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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教你日理萬姬(穿書)》第52章
第五十章 等待

 媽耶, 這個狗幣司馬沅, 騙她騙得這麼苦到底有什麼目的?

 氣她明裡暗裡心裡哭了多少場,小心肝被揉了多少遍,到底有什麼目的?

 害她每天晚上做噩夢, 夢到自己銀行的四捨五入兩個億全變成了辛巴威幣,到底有什麼目的?

 她一個活了二十七年, 把一群糟老頭子踩在腳底下蹂躪的鐵血女高管還被一個小鱉崽子蒙在鼓裡騙, 想想都……丟死個人了。

 她發誓,自己找到他的第一件事, 一定是脫光了褲子把他吊起來打。

 打到他道道血痕,跪下來叫祖師奶奶。

 不然對不起她血媽丟人的一個月!

 ……

 明月輝就像瘋了一般, 四處找著那個一個月來不曾在意過的身影。

 可是驛站、軍營、河邊哪裡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明月輝甚至想跑去南遷遺民所在馬車帳篷裡找了。

 時至漏夜,她冷靜了下來,決定去一個她一直回避去的地方。

 ——薛快雪所安置的,一處驛站偏院。

 在美人圖鑒裡,每一個美人都有自己的代表花草, 她們的立繪框也大多與這個花草有關。

 正如陳涼真是素馨, 程念韞是水仙,裴淺是芍藥一般,薛快雪的所屬花草是一種更為悲涼的植物

 ——水蓼。

 山如黛,月如鉤。

 笙歌散,夢魂斷,倚高樓。

 偏院臨水, 種植著蔓延無邊的水蓼。

 明明是清明驚蟄時節,薛快雪所在院子裡總是冷冷清清的,平地裡冒出一股寒氣。

 明月輝打了個哆嗦,給自己打了打氣,走了進去。

 一路上遇到了好幾個婢女、醫女,見了她,無不鞠躬行禮。

 她一路行去,家僕們便一路跪地,隨後提著燈籠,紛紛引路。

 “什麼情況?”明月輝問為首的一個醫女。

 這名醫女是謝家出的人,據說已經是豫州範圍內最好的醫女了。

 “薛娘子……薛娘子本為四郎所救,病情堪堪平穩了半月。至壽春時已然慢慢復發,如今舊態複萌,白天裡痛得嗓子都叫啞了,什麼東西都吃不下,現下叫累了,剛剛才睡著。”醫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清楚。

 “那你老實說,她還能活多久?”明月輝進房間,瞥見床榻上瘦脫形的一副軀體。

 沒錯,那就是一副軀體了。

 女人趴在床上,抿著嘴睡得極淺,她的背部被一層塗了藥的綿帛給覆蓋住。

 即便如此,背癰巨大的濃塊還是密密麻麻的凸現出來,在瘦弱身形的襯托下,給人以非常噁心的視覺效果。

 而且,非常臭,明月輝第一次知道,這種人體枯敗的味道,比下水道還要臭。

 “至……至多半月……”醫女害怕自己說錯話,竟兀自跪了下來。

 明月輝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早知曉薛快雪身體不行,卻不知薛快雪的竟然離死亡如此之近。

 許是她們的動靜有些大,導致了薛快雪的驚醒,”啊……啊……”

 床上的人形開始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嗚咽,明月輝聽得雞皮疙瘩驟起,她覺得這不是人,人不應該這樣慘痛而卑微地活著。

 “誰……誰……在那兒?”薛快雪連轉過頭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睛上覆滿了白翳。

 明月輝:“……”

 “阿沅?”薛快雪有些急切,“藥…… 找來了嗎?

 薛快雪以為是自己耳朵背了,聽不見人說話,只剩一副骨架的身子趴在床上一點點、一點點地挪動,身子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大幅度傾斜,”阿沅……藥……藥……呢……”

 那般迫切,那般恐怖。

 明月輝從未見過這般情景,不由地捂住了嘴巴。

 她眼睜睜看著,薛快雪像一條蟲一般,扭動著自己將死的身軀,向床沿延伸……延伸……

 “是我……把你養大的啊……”薛快雪嘴角蠕動,詛咒般重複著說過一遍又一遍的話。

 “阿沅……你不能讓我……死……”

 “阿沅……救救我……救救我啊……”

 救救我……救救我……她不停不停地重複著,兩隻凹陷的眼眶中泛灰的眼珠什麼也看不見,可就是這樣空隆隆的,才最令人膽寒。

 明月輝胃部翻騰,實在忍不住喉嚨的那股嘔意,捂嘴急急跑了出去。

 上次看到薛快雪,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兩頰還有點肉,雖是晦氣了點,可人也是清清麗麗的。

 如今……明月輝對著那張幾乎只剩下骨架的臉,連一點基本的厭惡和恨意都冒不出來。

 只是覺得,薛快雪可憐又可悲。

 “殿下……殿下……”院子裡花枝顫動,醫女急急忙忙追了出來,手中舉過一枚小小玉瓶,“這是奴婢做的清口丸,服下會好一些。”

 明月輝頷首,接過那碧玉小瓶,掀開塞子,倒了兩枚小小的丸子出來,放進嘴裡。

 薄荷的香味刹那間衝刺味蕾,還含存了點梅子的酸甜。

 她重重吸了一口氣,半倚長廊邊,“這個,可以送我嗎?”

