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捉姦」

　　停車場的光綫雖然不太亮，但離得近還是能看清人的模樣，王承均剛剛從大銀幕上看了無數遍這張臉，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的，所以他驚訝地看著曾效祺，又看看身邊的柯延，他們是什麽情况？他無視了曾效祺明顯的敵意，問柯延：「柯延，這位是？」其實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叫她柯小姐，這還是頭一次叫她的名字，不能不說他是故意的。

　　柯延比王承均還懵逼，曾效祺突然跑來說接自己回家，這都什麽情况啊，他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裡？而且她自己開了車來，還用他來接嗎。

　　曾效祺也忍不住問：「柯延，這位先生是誰啊？不介紹一下嗎？」

　　柯延回過神來，看了看王承均，頓時覺得十分尷尬，相親本來就很尷尬了，結果還被老同學撞破，感覺臉都沒地方擱了，她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眼睛看著地面某點爲他們介紹：「這位是我同事的朋友，王先生。王先生，他是我同學，曾效祺，剛看的電影就是他的。」

　　她的尷尬落在王承均眼裡，就非常值得玩味了，想起之前說看《疑城》時她滿臉高興的樣子，恐怕就因爲是曾效祺的電影吧，現在曾效祺本人又來接她回家，要說這兩人之間沒有猫膩，擱誰誰能信？王承均覺得自己被涮了一把，不過他風度良好，不假辭色，禮貌地朝曾效祺伸出手去，笑著說：「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好的待遇，剛看完電影就能親眼見到演員本人，久仰，我叫王承均，是柯延的朋友。」

　　曾效祺看著面前一身精英打扮的斯文敗類男，心裡就沒什麽好感，敷衍地伸過手去握了一下對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謝謝支持我的電影。柯延，要回去了吧？上車。」

　　柯延舔了一下唇，跟王承均打招呼：「那我先回去了，謝謝你請我吃飯看電影。」說著走向寶馬車的駕駛座。

　　剛拉開車門，曾效祺走過來，伸手將車門甩上，拿過她手裡的車鑰匙，將寶馬車重新鎖上了：「這車先放這兒，明天我給你送過去，坐我的車吧。」

　　柯延不解地看著他，自己在這裡，車幹嘛還不開走，明天又要來取車，多麻煩。

　　王承均看著柯延有些遲疑，似乎不太情願的樣子，莫不是這兩人吵架了？忍不住出聲問：「柯延，你沒問題吧？」

　　柯延回頭來看他一眼，笑著說：「沒問題。」

　　曾效祺小聲地催促她：「上車啊。一會兒有人過來了。 」

　　柯延忽然才想起來曾效祺是個名人，要是被拍到又要鬧緋聞了，趕緊不再猶豫，上了他的跑車，還不忘回頭跟王承均揮揮手：「我先走了，再見！」

　　王承均擺擺手：「到家了給我發個信息。再見！」

　　柯延點頭：「好！」

　　曾效祺虎著臉將車門關上，也不提醒，直接俯身過來給柯延扣安全帶，柯延忙說：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曾效祺沒理她，默默地將安全帶扣上了，柯延聞到他身上清淡好聞的香皂香，不是古龍水的味兒，意外讓人覺得清爽。曾效祺又係上了自己的安全帶，這才啓動車子倒車出去。

　　柯延還是十分不能理解，這也太神奇了，他之前還在給自己發信息，結果出來人就在這裡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曾效祺說：「我一個朋友看到你的車了，問我是不是在這附近玩，我才知道你在這裡。」其實是司馬燃看到那輛車了，打電話告訴他的，他才發信息問柯延在幹什麽，柯延也沒撒謊，說在和朋友看電影，他直覺有些不對勁，因爲欒萱今晚還在微信群裡跟大家發紅包玩，肯定不是和欒萱出去的，她也說過她的同事早就看過《疑城》了，也不會是和同事，過來一看，果然如此。

