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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教你日理萬姬(穿書)》第9章
第九章 暗動殺機

  “殿下,您背上的傷還沒好,怎麼可以……”陳涼真驚呼,連忙拐著腳下車,想要撲上去幫忙。

  明月輝好不容易才將那男人給駝上了背,眼看又一個大包袱給跳了下來,她趕緊一扶枯枝,錯身而過。

  “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趕緊去把那白馬給套上軛。”陳涼真撲了個空,同時明月輝松了一口氣。

  雨水順著她的鬢髮珠串似趟下,瘦弱女子跟熟蝦一般弓著身子,一手拽住背上男人的甲片,使他不至於掉下,一邊吃力地往前挪步。

  “這男人這麼重,咱們那匹小棗馬可拉不動。”明月輝喘著氣囑咐。

  陳涼真趕緊點了點頭,忍著腳痛一瘸一拐地走到白馬前,給那匹頗有靈性的白馬解了繩索。

  就這樣,一人拐著受傷的腳套馬,一人使了吃奶的力氣抗男人,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把男人和馬給收拾好。

  風雨如晦,一陣又一陣的電閃雷鳴。

  兩匹馬往前走了兩裡,終於發現了一座簡陋的破廟。

  破廟裡也不知拜著什麼菩薩,斑駁塑像被金色的舊披帛遮住,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廟內鋪滿了乾草,想必是常有林中獵人才此暫住。

  明月輝好不容易把人搬到了廟內,放到實現鋪好的乾草上,又囑咐隨之而來的陳涼真,“你在這兒守著他,我來去將火石與棉被取來。”

  不久前經過城鎮的時候,她們便購了一路上換洗的衣衫棉被,又屯了足夠的乾糧防身。

  此時她渾身都濕透了,布料黏著皮膚,黏膩瘙癢得難受。

  加之脖子到背上的傷口有些感染,疼得有些厲害了。

  她先是把馬車停到了有庇蔭的庭院裡,安撫了兩匹馬駒,才鑽進車廂找了乾淨衣服與棉被。

  待明月輝打好了火石,點起燈籠歸來之時,發現廟殿之內氣氛怪怪的。

  小聲的、驚恐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抽泣聲一點點鑽進了她的耳膜。

  明月輝趕緊提燈向前,發現殿內兩個影子幾乎疊在了一起。

  還輪不到她產生什麼詭異的琦思,眼前的場景就足以令她驚駭當場——

  男人伸出手,掐住了陳涼真脖頸,不知捏住了哪根骨骼,掐得陳涼真臉泛青紫,眼睛亂瞪,憑藉本能發出絕望的嗚咽。

  餘光所及處,離陳涼真痙攣的手很近的距離,男人原本那把封好的匕首,開了鞘。

  明月輝瞬間在腦海裡勾畫出了此前發生的事,陳涼真這麻煩婆娘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敢去摸那煞神身上的匕首。

  匕首剛出鞘還沒拔出來,就被人家抓了個現行。

  “壯士,手下留命!”明月輝心裡暗歎了口氣,將那燈籠的提杆緊緊握了握,“看在咱們救您一命,與這孩子還小的份上,饒她一命。”

  刀一樣的目光射過來,強烈的威壓。

  明月輝渾身不自覺一抖,只覺得黏膩的衣衫,更加的濡濕冰冷。

  “壯士,她年紀小不懂事,我帶她向您賠禮了。”她說著,兩腿一併,跪在了蓬鬆的乾草之間。

  身旁陳涼真嗚咽得更厲害了,眼神斜過來,一動不動地望著她,似乎……也忘記了疼痛。

  “啪嗒……啪嗒……”方才快要被掐死了,陳涼真都沒哭,此時看到明月輝為她跪了下來,一滴滴眼淚卻不要錢地落在了草堆裡。

  男子手一松,將陳涼真一把甩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少女歪在草堆裡,止不住地咳嗽。

