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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教你日理萬姬(穿書)》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雁門

 其實阿奴的錢還是蠻多的, 阿娘給的, 爺爺給的,還有大夫給的。

 阿娘和爺爺的錢都存在銀號裡,以前被搶走的, 只有極小一部分。

 沈家那偌大家產,早被敏銳嗅到危機的老爺子悄然轉移了大部分, 他找到相熟的銀號, 抵了不少值錢的古玩器具,為孫子孫女鋪好了後路。

 那些錢就存在銀號中, 那銀號的老闆是爺爺的摯友,承諾用爺爺這筆錢來購置鋪面、運作生意。

 阿奴每月下山一次, 都會去那間叫做【明遠銀號】的分號詢問。

 只需用毛筆端端正正寫好暗號,那裡專門的人便會提供鋪面詳細的收益情況。

 阿奴雖小,可他足夠聰慧,已經知曉了爺爺那好友是個靠得住的。

 那老闆用爺爺的銀錢投資了很多江南鋪面,聽說在建康和會稽,那裡有半條街都是爺爺名下的產業。

 經常下山的阿奴有一次看到街上辦嫁娶, 新嫁娘坐在轎子上, 隊伍嗩呐唱喏不斷,後面有人抬著一箱箱紅木鎏金的箱子。

 有好看的童男童女花了猴屁股一樣的胭脂,在人群中灑銅錢,大家哄搶著祝福。

 那條街很長很長,又要過紅藥開得正豔的橋。

 阿奴從未見過這樣盛大又喜慶的儀式,抱著採買的貨物癡癡跟了一路。

 “他們在幹什麼?”阿奴問旁邊的人。

 那人正在哄搶銅板, 根本沒看阿奴的樣子,隨口說道,“首富家辦喜事,秦家千金召婿入贅呢!”

 阿奴立在那兒,想了半天,才“哦”地一聲。

 原來是書本上說的嫁娶。

 “那他們抬的一箱箱的是什麼?”阿奴又問。

 那人歡歡喜喜撿錢,也沒在意這種土包子,“那是嫁妝啊……嫁妝越豐厚,新婦的地位就越高。”

 阿奴這才知道,原來嫁妝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女人後半輩子過得好不好。

 於是他把那些鋪面偷偷轉到了鴨子名下,這些都是她以後的嫁妝,他一文錢也不留。

 男子漢,本就要自己建功立業。

 他相信,憑藉他的一身膽識,能為他的小鴨子再掙上一份豐厚的嫁妝……

 “哥哥……你怎麼還不睡?”明月輝半夜渴了,想喝一點水。

 結果一睜眼,發現阿奴撐著腦袋在看著她。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了,聽馬車車夫說,還有半個月,就能到幽州了。

 那裡北靠鮮卑北魏,西臨龜茲胡羌,胡漢融合嚴重。

 明月輝的話打斷了阿奴的思緒,阿奴一刮她的小鼻子,“可是渴了,哥給你倒水。”

 他爬起來,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壺裡的水端過來。

 明月輝咕嚕嚕喝完了,又重新闔上了眼,“哥哥你快睡,明天還要趕路呢!”

 “要是我下次醒來還沒見哥哥睡,哥哥就是小狗。”

 她睜了一隻眼睛,偷偷瞄他。

 阿奴嗤嗤一笑,拍了拍她的腦袋,“睡覺吧,小冤家!”

 待明月輝睡了,阿奴還沒有睡,海棠花伸進了客棧的窗戶,他透過一縷月色靜靜地觀察她的容顏,她肉嘟嘟的臉蛋。

 那樣純美,那樣易碎。

 他想,她以後真的要嫁人嗎?

 他可以湊到足夠的嫁妝,可萬一她嫁的那個郎君以後欺負她怎麼辦?

 而且一想到以後鴨子有一天會離開他,他就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

 要不他隨她一起嫁過去吧……

 還是……他乾脆就入贅她家得了,反正他們也不是親兄妹,不是麼?

