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他臉上不露一點端倪,開口從容問道:「方丈山的都琅閣有什麼特別的嗎?我以前倒是去過瀛洲的都琅閣,珍寶確實不少,當然價格也不便宜。不過裡面賣的東西,多數都是各大宗派出產,只能說是貴重,倒是說不上特別珍奇。」
小廝愣了一下,說道:「是……是哦。公子見多識廣,想來都琅閣的東西對公子來說也沒有什麼稀罕的。」
葉柏涵說道:「都琅閣的好處是售賣的貨物種類豐富,不過它的店鋪到處都是,倒算不上新奇。我們先逛逛其它的吧,我現在沒什麼特別想在都琅閣買的東西。」
映水應了,卻是有些緊張,接下來好一會兒都沒敢主動開口。
片刻之後,葉柏涵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用詞有些過於生硬了。雖然他盡量作出自然的樣子,但是還是有些在意被發現自己與都琅閣的關係,難免就有些反應不自然。
他想要調節氣氛,掩飾自己那時的不自然,便開口說道:「……比起珍寶來,我對吃食更感興趣。方丈山有什麼比較出名的酒樓嗎?」
映水剛剛才因為惹得葉柏涵不耐煩而心頭不安,聽到這句問話,心理上自然而然地就想將功補過,立刻便說道:「有的有的!名堂路的分星樓,極為有名,就在前面不遠處。」
葉柏涵說道:「那我們便去看看吧。」
到了酒樓之後,葉柏涵關注了一下來往的人群,發現其中有很多禪修打扮的修士。雖然不能完全分辨出流派,但是根據服飾風格和服色,大致可以分辨出各自信奉的流派和修行的路子。
當然其中也夾雜著一些劍修和法修,數目還很是不少。這些修士多數樣貌各異,服飾亦各有不同,一時之間很難辨別來歷。
其中心法宗講究大自在,多數穿著素淨的大袍,或者剃度,或者散發,看上去十分好認。而眾妙門則以女修居多,多數身上著一件華美法袍,手上拿一根惹眼法杖,看上去就極有氣勢。
葉柏涵進了酒樓之後,掃了一眼大堂,便讓小二將他們領去了二樓。他視線掃過四周,無聲無息就掌握了整個二樓的情況,然後說道:「去那邊吧,亮堂一些。」
餘人自然沒有意見。
小二慇勤地引了葉柏涵到一張空桌旁邊坐下,左近的兩桌客人自然都抬頭望了他一眼,不過很快就沒有再關注。
隔壁桌坐著三個心法宗的修士,斜對面則有一對眾妙門的師姐弟正在說話,以葉柏涵的這個位置,正好大致能夠聽清對方的對話內容。
能在這種廳堂之中談論的自然不是什麼隱秘之事,不過葉柏涵聽了幾句之後,眼瞼卻覆住了眼中大半的神光。
「逛了街市,去了酒樓,還去了幾家丹器鋪子,買了些本地特產的材料……還有什麼嗎?」
照顧葉柏涵的侍女持月想了想,說道:「葉公子似乎對奇珍異寶並不感興趣,更喜歡去一些偏僻的小店。不過他倒是買了好幾家店鋪的點心和滷味,都是靈食。」
林墨乘卻不像持月那麼天真,說道:「……你把你們今天去過的地方給我詳細描述一遍?」
持月沒有想到林墨乘這樣鉅細無遺地要一一問到,但還是一一敘述了一遍。
聽完她的話之後,林墨乘稍稍思考了一下,卻是冷笑了起來,說道:「原來如此。想必現在他已經差不多摸清了集物坊的大致情況了……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安分的。」
持月見他臉色不善,當時就是一驚,猛然往地上一跪,說道:「主上,我不知道——」
林墨乘卻直接揮手,說道:「退下吧!繼續看著他,每日都來向我報告。至於他想要做什麼,只要事情本身沒什麼危險,也別讓他出了城,其它都由他去,你不用多管。」
持月愣了一下,這才應了。
等她退下之後,林墨乘穿過一扇門到了側室。而這間屋子裡,卻是無數的鏡子。他進屋後沒多久,一面鏡子裡就出現了人影,卻是紫鱗王。
對方說道:「恭喜你,時隔多年,又把他抓在了手裡。」
林墨乘說道:「現在還不算真正抓住了。不過若是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得順利,我才真的有了長長久久的時間可以跟他耗。」
紫鱗王說道:「一定會順利的。你的理想會實現,我的大仇也會得報。」然後他停頓了一下,開口問道,「倒是北面那邊,好像你的手下鬧出了很多的動靜。」
林墨乘便回答道:「順勢而為罷了。這還是從他那裡學來的。中原各大仙門之間本來就多有矛盾,畢竟中州雖然物華天寶眾多,卻密集了那許多門派,物產的爭奪,弟子的爭奪,道行的攀比,權力與威信的較勁……都讓彼此之間醞釀出了很多積怨。」
他冷笑道:「如果真的都是聖人也就算了,然而這人間,大部分修行者有的還是一顆凡心。大道為公,人心向私,這是如何都無法避免的。真心覺得人性本善的傻子,我這輩子也只見過一個,他的命可實在說不上好。至於其它人,多數還是要給自己打算的。」
「仙道已經腐朽了,他們所維護的早已不是仁德正道,而是自己的利益。與他們爭奪利益的,自然就是魔道。可是若說私心是魔道,這世間恐怕就沒幾個正道剩下了。」