  “讓她滾!”燈籠盈盈找到的地方,男人輪廓堅毅分明,灰色的瞳仁若不滅之火,射出狼一樣危險的光彩。

  “涼真,你先出去。”明月輝捏緊了提杆給陳涼真遞了個眼神,身子悄無聲息地遞上前,遮掩住了陳涼真瘦小的身軀。

  ……

  陳涼真連滾帶爬地出了去,燈火明滅,大殿上只剩下一大一小兩個呼吸聲。

  一個謹小慎微,害怕稍一不慎,惹到煞神。

  一個鼻音濃濃,呼吸滯重,逐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

  明月輝本待在原地不敢亂動,漸漸聽到那紊亂的呼吸,又感到身旁的軀體一點一點熱了起來,蒸騰起一股灼熱之氣。

  明月輝別過眼,儘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那點異常。

  “哈……哈……哈……”粗重的呼吸,時刻提醒著她,身旁男人此時所在經歷的痛苦。

  燈籠的握杆拽緊了,明月輝也咬緊了牙。

  “嗯啊……”男人啞著嗓子,哀哀地低吟了一聲。

  她眼光一橫,心中那股執著終是戰勝了袖手旁觀,遂掙扎著爬起來,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手背往那裸露的一處肌膚上一靠。

  滾燙若沸。

  瞧著是淋雨之後發了熱,燒得厲害了。

  明月輝抬起頭來,大著膽子執起燈籠,往那男人臉上一照。

  才發現他正死死地咬著唇,咬到那棱角分明的薄唇滲出血珠,染紅了半邊下巴。

  霎時間——

  就算是燒得神志不清了,男人的手依舊以看不見的速度,扣住了明月輝手腕。

  眼皮疲憊地半睜,眼神中的銳利卻不減半分。

  “嘶……”明月輝吃痛,這個粗人,手勁真是夠夠的,“我……我不會害你,本是想查看你的傷勢,想……想要幫你……”

  男人眼中閃過迷茫不解的光。

  “方才的事,我沒有怪罪遷怒的意思。”她忍著痛,堅定地與男人對視,“我知道是那丫頭想用你的匕首,趁你傷重的時候害你。”

  “這本是她自己驚疑不定、出爾反爾。”

  手勁慢慢地減輕。

  明月輝咽了口口水,“給了將死之人以希望,卻又嫌其危險麻煩,轉而捅他刀子,比一開始見死不救還要令人心痛難過。”

  要麼一開始就作壁上觀,要麼就一救到底。

  她並不清楚陳涼真為何去碰那只匕首,可她明瞭,那只匕首是這個人最後的一點脆弱的自衛與抵抗。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會去傷害你。”明月輝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說話的時候,料絲燈柔柔的光撒在她的側顏,她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有點驚人。

  男人看著她,眼皮微微下拉,似在思考什麼。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下去,她知道,這個男人再一次地選擇了相信她。

  ……

  雨水順著房檐,一縷縷漏了下來。

  明月輝就趴在窗戶上,用陶罐接一些從房檐漏下來的水來用。

  餘光所及處,她見到陳涼真緊抱著雙膝蹲在門檻處,頭埋得低低的,似是在啜泣。

  她歎了口氣,徑直地回了去。

  廟堂中央起了一堆篝火,她把男人拖到了近火處,又以錦帕沾水,將他滿是泥濘的臉給洗了個乾淨。

  隨著乾涸的污泥褪下,男人的容顏一點一點在火光中浮現。

  挺翹的鼻樑,輪廓分明的薄唇,深邃略帶異域風情的五官,這樣的長相……好看得也太不龍套了。

  男人此時燒得雙目緊閉,基本是任她為所欲為了。

  明月輝心裡清楚,燒成這個樣子,如果溫度再降不下去,人很可能就這樣折了。

  本來她可以喊懂醫術的陳涼真過來,可她真不確定陳涼真到底是會殺他,還是救他。

  所以,現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情非得已,還請見諒。”她嘴裡輕喃,手伸到了男人衣領處,掀開了第一片浴鐵甲片。

  滿月軍的鎧甲打造得特別精良,在遊戲裡,小皇帝司馬沅的軍隊每每北伐失敗,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備不及周滿的滿月軍。