 這樣他就可以一輩子都護著她了。

 他還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少年,又長居山中,不通人情世故。

 他還不懂嫁娶的意義,僅僅只是埋下了這粒種子。

 他想娶鴨子,這樣,他們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這一生都不會分開了……

 ……

 越往北方,視野越是遼闊。

 這裡的風都帶有昂首狂歌、瀟灑舒暢的味道。

 這裡的女郎也不像南邊那麼保守,皆是方便易行的胡服。

 這裡也同樣沒有人用看怪物的眼光去看待阿奴,這裡的人大多五官深邃,一看便是鮮卑或者胡羌的混血,甚至很多胡人堂而皇之地在路上走。

 本來一路上,阿奴都把車簾拉得嚴嚴實實,可一到了幽州地界,越往北邊靠,他的心情便越是開闊。

 “小郎君,再往西走五十裡,就是雁門郡了。”車夫笑呵呵地說道。

 “聽說那兒,可熱鬧了。”阿奴也很興奮,朝明月輝比劃,“胡人與漢人混雜的市集,既有漢人的絲綢、茶葉,也有胡人的牛羊乳酪、動物皮毛,還有來自西域神奇的寶貝。”

 “哥哥,誰跟你說的?”明月輝歪著頭問他。

 阿奴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固,“阿娘。”

 明月輝一下子噎住了。

 阿娘,那個被閔氏棍棍打死,然後一刀刀剁下來喂狗的胡女阿伊娜。

 那個阿奴親眼目睹其死亡的至親。

 這個女人是恒更在阿奴和明月輝之間永遠的坎。

 明月輝不知怎麼辦,只好撲向阿奴,軟軟的小身子裹緊他懷裡,兩隻白白嫩嫩的雙手努力環抱住他的腰身,“哥哥有鴨子,哥哥有鴨子。”

 阿奴感受著這個小小的存在,他以為鴨子肯定是不知道的,她只是以為他在因沒了母親而傷感。

 他想,鴨子可能就是上天對她的補償吧。

 他摟住了鴨子,閉上了眼睛,那這個補償,他也就接受了吧……

 他其實一直恨著的,可鴨子軟軟的身子伏在他胸膛的時候,他又不那麼恨了。

 ……

 兩人到了雁門郡後,阿奴在臨近城郊的街市置辦了一處房產。

 帶著明月輝好好生生逛了一次胡市,就像補償她數年來的破衣襤褸一般,置辦了拿都拿不完的小衣服、小裙子。

 “哥哥,這個這個,我要。”

 “哥哥,這個,我也要。”

 “哥哥,你覺不覺得這個特別配鴨子?”

 明月輝左手拿著麻布做的小老虎,右手舉著泥捏的小仙女,嘴裡還含著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像個女王一樣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阿奴就在後面,提著數不盡的紙包裹,樂呵呵地被她支使著。

 “誒,小夥子。”有個賣烤胡餅的大叔叫住了他。

 阿奴忙不迭地用嘴叼出錢幣付給大叔,“大叔接住。”

 大叔笑呵呵接了錢幣,又湊到阿奴跟前,“那小女郎怕不是郎君的妹妹吧?”

 阿奴抬頭,訝然地瞧了他一眼。

 “你倆一點也不像,老實說,那小女郎是汝之童養媳吧?”大叔抹了一把鬍子,爽朗笑了起來。

 阿奴湛然異瞳一睜,反應過來鬍子大叔是什麼意思了,一張小小的臉瞬間通紅。

 就像有什麼心事被戳穿了一般,他學到一個詞:

 童養媳。

 鴨子算他的童養媳麼?