　　「我說呢，嚇我一跳。」柯延輕笑一聲。

　　曾效祺扭頭看她一眼：「嚇到你了？你怎麽跟那姓王的去看電影了，還是同事的朋友，這拐了幾道彎的關係，八竿子打不著邊，該不會是在相親吧？」

　　柯延被口水嗆住了，猛咳了幾聲，咳得臉紅脖子粗。曾效祺趕緊抬手在她背上輕拍了幾下： 「你沒事吧？」

　　柯延掩著嘴擺了擺手：「沒事，就是嗆了一下。別提了，尷尬死我了。」

　　「還真是去相親了？」曾效祺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緩緩收回了手。

　　柯延紅著臉說：「你小點聲，以後我還要不要見人哪。千萬別跟其他人說啊，我覺得丟臉死了。」

　　曾效祺酸溜溜地說：「那我是不是太不識趣了點，打斷你跟人家約會？」

　　柯延捏起拳頭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你還說，嫌我不夠尷尬是吧？那是我同事非拉著我去的，我怎麽都拒絕不了。」說完十分沮喪地耷拉著腦袋，相親就算了，還被熟人碰上，這輩子最尷尬的事，沒有之一。

　　曾效祺臉上露出了笑容，特別享受柯延對他的這種撒嬌姿態，他忍不住取笑：「我看其實也沒什麼可尷尬的，那男的長得跟個斯文敗類--哦不，斯文精英似的，一起看電影應該是件很享受的事，更何况電影也那麽精彩，應該是個很美好的夜晚啊。」

　　柯延含怒斜睨著他：「你是不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曾效祺仰頭哈哈笑起來：「被你發現了。你真沒看上人家？我看那人條件不錯啊。」

　　柯延聽他一直在抬杠，索性也不爭辯了，自暴自弃地說： 「是挺不錯的，紐約大學的經濟博士，投行的私人財富顧問，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確實是個鑽石王老五。」

　　曾效祺騰出一隻手來摸摸自己的下巴：「聽起來是挺有能力的，你說我要不要找他來幫我理一下財？」

　　柯延：「……」知道你錢多，行了吧。

　　曾效祺想要的結果已經得到，趕緊不逗她了，說：「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意見？」

　　「哦。」柯延靠在椅背上，懶懶地答應了一聲，其實她也察覺出來，王承均這人的確很優秀，說話做事面面俱到，但總讓她感覺有那麽一點兒假，讓她覺得拘謹。

　　曾效祺一本正經地說：「這人的確是個鑽石王老五，但肯定是個中老手，太油膩了，跟你不合適。」

　　柯延沒有反駁他，定定地望著車窗外，喃喃地說： 「我也沒說合適啊。他是我們所裡一個院士的兒子，那個院士之前幫了我一點忙，然後想介紹他兒子跟我認識一下，你說我怎麽拒絕得了？」

　　曾效祺一聽問題大了，敢情還不是同事的朋友，而是同事的兒子，有家學淵源，背景深厚，優勢明顯，是個强勁的對手，他說：「這個好拒絕啊，你就直接說你有男朋友了，他就肯定不會再做拉郎配的事了。」

　　柯延為難地說：「我哪裡臨時又能拉個男朋友出來？」

　　曾效祺連忙說：「我啊。」

　　柯延猛地扭頭看他：「啊？」驚訝得聲音都提高了八拍，他什麽時候成自己男朋友了？

　　曾效祺連忙解釋說：「你就說你有男朋友了，如果非要拉人充數給他們看，你可以找我，我能假扮你男朋友。」

　　柯延聽完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你可別逗我了。我們雖然是科研機構，但大家也都看電視電影追星的好麽，你以爲他們認不出來你？」

　　曾效祺說：「認出來也沒關係，還是覺得我配不上你們搞科研的？」他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底氣都有些不足了。

　　柯延沒聽出他語氣中的緊張，實事求是地說：「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你條件這麽優秀，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就我們倆這情况，你要說你是我男朋友，說出去誰會相信？咱倆之間的現實差距簡直就類似於一個AU的距離，AU你知道吧，就是--」

　　「我知道，天文單位，就是太陽和地球的平均距離。」曾效祺悶悶地打斷柯延的話，他本來還信心滿滿打算表白的，沒想到柯延是這麽看待他們之間的距離的，這簡直是太打擊人了。

　　柯延驚訝地扭頭看著他：「你知道AU的意思？」

　　曾效祺嗯了一聲，沒精打埰地說：「我微信名字不就是這個嗎。」

　　柯延第一反應是他的微信名字果然是這個意思，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他的情緒忽然低落了下來，連忙安慰他：「謝謝你願意捨己為人幫助我。就是咱倆吧，感覺好像都不是一個維度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你是我男朋友肯定不會有人信的，所以你這辦法行不通。」

