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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教你日理萬姬(穿書)》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章 孕中出逃

 坐在銅鏡前的女人畫了繁複的妝容, 她本就長得美豔, 此時看來,更加風華綽約。

 作為新嫁娘,她身上唯一遭人詬病的地方, 可能就是那已經顯懷的肚子了吧。

 已經整整六個月了。

 韻紅嫺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正此時, 小寶寶突然踢了她一腳, 她“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韻紅姐,韻紅姐你怎麼了?”本在為韻紅梳頭的唐夢驚惶道。

 “無事無事。”韻紅擺了擺手, “是小寶踢我了。”

 “小寶,快給你小夢姑姑道歉, 你可嚇著你夢姑姑了。”韻紅說完,開著玩笑,咯咯笑起來。

 “韻紅姐姐,人家哪裡有這麼膽小呀。”唐夢不好意思起來了。

 “是是是,小夢膽子大,前兩天還跑去丹陽郡、鄱陽郡跑遍了, 就為了多投一份畫像給選官。”韻紅笑著打趣, “小夢為了心中的喜愛之情,可以說膽子很大了。”

 唐夢一聽,哪裡還有那跑遍五郡十縣的氣概,羞紅了絕世出塵的容顏,完完全全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現在咱們也算野雞變鳳凰了,你陳格哥哥是個好的。”韻紅輕輕拍著肚子裡的小寶, 對唐夢說道,“我與你陳格哥打算過,你雖出身與我一般不堪,可從未接過一日客,就算初夜……也……也是被聖上包了。”

 “可聖上是個君子,他未動你身子。我倆本打算為你找一個家風清正、好學敏進的好人家。可你偏偏不幹,非要摘那天邊的一顆星。”

 “索性……如今采選,圓了你一個夢罷……”韻紅本來想勸她放棄的,可想想自己與陳格尚且成了事,唐夢還與聖上有救護之情呢,這種事誰說得准呢。

 就像是兩個餘月前,兩人還在京口的窯子裡遭受老鴇的鞭撻,誰能想到世事竟這般神奇,她搖身一變,變成了折衝都尉,堂堂正四品武將的夫人呢。

 ……

 ……

 是的,兩個多月前,韻紅與唐夢二女還在魔窟裡受著難。

 自京口之役後,司馬沅派人送了韻紅與唐夢好些銀錢,讓她們好好找個地方安置下,過上普通人家的富足生活。

 這本是最妥當的安置了。

 彼時司馬沅平定京口之後,急急去了建康,再快馬下了三吳,平定叛亂。

 他連明月輝都交給了平楚老人與謝如卿,哪裡還有經歷去管唐夢她們的善後工作。

 而陳格則受了貫穿胸口的一劍,一直昏迷不醒,全靠一個意志力支撐。

 唐夢回去之後,本想與韻紅一起脫離那個窯子。

 不想老鴇翻臉不認人。

 只因唐夢與韻紅被贖之時,司馬沅他們未免二人被其他姐妹嫉恨,對外只叫老鴇說包了她倆七天。

 京口之役後,司馬沅與陳格皆未再出現,老鴇趁著京口大亂,又見唐夢與韻紅兩個活生生的搖錢樹快要離開了自己,賊心一橫,心生一計。

 她先是滿口答應歸還兩人的賣身契,說是京口大亂,兩人生得花容月貌,若貿貿然離去恐遭人嫉恨。

 不若趁夜悄然而去,她與二女相識一場也算緣分,到時會為她倆備好馬車,助她二人離開。

 唐夢雖是機靈,卻未經世事。而韻紅本為遊船花魁,若不是性格過憨直,哪裡能淪落到窯子裡接客。

 她倆加起來再過十年,也不是老奸巨猾老鴇的對手。

 兩人還以為老鴇真對她們有情義,感恩戴德了一番,甚至還塞給老鴇好多銀錢做感謝。

 到了那晚,韻紅攜著兩個孩子同唐夢一同坐上了馬車,馬車還未走出十裡,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月半斜,唐夢有些沒來由地恐慌。

 半晌,外面的車夫沒有回答她。

 少女戰戰兢兢拉開了車簾——

 本該車夫所站的位置,空無一人。

 正此時,從四周灌流出一大波人,皆是來者不善、兇神惡煞,“兩個小賤人,還敢逃,我看你們能逃到哪裡去!”

 為首的一名刀疤臉直接刷地一下,摁倒了唐夢。

 兩名大漢綁了韻紅的兩個孩子,其餘的人對韻紅上下其手。

 “竹水坊對你倆可以說仁至義盡了,居然敢偷了媽媽的銀錢逃跑。跑,打斷你們這雙腿,看你們能跑到哪兒去!”

 大漢說完,一棍子敲到了唐夢腿上。

 “啊!!!”唐夢驚叫,疼得冷汗直流。

 “打不得打不得!”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竄上來勸阻,悄聲悄氣道,“她可是竹水坊未來的搖錢樹,要打也打她旁邊這帶著倆拖油瓶的殘花敗柳,給她們一個教訓。”

 唐夢耳朵尖,聽到了,連忙大叫,“你們到底是誰,我與姐姐是贖了身的,你們抓錯了人了!”