「先來者規定了什麼是仁義,什麼是道德,什麼是正道……試圖以此束縛後來者,為自己攥取最大的好處,後來者又怎麼甘心一直受縛,被人予取予求?」
「我也是不願意的,所以我很明白這些歸順者的心情。他們歸順與我,我也會為他們尋找一條出路……這天下也該重新洗牌了,如今的所謂『正道』……已經不是大多數修士想要的正道了。」
紫鱗王說道:「就算如此,你也自己小心點。我與人類接觸這麼多年,學到最大的教訓大概就是人心叵測,根本難以預料,誰也不知道一個人會在什麼情況下改變心意。」
林墨乘失笑,說道:「放心,我也是人類。」
紫鱗王這才從鏡中消失。
此時天色也已經黑了,林墨乘就想,差不多也該去找那孩子了。
他出現的時候,葉柏涵十分驚異,頗為警惕地問道:「林師叔又是夜裡造訪,不知道是有什麼事?」
林墨乘說道:「我不是深夜造訪,不過回來罷了。這裡本來便是我的住所。」
葉柏涵頓時僵住。
他僵硬得很明顯,林墨乘難免覺得有趣,說道:「我看你態度如此坦然,還以為你應該已經有所準備才對。」
葉柏涵卻猛然站了起來,說道:「我換個房間住!」
說著他就想要越過林墨乘走出屋子。
結果房門卻啪地一聲關上了,還自己上了鎖。葉柏涵臉色一變,伸手想去開鎖,結果卻怎麼也碰不到門鎖本身。
……該死的結界。
林墨乘說道:「你該不會以為,我費盡心思把你抓回來,只是為了請你過來住住吧?」
葉柏涵:「……」
他說道:「師叔,即便你入了魔道,我以為你還是不屑做一個不入流的□□的?」
林墨乘聽出葉柏涵是故意用這種話在擠兌他,但是即使如此,隨著葉柏涵此話一出,他還是臉色一陰,露出了極為難看的表情。
他是何等高傲的人,即使明知葉柏涵是故意擠兌,他還是成功被挑動了情緒。他不否認他有強取之心,但那跟情慾全無關係,因為他並非見色起意……何況,這世間也沒人配讓他見色起意。
就算行為上確實有些勉強葉柏涵,但是他覺得自己是盡可能地顧慮了對方的想法,並沒有直接做出太過激烈的舉動……那不是因為他覺得這件事不能做,而只是因為不想讓事情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也是因為想要對他溫柔一些。
沒想到葉柏涵卻用了這樣的譴責。
這句話從葉柏涵的口中說出來尤其有殺傷力,讓林墨乘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鬱,而這種陰鬱慢慢醞釀成了憤怒。
他猛然袖子一卷,就把葉柏涵直接拍落在了床上。那力道雖大,落下時卻並不讓人疼痛,只是讓葉柏涵大吃了一驚。
林墨乘大步走過去,猛然雙手壓在葉柏涵的兩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道:「我倒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不入流的。」
葉柏涵臉色一青。
他是真的被嚇到了。老實說,雖然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個什麼情況,但是在他有記憶的時間裡,他是比較規矩的。沒有結過婚,也沒有跟人鬼混過,雖然一度也有可以與人談戀愛的契機,卻因為一些更為重要的考量而沒有接受。
他在這方面真是一團白紙,最多就是一些愛情片和小黃書的經驗。
而且,直到這一刻,葉柏涵才意識到,他似乎有些接觸恐懼——他一點也不想跟任何人有正常的擁抱以上的親密接觸。
葉柏涵已經做好了不顧一切掙扎的準備,但是沒想到過了許久,林墨乘都沒有什麼動靜。
他皺著眉頭抬起頭,望向對方。卻見林墨乘伸出手指,拂過他的臉頰,卻沒有更加靠近,也沒有更為大膽的舉動。
半晌,林墨乘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沙啞,問道:「你就這麼害怕?」
葉柏涵沒有說話,可是他的眼神和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墨乘想,算了,來日方長。
他放開了葉柏涵,說道:「暫且……先放過你。」然後把葉柏涵輕輕往床裡面抱了抱,放下去,又給他蓋了被子。中途葉柏涵想要掙扎,結果林墨乘卻威脅道:「你再動,我就改變主意了。」
葉柏涵不敢再動。
之後林墨乘便在床外頭,合衣躺了下來,再沒有動靜,彷彿睡著了一般。
葉柏涵把自己往床帳之中再次縮了縮,無法確定林墨乘是否真的睡著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幾件法器,卻什麼也沒能做——沒有靈力驅動,這些東西也就如同無法拆卸下來的裝飾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