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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記(重生)》第171章
第171章 雨夜如泣

  俞眉遠避過衆人回了趟昭煜宮,將身上衣裳換下後交由青嬈燒去,她換了身百合紋的綾襖裙,上襖衣擺的裡面,已纏了她的碧影鞭。鞭子緊緊纏在腰上,讓她強烈的不安感稍稍減緩。楊如心交代過她不能擅動內力,她本以爲自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碰不到這根長鞭,現在看來似乎不太可能了。

  天邊的火燒雲沉沉壓來,大半個皇城都籠在這團火焰中。她隔著上襖壓著腰間長鞭,仰頭望向遠空。那雲燒得真是漂亮,可惜近暮,夜色很快就至,所有一切都要歸入黑暗。

  「青嬈,你替我備馬,入夜我要出宮一趟。」俞眉遠收斂心緒,轉頭看向青嬈。

  青嬈正在處理那身血衣,她不知出了何事,心裡犯疑,一聽此話不由道︰「入夜?那時宮門早已落匙,如何出去?王妃,可是出了事?」

  俞眉遠幷未答話,只是靜靜看她。

  青嬈已經跟了她十幾年,這些年也陪著她走南闖北,早不是上輩子那個毫無城府的小女孩。幼時平凡的臉蛋長開,青嬈美得越發嫵媚,含水的眼眸和小巧的菱唇,這樣的青嬈不論擱在哪家哪戶似乎都是惑主的狐媚子,可偏偏就是這樣的青嬈,生了顆最忠誠的心,兩輩子都不離不弃地跟著她,叫俞眉遠放不下,也願意護著她的天真。

  「出宮之事我自有辦法。你也準備一下,和我一起出宮。」

  她沉默片刻才開口,語畢便轉身,離了昭煜宮。

  ……

  火燒雲很快退去,她再回到玄天閣時,天已暗下,雲黑沉沉地從遠空飄來。玄天閣裡的狼藉已被打掃乾淨,摔壞的西洋座鐘被搬走,換成紫檀花幾,上頭擱了盆被松鶴盆景,皇帝的書案已然整好,一切井然有序,叫人難以想像上一刻這個地方發生的驚/變。

  屋中燭火已明,書房與往日無异,雲紋繞龍的座椅空著,少了那個時常坐在椅上的男人。從今往後,那個人不會再出現,不會再在這書案上提筆批紅,不會在這裡或笑或駡或沉思。這屋裡處處都有他的痕迹,但他這人却沒了。

  他成了寢殿榻上一具冰冷的屍體。

  一代帝王,不想竟走得如此倉促意外。

  人死不復,所謂對錯,也只對活著的人有意義。不知他會不會像她一樣有重生機會,然就算真有,只怕也不會出現在她這一世了。

  這夜,悲涼又壯烈。

  俞眉遠緩步進了最裡間的寢殿。寢殿裡冷得叫她不住顫抖,榻上的褥子已收走,鋪了一床的冰塊,冰塊之上壓了惠文帝喜歡的青玉簟子,惠文帝靜靜躺在上面,身上蓋著薄被,乍眼看去,他似睡著一般。

  崔元梅坐在床邊,木然看著榻上躺的男人。她的泪水已停,面色蒼白,目光裡沒有生氣,俞眉遠不知她在想什麽,只好上前溫言道︰「母后,這兒太冷,你去外頭坐坐?」

  「隴西比這兒冷得多了,以前每到冬夜我都手脚冰凉,便是泡了脚抱著湯婆子都熱不起來,燒炭盆我又容易犯嗽疾。每晚都是他先進被子,把被子焐熱了才拉我進去。他說他是男人,身上火旺,可以借我取暖。如今……如今……我借他取暖吧。」

  她淡淡說著。隴西是霍遠寒做皇子封親王后的封地,也是個苦地方,老皇帝不喜歡他這個兒子,就將他遠遠趕走。他和她在隴西住了幾年,霍汶就是在那裡出生的。那個時候他年輕氣盛,心懷大志却困在隴西,每每苦悶了便拉她說他心裡的宏圖霸業,他說他是皇子,她就是皇子妃,他是親王,她就是親王妃,他若有朝一日登上大寶,她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這麽多年過去,他確實做到了他的承諾,可兩人却越走越遠,對她而言最幸福的時光就是他心裡最不堪回首的隴西。回了兆京,他登基爲王,帝後二人各擁一宮,便不再像從前那樣夜夜同床而眠、相擁取暖。

  崔元梅揀了些好的回憶緩緩說給俞眉遠聽,沉緬過往的目光現了些笑意。俞眉遠幷不打斷她,只是靜靜聽著。屋外雲層越發厚起,一道蛇電自雲間閃去,劈亮了黑沉的夜。電光一閃而過,隨之而來是驚雷炸響,轟地一聲落地。崔元梅眼中回憶被這雷聲打散,她似乎受了驚嚇,猛地撲到惠文帝身上,將頭埋進他的脖間。

