☆、第二十八章
「哥,你覺得怎麼樣?」葉晴蕊坐在椅子上,緊張的看著床上的人。葉雨瀟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除了紅腫的眼睛外,基本看不到剛才崩潰的痕跡。
他想坐起來,葉晴蕊起身幫忙,小心的將他扶到床頭靠著。不知是不是動作扯到了哪裡,他皺了皺眉,沒有吭聲。
葉晴蕊忙問他是不是疼了,他搖頭,一開口就是濃濃的鼻音:「爸媽知道了嗎?」
葉晴蕊嘆氣道:「我不敢告訴他們,不過陸閒庭那件事鬧的這麼大,他們一定會知道的。」
「你回去穩住他們,別讓他們知道孩子的事。」
「哥!你不是到了現在還想袒護陸閒庭吧?!」見他真的想瞞住爸媽,葉晴蕊頓時激動的站了起來。
葉雨瀟閉上眼,聲音有氣無力的:「沒什麼好袒護的,這件事我和他都有錯。」
「你有什麼錯啊?!你是看了那條新聞才摔下來的,有錯的是做那種缺德事的小人和陸閒庭啊!」
「我現在不想談這個,你照我說的去做就好。」
「哥!」葉晴蕊本來還想說什麼的,看到葉雨瀟微微發顫的眼睫,還是及時止住了話頭。
他們兄妹倆就是生錯了性別,要是她哥能有她這種性子,又怎麼會被陸閒庭欺負成這樣!
「可你現在這樣我怎麼瞞得住啊!」她負氣般坐回椅子上,嘟囔道。
「晴蕊,我只是不想在事情結束之前爸媽摻和進來,那樣會變得更複雜。」葉雨瀟緩緩道。白色的病號服將他的氣色襯托的更加病態,胸膛幾不可循的起伏著,虛弱的像是隨時都會停下來。葉晴蕊的雙手交纏著,用力摳著大拇指的虎口,忍了半天還是沒辦法把心裡話都壓下去。
「哥,我只能盡力。可媽一向最疼你,你現在這樣躺著卻不讓她知道,等哪天她明白了真相,你想過她會有多難過嗎?」
她哽咽著,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葉雨瀟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又怎麼可以不告訴爸媽呢?
見他不說話,葉晴蕊便坐到床沿,拉著他的手繼續勸。
葉雨瀟不知該說什麼,又不忍心把妹妹趕出去,乾脆把頭轉到了另一邊,結果一眼瞥到窗台上放著的鈴蘭。
與賀家相熟的這家醫院似乎很喜歡在病房擺放鈴蘭。他來了兩次,每次都看到這種嬌小可愛的花朵。
只是這次的心境和上次一比,簡直是天翻地覆的差距。
幾個小時前經歷的劇痛就像回潮的海水,再一次擠入身體中,他下意識的摁住了小腹,又想起了醫生說的話。
他的鈴蘭沒有了,沒有了……
滾燙的淚毫無預兆的湧了出來,他翻身背對著葉晴蕊,拚命咬住被子不發出聲音,他不想在妹妹面前表現出可憐的樣子,但再度崩潰的情緒根本遏制不住。
他盯著那盆鈴蘭,眼前從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唯一不變的就是那一串串秀氣的花骨朵,還是那麼白淨,那麼可愛。一點也不像那些被他弄丟在地上的,被他壓壞的鈴蘭。更不會像那個他保不住的鈴蘭。
他的鈴蘭只有一個月大,醫生在取出來的時候做了血液檢測,確定是個女孩……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鈴蘭已經永遠的離開他了。不管他再怎麼摁著小腹,裡面都不會再有他的希望了。
葉晴蕊手忙腳亂的出去找賀延幫忙。賀延闖進來,想都不想就把葉雨瀟抱進懷中哄著,身後跟著的曹苑只是默默的看著這一幕,還轉身安慰葉晴蕊。
葉雨瀟這次崩潰的時間比上次更短,他早已精疲力盡了,哭著哭著就昏了過去。
洪醫生來的時候臉色難看極了,再三告知他們葉雨瀟不能再這樣情緒波動了,否則無論身體還是精神方面會造成很嚴重的後遺症。
這下除了謝昀之外其他人都被護士趕了出來。葉晴蕊把葉雨瀟想繼續瞞著父母的事說了,賀延沒表態,他一開始就猜到了葉雨瀟的想法。
「這件事要瞞著葉伯父伯母不太可能吧。」倒是一直沒說話的曹苑問道。
葉晴蕊用紙巾擦乾淚濕的眼睫:「我也覺得,畢竟我哥現在身體這樣,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而且陸閒庭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還不是想盡辦法撇清緋聞。事情發生多久了?他連一個電話一條信息都沒有發來過!」賀延怒道。曹苑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話想說,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現在陸閒庭怕是還不知道我哥出事了,他的新聞發佈會幾點結束?」葉晴蕊看了眼腕表。
「蘭洛在盯著,說結束會馬上通知我。晴蕊,你先回去安撫你爸媽,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這麼大的打擊。孩子的事還是等瀟瀟情緒穩定下來了再說,別再給他增加壓力了。」
賀延說道。葉晴蕊也覺得只能先這樣了,畢竟爸媽那邊是個不定時炸彈。以她媽的性格,要是知道陸閒庭害她哥連孩子都沒了,只怕會鬧翻天。
本想叮囑賀延好好照顧她哥的,看到旁邊的曹苑又說不出口了,只得回到病房去拜託謝昀。等她走後,曹苑才看著賀延道:「你要在這過夜嗎?」