 阿奴不知道,只是那天,他逃也似的跑離了這個攤位,以後行路之時,總是避著那說話口無遮攔的大叔。

 ……

 阿奴買的是一個二進小院子,院子裡正巧有一條溝渠,活水源源不斷地流過,阿奴便就著溝渠,在院子裡種了花草。

 又從商販那裡要了些蔬菜的種子,開闢了一塊菜地。

 置了一些牛崽豬崽來,一切都和當初山中之日類似。

 饒是風沙中雁門郡,也被懂生活的阿奴過成了豐饒的南方山林。

 阿奴與明月輝也認識了不少佃農鄰居,這裡民風淳樸,從不以詭異的目光看待長相特殊的阿奴。

 甚至還有佃戶家的女兒,大膽又害羞地塞給他做好的荷包錦囊。

 阿奴每每不明所以,見明月輝喜歡,便丟給了她把玩。

 兩個人的小日子過得幸福極了,除了阿奴得知投軍須得住在軍營,不能照顧鴨子,所以暫且放下了這一想法外,其餘都是美滋滋的。

 明月輝滿以為,阿奴坎坷的人生,到這裡就此一帆風順了。

 然而有一天,那佃戶家悄悄暗戀阿奴的女兒哭啼啼地跑了來,說是田地那邊出了事,叫阿奴去看看。

 阿奴每日在院裡練武,那小女郎時不時爬過牆垣來偷看他,自是知曉他武功了得。

 阿奴正在下面,聽聞出了事,連忙將那碗香噴噴的陽春麵端上桌去,又去臥室搖醒了正在睡大懶覺的小鴨子,便抽了一匕首藏在袖口,跟著那農家少女走了。

 明月輝醒來過後,就像往常一般,懶洋洋地走到廳堂,吸溜著阿奴做好的陽春麵。

 這一天阿奴就像過去的很多時日裡一般,喂好了小雞小鴨,小豬仔小牛崽,又給花草與菜園子都澆好了水。

 明月輝享受著阿奴做好的一切,一個人坐在廳堂門檻上打著絡子。

 快到阿奴十一歲生日了,她答應了阿奴,送他一個自己編的禮物。

 她以為以阿奴的武功,是不會出事的,這些年他已盡得她的真傳。

 可是那一天,從早晨等到正午,從午後等到夜晚,阿奴都沒有回來。

 明月輝的心漸漸沉了下去,直到月上中天,那叫去了阿奴的農家小女郎才忐忐忑忑地過了來。

 “鴨子妹妹。”小女郎滿頭大汗,眼睛還是紅彤彤的,上面閃爍著虧欠又愧疚的光芒。

 明月輝小小的身子從廳堂門檻上跳下來,她剛剛吃了一些胡餅,已經不是那麼餓了,“小蝶姐,我哥哥呢?”

 “阿奴哥……阿奴哥……”那名喚小蝶的女郎支支吾吾,眼中的眼淚又積聚了起來。

 “你說啊!”明月輝急了。

 “阿奴哥被官兵抓起來了。”小蝶閉上了眼,眼淚刷拉拉流了下來。

 “他為什麼會被抓起來啊?”明月輝不明白。

 “莫家私兵才踏我們的苗,說莫大爺說了,這片地歸他管,讓我們種桑。”小蝶豁出去了,大聲把事情說了出來,“可鴨子,連你也知曉,雁門的土哪裡能種桑呢……”

 原來雁門郡又來了一批想掙軍功的世家貴族,其中有一皇后母家的旁支。

 這莫家子一來,便占了當地鄉紳好幾百畝地。

 他聽說絲綢交易在這裡非常吃香,便強迫下面的佃農種桑。佃農們的苗早已長出來了,且雁門的氣候哪裡能種桑?

 這不是不知稷黍的世家子亂指揮麼……

 於是莫家子便派了莫家私兵來,將佃農們的田苗踩踏殆盡,強迫他們不得不種桑。

 “阿奴哥為了替我阿爹他們出頭,把莫家的私兵給打傷了,那洛陽來的莫大爺可是好惹的,是皇后娘娘的親眷呢……阿奴哥……阿奴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小蝶的聲音漸漸寥遠。

 明月輝有點天旋地轉,這可怎麼辦,如今的她不過一六七歲的小女孩,如何能做到將阿奴哥哥從重重關卡的官府救出來。

 想到這裡,她心底生出了一絲對眼前小女郎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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