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三十六撩

　　「你在幹什麼?」

　　他語氣如常， 就好像在問她'剛才講了什麽'一樣平淡。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厘米， 林格能感覺得到他說話時帶出的氣，還有些熱度。

　　鼻端都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她有些無措地眨眨眼。

　　幾秒之後，大腦回復轉動， 立即直起身來。

　　咬著下唇，額上開始分泌汗珠。

　　「我……」

　　不知道該說什麼， 該解釋些什麼，飄忽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她仔細地看著陸淵的眼睛和表情。

　　他沒有生氣。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

　　居然沒有生氣。

　　仿佛是一個訊號，給了她一絲絲的力量，支撑著她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在幹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

　　陸淵看著她站在床邊，臉頰粉紅， 聲音也有點抖。

　　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絲毫不躲地直視著他。

　　裡面好像有光， 亮得驚人。

　　他當然看得出來。

　　從頭到尾， 她沒有直說過，但她的心思從來沒有遮掩過。

　　每一次相處，她說的話，做的事， 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看出來了。」他說。

　　陸淵之前其實是睡著了的。

　　他是被她那兩聲給叫醒了。

　　沒睜眼，只是想看看她會做什麽。

　　但在她即將貼上來的瞬間，他還是沒控制住。

　　說不清心裡的感覺，但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 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

　　他對於林格，早就已經不只是'不覺得煩'或者'不排斥'那樣的感覺了。

　　剛才，她杵在那裡，渾身僵硬反問他的時候。

　　忽然就想起很多畫面。

　　她每次課間回過頭找他說話的時候，沒有話題也要硬想的樣子。

　　運動會她拼命跑了八百，最後問他來沒來的樣子。

　　幫他解耳機線的樣子，抱著他的腰哭的樣子。

　　拿著那個很醜的熱水袋不撒手的樣子。

　　睜大眼睛說想他的樣子，沒臉沒皮非要叫他陸陸的樣子。

　　還有現在……快要哭了的樣子。

　　陸淵視線垂到她緊緊攥著的手上。

　　她大概，每次都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吧。

　　那這次，換他吧。

　　想著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剎車也剎不住了。

　　林格雙手緊緊扣著校褲的褲縫，對上他的眼睛，準備一鼓作氣。

　　可那句「喜歡」偏偏卡在嗓子眼裡，怎麽也吐不出來。

　　身側的手攥得更緊，指甲嵌到掌心。

　　可能是因爲著急，或者……更多的是因爲他的反應太過平淡，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濃濃的委屈，鼻子迅速蔓延的酸澀感刺激了泪腺。

　　林格在眼前的朦朧中，隱約看到他掀開被子下床的動作。

　　他走到了她面前，距離她有半米。

　　然後站定。

　　她覺得自己特別丟人。

　　之前做壞事被發現，他什麽都沒說，她就成了現在這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於是垂下頭，哽著聲音問他：「你幹嘛?」

　　眼睛緊緊盯著地板，因爲怕泪跑出眼眶，不敢眨眼，努力睜大想要快蒸掉眼睛裡的水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秒，也可能是幾十秒。

　　她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很輕的嘆息。

　　緊接著，是他帶著點啞的好聽聲線。

　　「我看得出來啊。」

　　聽到他又重複了一遍。

　　林格忽然抬起頭，覺得鼻端酸澀更甚，聲音也有些收不住，「你看出來什麽了?就會說這一句，那你看出我喜唔--」

　　話還沒說完，被他摀住了嘴。

　　她眼睛睜圓，唇上貼著他微凉修長的手。

　　大腦好像不會轉了，只有視綫膠在他好看的，正在開合的唇上。

　　「我知道。」

　　說完，停頓了一下。

　　接著，他傳來的聲音更輕，但卻字字砸在她心上。

　　「我……也喜歡你。」

　　「所以，別哭了。」

　　他手心就是她溫熱的唇。

　　話剛落音，他看見林格眨了一下眼睛。

　　右眼滾下一顆泪珠，剛好砸到他手背上。

　　流出眼泪，她眼裡依然有水光，波光瀲灩。

　　他一時愣住。

　　沒想到，過了幾秒鐘--

　　更多的泪水爭先恐後地從她的眼底涌出來，淌過他的手。

　　她閉了一下眼睛，因爲被摀著嘴，發出的都是'嗚嗚'聲。

　　陸淵把手拿下來。

　　沒等做別的動作，她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抱了上來。

　　手緊緊地扣著他的腰。

　　臉埋在他的肩上，泪很快暈濕了毛衣。

　　她悶聲大哭：「嗚嗚嗚嗚嗚陸陸你居然說你喜歡我嗚嗚嗚嗚……」

　　「……」

　　他突然想笑，又覺得心裡有點酸酸的。

　　頓了一下，摟著她的背，回抱她，「嗯。」

　　「我太開心了……讓我哭一會嗚嗚嗚……」

　　大概過了兩分鐘，那股莫名的酸澀總算從鼻端退去。

　　她抬起頭，看著他毛衣上自己的杰作，忽然一下子笑出來。

　　「喂，我哭濕你兩件衣服了。」

　　陸淵鬆開她，轉身給她拿紙巾，聲音也帶著笑，「你也知道。」

　　紙巾放在桌子上，他剛拿到，準備轉身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然後再次被她撲上來抱住。

