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那血光閃爍半晌,最終卻是凝聚成了一個道人的幻象。那道人峨冠高髻,仙風道骨,只是神態十分陰鬱,眼神空茫不似活人。
葉柏涵自然知道這就是一縷殘念,三魂七魄已失,故而並沒有正常神魂的靈動。但即使如此,畢竟是前代掌門,又是葉柏涵的師祖,葉柏涵在一愣之後,還是做了一個揖,表示最基本的敬意。
真道宗的同門多數不是什麼心思細膩,禮儀周到的人物,卻也並不呆愣,看到葉柏涵低頭作揖,便也紛紛跟著行了個禮。
行禮過後,烏懷殊才伸出手,做了個深呼吸,把那一縷殘念逐漸收回到手中。收回殘念之後,他閉目感受半晌,卻是突然神色大變。
葉柏涵看他睜眼,開口問道:「師父可有什麼收穫?」
烏懷殊便低聲開口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頭再說。」
他既然這樣說,葉柏涵也唯有點點頭。只是他的目光從萬界水之中一掃而過時,猛然神色也是一變,卻是突然扶著欄杆探身去看。
烏懷殊以為他想要跳下去,卻是大吃一驚,趕緊強行抱住了葉柏涵的腰把他往後拉了一段,然後厲聲道:「你做什麼!?」
這點時間的耽擱,水中的景像已然消失不見,換成了另外一個模樣。葉柏涵若有不捨地盯了水面半晌,最後發出了一聲嘆息,說道:「只是方才好像在水中看到了奇裝異服的異人,所以有些好奇。」
烏懷殊說道:「好奇歸好奇,也別探出身去!」
但是總歸是認同了葉柏涵的解釋,沒有再多做教訓。
其實葉柏涵看到的卻是十分類似於現代的場景,雖然細微處有所不同,但是大致上也有類似於機械,現代服裝和現代建築的東西存在。但是那場景出現得太快,消失得也非常之快,所以葉柏涵也不能確定,那景象跟自己以前的世界是不是相關。
他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最後還是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雖然心裡懷念那個世界和曾經的朋友,但是畢竟他已經無親無故,雖然會有人因為他的死而傷心,但卻沒有人會因此悲痛欲絕,活不下去。
也許……這是母親和爺爺奶奶早他一步離開的唯一好處。
不過即使如此,葉柏涵心裡其實還是更懷念著現代的——懷念曾經感情極好的師友和同學,懷念豐富多彩的娛樂活動,也懷念那個時代的精神氛圍。
他悶悶不樂地嘆了一口氣,強令自己接受了事實。
在他憂鬱的時候,同門之中有人又問了烏懷殊不少關於界橋的問題。真道宗的界橋雖然存在了千年以上,但是就連大部分長老也未必就真的見過真正的界橋,更不用說對之有所瞭解。
一群人在橋上聊了一會兒,卻不防異變突起。只見萬界水中突然出現了一片湖泊,裡面一隻形似蛇頸龍一般的怪物猛然從萬界水中探出頭來,對著橋上的眾人雙眼發出綠瑩瑩的光。
橋上有些弟子看到這奇特的怪物,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甚至有人還以為對方是可以交流的妖獸,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結果剛張開嘴就見那怪獸也張開了嘴,猛然對著眾人噴出一陣如同狂風一般的腥臭氣息。
那腥風實在難聞,葉柏涵的同門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巨大的妖獸會使用這種不入流的攻擊方式,而且這隻水妖獸明顯還沒有常漱口的習慣,讓人覺得完全無法忍受。
那妖獸噴出一口腥氣之後,就猛然彎下脖子向眾人撲來,不比周圍弟子的懵懂未知,烏懷殊卻十分明白這些來自萬界水的怪獸未必都存在靈智,更不用說進行溝通了。他反應極快地一掌向著妖獸擊出,直接把對方伸過來的頭和血盆大口給打偏了出去。
怪物沒想到這麼一隻細小的獵物卻有這樣大的力氣,頓時勃然大怒。他的頭被擊偏了出去,疼痛自然是有的,卻並沒有留下表面上的傷害,而只是被激怒。
怪物猛然探頭再次向眾人襲來,烏懷殊與一眾長老正要動手剿滅,結果卻不防怪獸的頭伸到一半,卻猛然晃動了一下,直接向著萬界水墜落了下去。
葉柏涵驚了一下,低頭看去,卻發現原來水面上已經換了一幅景象,變成了一座奇異的銀紅色沙漠。而那沙漠在此時卻揚起了滿目的塵灰。隨著塵灰散去,怪獸的上半截屍身赫然落在了沙海之中,鮮血如同泉水一般湧出,迅速染紅了半片沙丘。