  夏夜陣雨,似天地哀慟,滂沱而至。

  俞眉遠看了眼窗外,風雨飄搖,時辰已經不早了,她咬牙︰「母后,時辰不早了,我們還需早作打算。江婧皇嫂、霍翎、長寧都等著我們,還有太子殿下與晉王……」

  「我知道。」崔元梅仍撲在他身上,聲音幽沉,「阿遠,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你帶著玉璽、遺詔和虎符走吧,別留在這裡了。」

  他冰冷僵硬,不再像從前那樣回應她的溫柔,真叫人哀傷。

  「母后,我不能走。便是要走,也要皇嫂和霍翎先走,我們需要保證他們的安全。他們兩個是太子殿下的軟脅,若是留在京中,即便日後太子帶兵攻回京城,五皇子若以他二人爲質,太子殿子恐怕反受其迫。我打算讓皇嫂和霍翎明晨動身,帶著遺詔與玉璽前往西北尋找太子殿下,只要他二人平安,太子才沒有顧慮。」

  從昭煜宮回玄天閣的路上,俞眉遠已將後事盤算妥當。

  霍汶那人平日雖不苟言笑,骨子裡却是個極疼妻兒的男人,若江婧和霍翎逃不出去,他日這兩人必成他最大的掣肘。

  「虎符我會交給雲谷的人,托他帶去鳴沙關交給晉王殿下。」她繼續說著,「我們不能同時都離開,會叫人起疑。我與母后留下,替他們爭取時間。」

  能瞞住霍簡幾人的時間越長,他們成功離開的機率才越大。

  「按你說的做吧。」崔元梅起身,「廣勝,把虎符、遺詔與玉璽交給阿遠。」

  廣勝應喏,取來三件東西交到俞眉遠手中。

  「母后,我今夜要出宮一趟,明日不知能否在早朝之前趕回。若不能及時趕回,這裡的事少不得要母后先撑著了,還望母后節哀,以大局爲重。」俞眉遠叮囑道。

  「去吧。」崔元梅點頭。

  俞眉遠轉身離開。

  踏出玄天閣的門,她才驚覺自己已全身冰冷,那裡邊……真是冷到了骨頭裡。

  ……

  「阿翎,已經說了三個故事了,你還不睡?」燭火溫暖,照出江婧臉上一片溫柔。

  霍翎倚在她懷中,眼珠子一轉,奶聲奶氣道︰「打雷,娘怕。阿翎是男人,阿翎要保護娘。」

  說著,他便伸手抱住江婧的臂。

  孩子體弱,經不得冰氣,所以屋裡沒放冰塊,江婧正替他搖扇,被他一抱就搖不下去,瞧著他鬼精的眼不禁莞爾︰「娘不怕雷電,是阿翎害怕?」

  霍翎被母親戳穿了小伎倆,臉一紅,嘴硬道︰「阿翎不怕,阿翎保護娘。」

  江婧笑得更溫柔些,才要開口,就聽屋外傳來急聲︰「太子妃,晉王妃求見。」

  她的笑便斂了。這麽晚,外頭還下著雨,平時不愛出昭煜宮的阿遠怎會來訪?

  親了親霍翎的額頭,她寬慰了他幾句,將霍翎交給奶娘照看著,她披衣出了屋。外頭雨勢暫歇,只餘綿綿細雨,一人身著寬大的斗篷提著盞琉璃燈站在院中,琉璃燈發出的光將她身畔的雨絲照得格外清晰,如針一般落下。

  「阿遠,你一個人過來?快隨我進屋裡說話。」江婧忙上前。

  俞眉遠也不將頭上遮了半張臉的兜帽摘下,只是匆匆掩了她的唇。江婧已然猜著必有異/事,當下也不多語,隻將她拉進了自己的屋裡,幷遣退了所有人。

  「皇嫂,我長話短說,你切莫驚慌。」俞眉遠聽了聽周圍動靜,確保屋裡屋外都沒人聽壁角才開了口,「父皇駕崩了。」

  一句話,說得江婧臉色驟變,往退了兩步。

  「父皇駕崩,秘不發喪,但也瞞不了多久,太子不在東宮,京中恐有大動,你趁夜把東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以去素清宮祈福爲由出宮,即刻帶著這兩樣東西去西北大營找太子。」俞眉遠手從斗篷下鑽出,將一包東西塞進江婧手中。

  「這是何物?」江婧聲音已然打顫,只是勉强逼自己冷靜。

  「傳位給太子的遺詔和傳國玉璽。父皇臨終交代,要交給太子。」俞眉遠伸手按住江婧的肩膀,安撫她的情緒,「如今外界有諸多眼睛在盯著東宮,爲免被人瞧出破綻,你們去西北大營不能帶上太子的人。」

  一旦太子留在東宮的人也跟著離去,必會立刻叫人察覺東宮的异常情况。

  江婧咬唇點頭。

  「我會讓俞家的暗衛護送你們。他們會在城外三里坡等你,具體事宜待我安排好了之後再遣人通知你。你們切記,萬事小心。此去西北山長水遠,中間也不知要遇多少危險,你們一定要保重。」俞眉遠又把兜帽戴上,要在一夜內將諸多事情安排妥當,她沒有多餘時間浪費。