賀延走到拐角的吸煙區,點了根煙抽起來:「我不放心他一個人。」
曹苑點了點頭:「那我陪你留下。」
「你回去吧,不用陪我熬著。」賀延抽的快,五官被淡淡的煙霧繚繞著,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曹苑笑道:「我拿了你那麼多錢,怎麼能在這種關鍵時候不好好賣力?」
賀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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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發佈會只進行了短短的十幾分鐘就結束了,陸閒庭就酒會上的宣傳事件以及鹿靈為什麼會從他房間出來進行了解釋。
他沒有推脫,只是照實陳述。事實上這件事也確實沒什麼疑點,吃瓜群眾們在經歷了最初的波動效應後紛紛冷靜下來,也都明白陸閒庭說的基本上是事實了。畢竟電影上映在即,陸閒庭身為導演,又怎麼會在這種節骨眼上跟主演搞出桃色事件,何況這部電影還有他的伴侶葉雨瀟的參與。就算真的要做也不會那麼蠢挑在媒體都在的酒店做了。
狂瀾的公關團隊以及葉雨瀟的個人團隊也都紛紛在網絡上控制輿論,把聲音往好的方嚮導去。到了晚上,這件事基本上明朗化了,輿論的聲音一面倒,也從熱搜榜上撤下了,算是化險為夷。
陸閒庭坐在車裡,不知是第幾次嘆氣了。
沈均坐進駕駛座,遞給他一包煙:「喏,少抽點啊。」
陸閒庭接過來,倒沒有打開,而是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太晚了,你把我送到路口就可以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他今天太累了,被那條新聞搞得焦頭爛額,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這種狀態下沈均也不讓他開車,堅持要送他回家:「好了別跟我客氣。我直接把你送回去,要是雨瀟問了,我還能幫你解釋幾句。」
沈均繫好安全帶,發動車子開出了地下車庫。陸閒庭看了眼黑屏的手機,他今天太生氣了,連手機都被砸壞了。現在已經凌晨1點多了,他還沒聯繫過葉雨瀟,也不知道葉雨瀟會不會生氣。
這是七年來葉雨瀟第一次跟他提想過結婚紀念日,他怎麼都沒想到會被這種蹩腳的破事耽誤了一整天。想到5月20號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他莫名有些愧疚,指尖摩挲著眼瞼,思考著一會兒該怎麼解釋。
沈均的車開的又快又穩,他坐著坐著就昏昏欲睡了,直到家門口沈均叫他,他才睜著惺忪的眼睛下車。
管家陳叔穿著睡衣出來,一看到他就道:「陸先生您回來了,需要給您準備夜宵嗎?」
陸閒庭擺擺手,邊走邊問:「雨瀟呢?」
陳叔腳步一頓:「葉先生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我打給小昀,他說葉先生有點不舒服,要回葉家住幾天。」
「不舒服?哪裡不舒服?」陸閒庭轉頭看他。
陳叔無奈的搖頭:「我也不清楚,小昀沒有多說,要不您打個電話給葉先生問問吧。」
陸閒庭沒有再說什麼,大步回到了家裡,剛進門就感覺到了不對。
門口鋪著的大地毯換了,從顏色暗沉的深紅變成了柔軟的白藍,空空如也的鞋櫃上多了對頸項交纏的水晶天鵝。
他沿著樓梯上了二樓,發現二樓的窗簾也換成了白色,窗戶前放著個白色鐵藝架,上面有盆盛放的向日葵。他走近一看,是做的很逼真的假花,不仔細還真的看不出來。
他打開葉雨瀟的房門,裡面黑□□的,只有窗邊的一點月色灑落盈盈光輝。他打開燈,發現葉雨瀟的房間變化的更明顯。
本來就是以純白為基調裝修的,如今更是白的誇張,不但床對面的牆上多了副大油畫,就連洗手間前面的地毯都是雪白的,一點污漬都看不到。
他站在油畫前,畫中是一片廣闊的花田,其中的植物並不常見。他打量著,陳叔端著燕窩進來,道:「葉先生這兩天換了不少裝飾,說是為了今天準備的,想讓陸先生你回來後有個煥然一新的感覺。樓下餐廳的佈置也全換了,我看著都覺得很舒服,可惜他今天身體不適回去了,浪費了這些心思。」
陸閒庭沒接碗,他指著油畫道:「這是什麼植物?」
「鈴蘭,據說是一種寓意很美好的花。」陳叔回憶道。在掛這幅畫的時候,葉雨瀟笑的特別溫柔,還不斷叮囑傭人小心點,別碰壞了。
陸閒庭回到自己房間,從抽屜裡找出舊手機,把電話卡插進去,想打個電話給葉雨瀟。
儘管現在已經是凌晨了,可他總覺得不安心。葉雨瀟明明很期待今天的,居然會身體不適回家了,只能說明看到那條新聞了。
陸閒庭想跟他解釋一下,只是剛開機,就發現有未發送信息的提示跳了出來。
他點開一看,頓時蹙起了眉。
他早上編輯的那條用來解釋的短信居然沒發送成功,一直躺在草稿箱裡。
這下他確定了,葉雨瀟肯定是誤會了才回家的。
他撥出了葉雨瀟的號碼,聽到的提示音是關機。他靠在桌沿上,想了想不能這樣,就換了乾淨的衣服,拿起車鑰匙去了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