葉柏涵愣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很可能是那怪獸仗著體型巨大,半個身軀留在原本的世界半個身軀穿越了位面,結果不妨空間通道猛然變換了方向,直接切斷了它的身軀。
弟子之中卻還有人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茫然問道:「它怎麼突然死了?還只剩下了半截身子?」
葉柏涵見師弟師妹們表現茫然,就與他們大致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猜想。
此時重啟界橋的目的已經達到,烏懷殊便以此處危險作為理由,讓一眾弟子一同退出界橋秘境。
不過即使離開了秘境,弟子們多數還是在談論萬界水和異世的景象,反而多數忘掉了這一次開啟界橋的目的。畢竟對於很多年輕弟子來說,前任掌門的事情已經是陳年舊事了,尤其是凡人出身的弟子,三百多年前的事相當於他們十八代祖宗那時代的事情了,自然很難重視起來。
所以烏懷殊也只領了門派中幾位重要的長老以及自家的弟子進了大殿,然後大致說明了一下他從前掌門殘念之中獲取的信息。
他說道:「我看到的景象之中,師父確實是死於師弟之手。具體大約是,喬恩叛出之時,師父懷疑師弟與喬恩有勾結,所以想要動手除去師弟,最後被師弟重傷後逼下了界橋。」
葉柏涵眼中光芒一動,卻沒有說話。
烏懷殊其實隱瞞了一些事實,用以來掩飾頗有些不堪的真相。
前掌門確實是以懷疑林墨乘與喬恩有勾結來對他動手,但事實上,烏懷殊自己和他師父都知道,林墨乘和喬恩固然有往來,卻並非一路人。相反林墨乘其實與喬恩之間一直有些齟齬,因為喬恩一直在試圖挑撥師徒倆的關係。
喬恩和林墨乘這兩人其實多少有點相似——比如天賦出眾,性情偏激,固執且不擇手段。但是正因為如此,這兩人的關係非但不好,還頗有些一山不容二虎的味道。
可是即便如此,前掌門還是選擇以此作為理由向林墨乘發難,一半的理由是因為林墨乘羽翼漸豐,修為也越發高深,他已經快要挾制不住了,二來則是為林墨乘越發地不聽話而感到了危險。
曾經的烏懷殊在這一點上跟他師父的看法正好相反。在他眼中,林墨乘這個師弟一直是個有些孤高,但是心思十分純粹的人物。對於師父對於林墨乘的偏見和錯待,烏懷殊一直是十分反對的,更何況他一直覺得林墨乘對自己有恩。
但是如今,烏懷殊卻對很多事情都產生了懷疑。
……然而可惜的是,那一縷殘念之中包含的訊息實在太少,而且被烏懷殊抽取之後很快就散盡了。恐怕就連殘念自己也不記得,當初前掌門對林墨乘下手時是什麼樣一個心情,而林墨乘對撫養自己長大的師長又是如何狠心下手。
也因為烏懷殊這樣含糊的說法,導致葉柏涵心緒浮動,卻難以說出自己在林墨乘記憶裡見到的一些細節。
不過無論如何,林墨乘弒師卻是事實。這件事和一般的叛離還不同,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哪怕用自保之類的理由為之辯解,也有些東西是絕對解釋不過去的。
於是隨後,眾人商議半晌,很快就議定了要去追捕林墨乘的人員的名單——烏懷殊決定帶領兩名長老與十餘位精英弟子,親自出馬,去將林墨乘追捕歸案。
林墨乘固然是宇內第一劍修,但是或許是因為心魔的存在,這數百年來境界增長卻並不快,而烏懷殊卻在歷經磨難之後,修為穩步增長,慢慢已經可以與之相抗了。加上真道宗還有其它許多天賦出眾的弟子,修為上即使不及林墨乘,卻也並非弱者。烏懷殊對這一次擒拿還是有比較大的信心的。
葉柏涵修為雖然大有長進,無奈長處不在劍道,所以對這些安排也不怎麼能插得上嘴,只是大致提醒了一下關於紫鱗王的事情和林墨乘在幾處魔修地盤的勢力,確認師長們都聽進去且進行了認真的考量,就不說話了。
這樣議完事情,差不多已經是晚上。葉柏涵中途找了位童子給蓬萊妖修和明皇手下弟子傳話,讓人安排他們在洗塵峰住下,結果不料離開問道峰正殿的時候,卻仍然看到了幾個看上去十分年少的妖修少年守在了殿外,看到他出現之後,猛然跳了起來。
葉柏涵已經做好了被他們一頭撲上來的準備,卻不料幾個少年看了他一眼之後,卻開始推搡著就往外跑去,根本不上來說話。
跑到山崖邊的時候,少年們就衝著洗塵峰的方向猛然張開了雪白如同花葉般的翅膀,飛離了山崖。但是其中只有一個孩子看上去特別小,翅膀也小得出奇,加上心情慌亂緊張,翅膀一歪竟然直接脫落了一片,整個人猛然向著山下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