 那為首的刀疤臉男人扯著唐夢的頭髮哈哈大笑,“抓得就是你們兩個小髒蹄子,竟敢偷了媽媽的銀錢與身契趁夜逃跑,虧得媽媽之前對你們這麼好,恩將仇報的臭女表子!”

 唐夢耳邊響起了韻紅被毒打的尖叫,還有兩個孩子無助的哭聲,這時她才串清楚了整件事。

 原來是老鴇本來就沒準備放她們走,故意讓她們夜裡離開,是為了給所有人一種她們偷錢叛逃的錯覺。

 實則她們根本從一開始就逃不出去,天羅地網已經布上了,只等屎盆子扣在她們頭上,擦了擦不乾淨。

 二女就這樣被帶了回去,關進了柴房中去。

 適時清河王世子沈忌接掌京口,沈忌脾氣執拗,性格怪誕,剛執掌京口,就下令所有**停業整頓,肅令清查。

 這名叫水竹坊的窯子哪敢例外,也只好灰溜溜地停業,一群窯姐整日扮作良家婦女的模樣,在水邊刺繡玩鬧,暗戳戳勾搭著早已難耐的流民。

 只等沈忌的禁令一撤,她們趕緊操持舊營生掙錢。

 也多虧了沈忌的這一政令,令原本打算唐夢與韻紅接客的老鴇,不得不歇下心思。

 老鴇又怕二女生了異心,翻出她手心,於是又囚禁了她倆。將韻紅的孩子關在另一處,其中一個孩子已經頗大了,就威脅倆孩子,做苦工為母親還債。

 又挨過了三個月,風聲漸漸過去了,老鴇要拉唐夢與韻紅出來接客了。

 尤其是唐夢,這脂玉一般的玲瓏人,定是要賣個好價錢,才對得起她養了這蹄子這麼多年。

 “小夢,咱們報官吧?”韻紅悄悄對唐夢道,“今日送飯的是芳芳,她告訴我你已經被媽媽賣了,有個富商過來重金買的。說是一年之前得緣見了一面,從此魂牽夢繞。”

 唐夢嚇得臉色煞白。

 “而我,芳芳說媽媽已經給我壓了好幾十單了,只等上面的將軍解禁。”韻紅說著,漂亮的杏眼垂淚,手無意識地放在了肚子上。

 “韻紅姐姐……”唐夢顧不得自己悲慘的命運,她知那群客人是怎麼折磨韻紅的,幾十單……這是要把韻紅給往死裡整呀。

 這段時間韻紅的身體很不好,平素裡身體強健的她畏寒又畏熱,常常食不下嚥不說,吃了的幾乎都嘔了出來。

 直到有一天,唐夢看見韻紅姐在用白布勒肚子,不知為何,她渾身瘦得厲害,唯獨肚子竟有了一點點突兀。

 唐夢小時候遇見災荒,見那些餓死的人,肚子都突得尤其的大。

 韻紅勒肚子總是在夜裡她睡著的時候,唐夢其實都沒怎麼入眠,只是她又是害怕,又是難受,不知該如何面對韻紅。

 她怕韻紅真的有一天離她而去,少了一路上相互扶持的那個人,那這個人世該多麼孤單。

 “韻紅姐姐,媽媽是不是知曉你病了,才想出此法,榨幹你最後一絲價值。”唐夢流著淚咬牙道,好狠一女的,她以前還頗為尊敬她,不知她竟如此對待自己與韻紅。

 “病?”韻紅往下瞧了瞧自己的肚子,苦笑,“好妹妹,我這不是病,卻比病更嚴重。”

 唐夢驀然抬起頭來。

 “姐姐又有孩子了,快四個月了。”她說的時候,俏麗虛弱的臉頰泛起了一絲紅暈。

 唐夢的貓眼瞪大了,一臉不可思議。

 她趕緊蹭過去,去解韻紅肚子上的白條。韻紅來不及阻止,白布就這樣一圈圈被解開。

 她倆穿著單薄的布衣,韻紅又熬得尤其的瘦,那突兀的肚子一下子就蹦了出來。

 說是只有四個月,可那圓滾滾的肚子,少說也像是五六個月的。

 “這……”唐夢覺得韻紅的肚皮像小小的西瓜,鼓鼓的,真的有點可愛。

 “怕是不止一個。”韻紅柔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以前懷大寶二寶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大,這一胎尤其地大。”

 “那……那姐姐平時還綁著,捂著孩子怎麼辦?!”唐夢瞧著肚子上那道道勒痕,心痛地伸手撫摸。

 “有什麼法子……”韻紅閉上眼睛,道道眼淚刷拉拉流了下來,“你知姐姐以前可是京口遊船最紅的頭牌?”