　　這次是從後面。

　　還沒等他問，她就先開了口。

　　「你剛才說完了，我還沒說呢。」

　　「陸淵，我喜歡你。」

　　「是超級超級超級無數個超級的喜歡。」

　　說她一見鍾情也好，見色起意也罷，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認定了他。

　　-

　　十分鐘後。

　　林格擦乾眼泪擤完鼻涕洗完臉，陸淵也換下了濕了一片的毛衣。

　　他換衣服的時候反鎖了厠所門。

　　她偷窺失敗，在門外不甘心地嚷嚷：「陸陸你等著！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後面她沒說下去。

　　但他在裡面，聽得耳根發熱。

　　把毛衣扔進衣簍，他推門出去，就看到她坐在桌子旁不知道在看什麽。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不躲不閃，還把手裡的手機湊到他眼前。

　　陸淵看著屏幕。

　　是微信對話框，頭像……似乎是他。

　　最頂部的名稱，是【陸陸大寶貝】。

　　後面還有個心形符號。

　　「……」

　　耳朵有點發熱，他別開眼。

　　當作自己沒看見。

　　林格低頭搗鼓了一會，又拽他的衣服。

　　「你看。」

　　陸淵垂眸。

　　這次是她的朋友圈。

　　「怎麽了?」他早就看過了。

　　「你沒發現，我微信名、微信頭像、朋友圈背景、個性簽名都是鹿嗎?「

　　「……嗯。」

　　「那不是鹿。」

　　「……」

　　「是你名字裡的陸呀。」

　　陸淵眼神滯住。

　　像是在消化她說的話。

　　林格坐在他的椅子上，抬起頭。

　　她的眼睛已經不那麽紅了，但還是很濕潤的視感，帶著些微的水光。

　　她咧開嘴笑，露出小巧潔白的牙齒。

　　「我不喜歡鹿，我喜歡你呀。」

　　--我喜歡你呀。

　　剛才，她從後面抱住他的時候已經聽過一次了。

　　短短十幾分鐘內，又聽了一次。

　　他卻覺得，那種心情是一樣的。

　　心裡最深處的某個地方變得柔軟，微微塌陷。

　　看他一直不說話，她不滿：「你一點都不感動嗎?我加你第一天我就改了！」

　　「……」

　　看著她坐在那裡咋咋唬唬的樣子，高度就在他的手邊。

　　陸淵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發頂。

　　和預想的感覺差不多，乾燥，細軟。

　　林格被他觸到頭頂的一刻，第一反應是：還好昨晚洗了頭。

　　然後……

　　覺得被他碰到地方，有些酥麻。

　　那種感覺蔓延到全身，她有些不自在。

　　於是之前的想法全都被害羞代替，林格垂了頭，小聲嘟囔：「你這是殺人呀。」

　　陸淵手一頓，「什麼?」

　　「我說，陸陸你這是殺人啊。」

　　「?」

　　「你沒聽說過摸頭殺麼?」

　　「……」

　　「我剛剛，不就被你殺了嘛?」

　　「……」

　　他木著臉把手移開。

　　-

　　劉姨想留林格吃飯，被她婉言拒絕了。

　　她怕再晚點，林父林母就要打電話到季菡家去，萬一不是季菡接的就露餡了。

　　陸淵把她送到院子裡，「等會讓顧叔送你，在這等會，他去開車了。」

　　「嗯嗯。」林格乖乖點頭。

　　站在院門口等的時候，她忍不住側過身，仰起頭看著他在花園微暗的燈光下精緻的側臉。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看過來。

　　無聲詢問。

　　「陸陸……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關係呀?」她滿心期待地問出口。

　　陸淵剛才就有想到這個問題。

　　他當然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麽，但考慮到很多方面，還是皺眉開口：「高中……太早。」

　　聽著他的話，林格簡直覺得晴天霹靂。

　　高中太早?

　　這是不打算和她在一起的意思嗎?

　　不是剛才還說喜歡她嗎???

　　「那、那、難道、要等高中之後?」

　　可是還有三年！

　　陸淵看著她震驚的模樣，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會影響學習。」他表情認真。

　　這個理由……她還真沒法拒絕。

　　他學習那麼好，萬一真因為和她早戀成績下滑，她都不能原諒自己。

　　她作出善解人意的樣子點頭。

　　陸淵看穿了她的想法，出聲補充：「不是我，是你。」

　　「……」林格被噎住。

　　半晌，她更有力地回擊：「我才不怕啊！有本事你就來影響我啊！」

　　陸淵：「……」

　　聽到這話，額角直跳。

　　他吐出一口氣，眉皺起又鬆開。

　　過了一會，再次看向她：「你好好學習，以後……」

　　「一起讀大學。」

　　說出這種話，他還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

　　弱光下，耳廓卻有著極不明顯的紅。

　　林格愣住。

　　心裡的失落一掃而光。

　　腦子裡劈裡啪啦地炸開煙花，整個人像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沒聽錯的話……

　　他剛剛在說，以後。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