 她說著,搖了搖碧玉小瓶。

 醫女拼命點了點頭。

 “以後多做點,好吃的。”明月輝勉力笑了笑。

 那小醫女見自己精心製作的小玩意兒被王妃誇讚了,激動得都快哭了出來。

 “之前晉王……是不是經常來這兒?”明月輝見小醫女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看似隨意,卻切中要害地問。

 醫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明月輝的神情,點了點頭,”晉王每日都會來探望薛娘子,更多的是與我等討論病情藥方,。“

 “不過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醫女怕明月輝吃味,又趕緊補充道。

 ”他……今日來了嗎?”明月輝又問。

 “來了……今日傍晚來過一趟,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醫女回答。

 “什麼?!”明月輝從長廊邊彈起來。

 司馬沅要出去?薛快雪都病成這樣了,他不好好守著,還能去哪裡?

 “他說了要去哪裡,要去多久麼?”明月輝眼睛盯著醫女,趕緊問。

 醫女被明月輝的反應嚇到了,趕緊跪下來回答:“晉王說……少則五六天,多則八九天。”

 “別跪了,別跪了,起來。”明月輝最煩別人這般膽戰心驚地怕她了,她又不是洪水猛獸。

 可她這時候也沒法關心眼前膽戰心驚的醫女,她更關心的是司馬沅——

 少則五六天,多則八九天。

 明明薛快雪還只有半月的壽命,他竟然還決心去這麼長時間。之前每日他都會往她的窗臺上放花束,說明之前每一次去的地方都不遠。

 這一次他居然要去這麼遠的地方,到底是發現了什麼嗎?

 還是最後的孤注一擲?!

 ……

 明月輝回了房間了,一直沒有睡去,她盼望著司馬沅不會這麼快就走。

 去這麼長的時間,他肯定是要準備的,他一定會在她的窗臺擱好多好多花束,以代替他以後一段時間的缺席。

 那時候她就可以捉住他,找他問清楚,然後……然後……

 唉……

 明月輝坐在床邊,渾身包裹著錦衾,把自己包成了小刺蝟的形狀。她抱住自己的膝蓋,小臉貼進膝蓋縫隙裡,第一次感覺到這樣排山倒海的難受與愧疚。

 這一個月來,她如何對他的點點滴滴,一直徘徊於腦海,揮之不去。

 她當時不僅打了他還罵了他,因為賭氣對他冷漠,也從不給他好臉色。

 他從沒有反抗過,也從沒有抱怨過,小臉一點點地蒼白下去,話也越來越少了。

 為了哄好她,他每天都會去好遠好遠的地方,摘好多漂亮的花兒來,有山茶、玉蘭、李花和海棠……

 其實她好喜歡好喜歡的,可為了氣他,就當著他的面一股腦扔到了窗外。

 就像拋卻一份珍重的心意一樣,拋棄了那些花,眼看著它們委頓於泥土中。

 她還記得每晚他就著微弱燈火刷鞋子的模樣,眼睛裡燃著琥珀色的微光,很專注很仔細地一點點擦拭著皂靴,生怕靴子上的泥土會弄髒了地板,惹她不高興。

 她也記得她最後一次看見他的樣子,那身漿藍色的短打,頭戴斗笠,站在窗外與提著燈籠的她對視。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她又想起了今天去驛站別院看到的薛快雪,想起薛快雪骷髏架子一樣的軀幹,想起薛快雪為了活下去呐喊出的那些……把司馬沅架在火上烤的話語。

 這教他怎麼辦?!

 薛快雪畢竟是養大他的人啊,他能不管她嗎?

 明月輝雙手捂住臉,她怎麼就忘了,他才十五歲,還沒滿十六……

 他還是個孩子啊,一個冷宮裡沒受過一天教導,不通世事的孩子啊……

 明月輝決定不打他了,她要跟他道歉。

 她要等他回來,她要跟她好好地道歉的。

 他是個好孩子,從來就沒有辜負過她的期望,是她不對,她誤會了他。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啟明星升起,等到了第一縷晨曦的降臨……

 倏然,有個身影,晃進了窗臺。

 她敏銳地抬起頭來,眼裡充斥著興奮的光彩,可下一秒,她的光彩消失了,只剩下眼底濃濃的青黛色。

 因為來人,是沈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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