　　「那還能是哪個世界的？不都生活在這個地球上嗎？」曾效祺不甘心地說了一句。

　　柯延楞了一下，覺得曾效祺說得也有道理，從現實的角度出發，演員和科研人員的生活確實差异巨大，但是從宏觀角度出發，他們都是地球人，幷不是异星人，這點差距又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是我偏狹了，都是一個世界的人。」

　　曾效祺不想去糾結世界的問題了，還是回到原來的問題上：「以後別人給你介紹男朋友，你就直接拒絕掉，說你有男朋友了。必要的時候，我真的可以替你出場作證，不收出場費。不管可信不可信，管用就行。」

　　柯延忍不出笑了： 「你願意我也不敢呀。你就不怕鬧緋聞？」

　　曾效祺心說，和你的緋聞我還真不怕，還巴不得將緋聞變成事實呢。「我這不是幫你的忙嘛，你就說你有男朋友，堵住那些人的嘴，不會真有人非要求見我吧？就算真的需要我出場，我去也沒事，你們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素質高，肯定不會亂傳八卦的。」

　　柯延笑著說：「那以後我態度還是堅決點拒絕吧，實在不行我再這麼說。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

　　「那你打算跟姓王的怎麼說？」曾效祺問，「你還打算跟他聯繫嗎？」

　　柯延皺起眉頭，這確實是個問題，而且馬上就得解決的問題：「應該不會了。」

　　曾效祺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心有不甘：「你們那些同事也真夠八卦的，非要給你安排相親，你這麼好，還需要相親？這完全就是在質疑我們男人的眼光啊。」

　　柯延聽他話題一轉又開始誇自己了，不由得紅了臉，尷尬得不知道怎麽接話。

　　曾效祺大概也察覺到了柯延的尷尬，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開始聊起了美國之行的趣事，逗得柯延咯咯笑個不停。曾效祺將柯延送到樓下，說：「我就不送你上樓了，今天這車有點扎眼，我擔心路上有人跟著了，給你帶來麻煩。你把寶馬的車鑰匙給我吧，我明天抽空或者叫小夏幫你將車開回來。」

　　柯延說：「還是算了吧，我明天早上過去開就行了，送來送去的麻煩。」開完車回來，又要送鑰匙，折騰來折騰去的。

　　「那我這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曾效祺眨巴著眼睛裝可愛。

　　柯延白他一眼：「你說呢？」

　　曾效祺笑了起來：「今天謝謝你給我面子，願意讓我送你回來。」

　　柯延想起一個事：「你說你今天找我幹嘛來了？」剛在停車場的時候他好像理直氣壯地說接自己回家，現在想想，那話真是過分曖昧，好像自己跟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似的。

　　曾效祺一楞，然後笑了：「我這不是去當護花使者了嗎？怕你被壞人欺負。」

　　柯延無語地看著他：「你們文藝愛好者是不是想像力特別豐富啊？」

　　曾效祺嘿嘿笑：「其實沒有天文學家的想像力那麽豐富，比起你來，還是差那麽一點點。」

　　柯延被他逗樂了：「你怎麼那麼貧啊。好了，我回去了。」

　　曾效祺看著她解安全帶的動作，用手指敲著方向盤說：「我有點想元寶了，算了，還是下次去看它吧。對了，這個給你。」

　　柯延扭頭看他：「什麼？ 」

　　「伴手禮，好歹也算出了趟國嘛。」曾效祺說。

　　柯延接過來：「謝謝啊。我好像一直都在收你的禮物，也沒什麽回贈給你，太過意不去了。」

　　曾效祺眨巴一下眼：「這好辦啊，下周六我生日，你休息一天，來陪我過生日吧，就當是回贈我的禮物了。」說完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柯延與他四目相對，在他充滿天真和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失去了思考能力，沒去想陪他過生日怎麽又成生日禮物了，只是受了蠱惑一般回答：「好啊。」

　　「就這麽一言爲定了！」曾效祺的大白牙笑得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