  「阿遠。」江婧扯住她的衣袖,「父皇……為何突然……」

  「他與母后爭執,打碎了鐘面琉璃,兩人摔在地上,父皇爲護母后,不慎……被地上的碎琉璃扎中……」俞眉遠話語一頓,片刻方道。

  有些事實,還是爛在心底。謊言雖然可恨,但終究人生在世避不過謊言。

  「對了,你帶上長寧一起。還有,父皇駕崩之事,你切不可告訴第三者。你這裡耳目衆多,若是一不小心叫人將此事泄漏,恐有大禍。」俞眉遠提起燈往外走去,「我有諸多事宜要安排,先告辭了,你記著我的話。」

  江婧還想說什麽,却見她神色匆匆,已快步邁出房門,踏入雨夜化成一團暖黃的燈很快走遠。

  ……

  夜越發深沉,大雨又起,敲更人無法外出,兆京的街巷間只剩下雨聲。「䱇䱇」馬蹄踏響夾在雨聲間,聽不清晰。馬蹄聲在西福巷甲字門前停止,換成「砰砰砰」的雨夜驚門聲,敲門有些節奏,不是一味亂敲,不多時那門就被打開,一個男人撑傘走出。

  「是你們?」他壓低了聲音,探身往外左右一望,很快將門口的人迎進屋裡。

  油燈點起,俞眉遠這才將兜帽摘下,騎馬時大雨撲面,她的臉頰與髮絲全被打濕。她身後的青嬈倒好些,因爲坐在俞眉遠背後,臉和發倒都幹著。

  「長話短說。老七,你是霍引最信任的人,故我也不與你客氣,此番前來,我有兩件極其要緊的事要拜托給你。」俞眉遠拭去臉上的雨水。

  「嫂子只管吩咐。」見她神色凝重,老七便也正色以待。

  「這第一件要緊的事,就是幫我將兩樣東西交給霍引。一是塞北鎮遠軍的兵符,二是這封書信。」俞眉遠從懷中取出被油布裹好的兵符與書信交到他手中。書信是她新寫的,將京事之事交代得清楚。

  「宮裡出了何事?」老七接下東西,眉頭緊攏。若非宮裡出了大事,她也不會將兵符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他。

  「皇上駕崩,京中禍事將起。」俞眉遠簡而言之,「此事尚無人知曉,你們不可走漏風聲。」

  老七和青嬈都同時變了臉色。霍錚與霍汶都不在京中,皇帝的死會帶來的種種禍事他們就算不涉朝堂也已有數。

  「我來不及和你們解釋,都寫在那信上了,你替我轉交霍引。此事事關家國社稷,你一定要交到他手中,他如今人在鳴沙關那裡尋前朝皇陵,你到那裡尋他便是。為防夜長夢多,你今晚即刻動身。」

  晃動的燭火下,她的臉龐前所未有的冷凝。

  「老七記住了,一定替嫂子辦成這事。」老七拍著胸脯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送青嬈去雲谷。你兩的婚事,我準了。我把這丫頭交給你了,你千萬替我護著她!」俞眉遠望向青嬈。

  「好!」老七既驚又喜。

  「什麼?我去雲谷,那你呢?」青嬈卻顧不上害羞,一把攥住俞眉遠的手。

  「我要留下,若是都走了,便沒人替你們爭取時間。」俞眉遠按住她的手,目光柔和了幾分,「青嬈,你的嫁妝,姑娘我來日再給你補上了,你聽我的話,乖乖跟老七走吧。宮中出了此等大事,我亦無力護你,能走一個是一個。」

  她說著拉起青嬈的手交進了老七手中。

  老七握著青嬈的手按到自己腰間彎刀之上,發誓︰「嫂子,老七用性命給你擔保,你托我的兩件事,就是死我也替你辦妥。」

  「多謝。來日回了雲谷,我再請你喝酒,不收你一分酒錢!」俞眉遠揚唇笑起。

  「王妃……」青嬈已落下淚來,她不想走,可她却知道自己留下只會是累贅。

  「放心吧,你我一定還有再見之日。」俞眉遠摸摸她的發,又朝老七道,「老七,若是見到霍引,請代我轉告他一聲,就說……『相逢終有期,阿遠會活著等到你。』」

  「好。」老七鄭重點頭。

  青嬈已泣不成聲。

  「保重,我要走了。」俞眉遠將兜帽蓋上,轉身離開。

  雨夜如泣。

  ……

  「咳。」連夜奔波了幾處地方,俞眉遠覺得體力有些不支,潮寒侵體,她喉中幹癢,一邊騎馬一邊連聲嗽著。

  馬兒在俞府的北門停下,那裡早就有人等著了。

  出宮之前,她就已尋了俞宗翰安插在宮裡的人福林,要他想方設法提早通知俞章敏等她,幷命俞家所有暗衛都集中到俞府。

  「阿遠,出了何事?」俞章敏沒待她下馬就已衝上前去扶她下馬。

  「哥哥。」俞眉遠落地,喘息著開口,「宮裡出事了。」

  俞宗翰由始至終都是太子一脉,若是出事,俞府難保。這一次,她和俞家站在了同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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