  相傳,周滿命人造五兵之器時有一條規矩,就是讓防兵穿上鎧甲,再令弓兵朝其射箭。

  若是射甲不入,即斬造弓人;如果弓箭穿透鎧甲,便斬鎧匠。

  所以滿月軍的武器銳不可當,滿月軍的鎧甲堅不可摧,這都是流血百里換來的。

  她小心翼翼解下男人腰間皮帶,脫下他敷滿泥殼的鎧甲,袍襖浸泡透了泥水,冰涼又濡濕。

  待褪下了掩至腹下的襠甲,緊貼皮膚的襦褲,明月輝別過眼,素白的手指摸摸索索摁上了他的褻褲,“得罪了。”

  不論他聽沒聽到。

  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無數,有一些深可入骨的陳年舊傷,也有此番大大小小的割傷,最深的一刀,從肋下一直到腹部。

  她用陶罐裡的水替他清洗傷口,一罐水洗得血紅,又跌跌撞撞去窗沿下接下一罐。

  目及之處,陳涼真把自己縮得更緊了,她把自己縮進角落裡,與黑夜的影子融為了一體。

  明月輝歎了口氣,處理好男人的傷口後,一把撐開烤得暖烘烘的被褥,給他好好生生蓋上。

  待做好了這一切,她轉過身屯了點草,抱成了一懷。

  正當欲走之際,一個沙啞的聲音冷不防從身後響起:

  “去哪裡?”

  尾音上翹,微微地,帶著點性感。

  一想到方才的行為都被對方知悉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脊樑蔓延到頭頂,明月輝頭皮發麻,耳根焦熟,完全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

  “剛剛什麼都沒看見!”

  男人:“……”

  “不看不看,不看暈針。”明月輝抱緊了那裹草,口中不住喃喃。

  男人:“……”

  他不小啊……

  接著三兩步趕緊跑了出去,“外面冷,去給侍女抱點草……”

  ……

  少女隱匿在黑暗裡,她的渾身濕透了,心也跟著跌落到了無盡的深淵裡。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那個人生氣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當朋友背叛她的時候,當自己心中英雄覆滅的時候,當洛陽城陷、國破家亡的時候,她都沒有如今這樣,心像是死了、揉碎了,被碾碎成了渣滓的感覺。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久到她的餘光盡頭,出現了一雙細泥滾滾的繡鞋,石青色的裙擺搖曳如風。

  陳涼真的心仿佛醉過了三萬六千場,她想要抬起頭來,卻又無比懼怕地垂眸。

  “可是知道錯了?”那個人輕聲問。

  錯?

  咬著唇,陳涼真顫抖著身子搖了搖頭。

  “你動了殺機,你想殺了他!”那個人循循善誘,“既然已經選擇救他,你又何苦出爾反爾。”

  陳涼真就像是一隻倔強又瀕死的小麻雀,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尊嚴,死死咬著牙不說一句話。

  “本宮痛恨言而無信、自私自利之人,既然道不同,那從明日起,你便不用跟著本宮了。”

  那人似失去了耐心,繡鞋回轉,眼前的那抹淺石青如無情的水紋,蕩然欲走。

  “不!”陳涼真猛地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雙目赤紅,滿是鼻涕與眼淚的臉。

  “殿下,他不是好人,他是滿月軍,他會傷害您的!”

  陳涼真痛苦地仰起臉,狠狠揩了一下眼角,“涼真,涼真後悔了,不該慫恿殿下救他,只要涼真能除去他,只要涼真除去他……”

  殿下就能暫時安全了……

  她真的不敢想,如果那個人當時的匕首真的刺進殿下的腰間,那到底會是怎樣。

  她只是……只是……一心只想避免這種結果。

  陳涼真那般慌亂,她害怕眼前之人見到了她的真面目,這樣偽裝在善良下面,如此自私自利的真面目,會感到害怕……以至於棄她而去。

  她無助地抬起了眼睛,下一秒,溫暖的乾草簌簌落進她的懷裡。

  “嘖,好好睡一覺,明日啟程。”淺石青色轉過了身。

  陳涼真心中一緊,出於本能地想要拒絕這些溫暖的所在。

  “本宮是說,啟程一起走。”

  一雙赤紅不復雋雅的雙眼怔然而亮,“是,是……”

  “還有,本宮知曉如何保護自己。你一個喝涼水的,就別去管一個吃燕窩的燙了嘴了。”

  明月輝揉了揉眉頭,頭也不回地步入了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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