 “懷大寶之時,為了保住他,被那時的媽媽賣去了低一檔的青樓。從我挑客人,變成了客人挑我,以前只有富商大族才能近姐姐的身,後來只是平常人家也能與你姐姐睡一覺。”

 “後來又不小心有了二寶,姐姐不忍落胎,又被青樓輾轉賣到了窯子裡。這下子,竟是接屠戶、癩子,有時連乞丐也能把你姐壓在身下……”韻紅想起了自己遭遇,說起來心肝脾膽都是寒意。

 “若是這一胎再被發現,姐姐怕是再也保不住他們了……”韻紅捂住自己的肚皮,俏麗美好的臉頰上盡是慘澹,“姐姐不怕吃苦,這怕我的孩兒還沒見到這世間的太陽,便早早折在了肚裡。”

 若是現在的老鴇發現了韻紅的肚子,怕是要逼著韻紅落胎。

 瞧這肚子,不一定用藥物落得下來。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的窯姐,媽媽都是派打手直接來打的,一棍一棍打在腰腹之間,直直把孩子給打出來。

 很大部分情況,這窯姐這撐不住就這麼去了。

 反正她們這些女子天生命賤,走上了這條路,就沒想過有好的歸途了。

 唐夢心底一寒,“姐姐,夢可否再問一句,這孩子的父親可否是……可否是……”

 “是!”韻紅眼睛一閉,又直直落淚,“就是那夜那個贖我的漢子……他是個好的,紅為他生孩子,也是心甘情願的。”

 她說的正是陳格,那夜兩人顛鸞倒鳳的弄了一宿。

 這是韻紅到窯子裡以來,接的最為端正英俊又為人正派的漢子。

 就算兩人只有那一夜的露水情緣,韻紅依舊常常想著他、念著他,發現有了孩子後,稍微地恐慌了下。

 微微算了一下時間,發現是他的,那些恐慌也消弭於無了,只剩下一陣陣的開心。

 開心自己與這樣一個漢子終究還是有了一點點微末的聯繫,也悲哀自己怕是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了……她身上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被老鴇剝奪的東西了……

 “他呀……”唐夢滿頭冷汗,咬了咬牙……

 她記得的,那個刀光劍影的秦雲庵,是她一生的噩夢。

 她依稀記得自己被司馬沅救走的時候,忽而聽到一陣痛呼,她轉過頭去,乍見那與司馬沅同來的名叫陳格的漢子被當胸貫了一劍。

 那柄劍直直將他胸口刺了個對穿。

 沒得活了……唐夢淺薄的知識裡,這樣的傷口決計是活不了的。

 若是活得了,他定是不會放下韻紅姐的。

 想到這裡,唐夢攥緊了手,無法向韻紅說出事情的真相,有時真相比謊言殘忍得多。

 “韻紅姐姐,咱們報官吧……”唐夢看了眼韻紅已經顯懷的肚子,“我唐夢就算拼了這條賤命,也要保小侄兒無事!”

 她這條賤命做不了什麼,就連自己最愛的人在面前,也無法出口那份愛慕。

 還不如拼盡了這條命,為韻紅肚子裡還未出生的新生命做一點事。

 ……

 ……

 唐夢年輕,腳傷差不多好了。

 可憐韻紅在那夜被打,留下了不可治癒的腳傷,走路一跛一跛的。

 原是唐夢這些年在窯子裡當下人做事,給窯姐們積累了足夠的好感,她先是托一人傳了口令,又央求姐妹們幫扶。

 唐夢這幾年來悄悄積累了點打賞銀子,也混不要地全給了姐妹們。

 一個人幫唐夢,那她有可能被老鴇責罰;而所有人都幫助唐夢的話,法不責眾,連老鴇也要自己掂量掂量了。

 小姐妹們幫唐夢引開打手,偷到了老鴇的鑰匙,擠出僅有的時間讓她倆逃跑。

 韻紅本來捨不得自己的兩個孩子,可一想到自己又不是真的逃跑,而是去報官來抓老鴇的。

 她咬了咬牙,只得先瞞著孩子,待報官之後再第一時間回來找他們。

 可惜那一天剛好是老鴇帶富商驗貨的時候,一進柴房,發現人去樓空,老鴇氣得跳腳,忙令打手前去抓人。

 唐夢還好,韻紅又是壞了腳又是懷著孕,哪裡還跑得快。

 唐夢眼見後面的打手追來了,忙拉著韻紅往市集裡躲,人越多的地方,那些打手越不敢堂而皇之地抓人,也就越是安全。

 可她倆明顯低估了打手們的無恥程度,他們就敢在鬧市中抓人,為了錢有什麼不敢幹的?

 眼見打手就在街對面了,唐夢與韻紅也終究是跑不動了,唐夢一提韻紅的手,“姐姐,為了孩子,咱們不能放棄啊。”

 韻紅點了點頭,她的額頭全是細汗。

 兩人提步,靠著一輛轎輦遮擋身形。

 哪知,日頭甚大,韻紅終於撐不住,倒在了轎輦門口。

 轎輦錦簾被她這一砸,微微飛了起來。

 轎裡的人看向了狼狽的韻紅,韻紅也不由地看向了他。

 兩人都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一種境遇下再相見。

 男人錦衣華服,高高在上,卻掩不住瘦削與虛弱,他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了女人,憐憫、真摯、激動與隱隱的愛意……

 混在其中,再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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