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這天早上一大早,懸暉早早就出現在了雲坊主的面前,還為她籌備好了早膳。
若是以往,雲坊主說不定會有一些受寵若驚。懸暉的性子其實是挺高傲的,跟雲亭坊那個雖然才能卓越,性情卻一直很溫和的少年丹師完全不同。
但是也就是這種喜怒不定,讓他顯得更有魅力,也讓人又愛又恨。
不過此時他獻起慇勤來,雲坊主卻全然沒有了以往的心思,反而心裡頗有幾分了然和譏諷。
她慢悠悠笑說道:「今天這是刮的什麼風,讓你這樣勤快起來?」
懸暉毫不露端倪,只是笑說道:「難不成我非要有什麼目的才能對坊主好?坊主你想太多了。」
雲坊主說道:「既然如此,你就把桌上這盅湯喝了吧。」
懸暉聽了,臉色微微一變,然後語氣猛然激烈了起來,說道:「坊主這是什麼意思!?以為我會謀害你不成!?」
雲坊主卻不為所動,說道:「若是今天之前,我本來也是不信的!懸暉,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何要這樣設計我!?」
懸暉表情又是委屈又是憤怒,說道:「坊主!你這是聽了誰的話!?我怎麼可能會設計害你?」
雲坊主卻說道:「你有沒有害我,我只要拿了這碗湯盅讓內坊一驗就知道了。」
懸暉的表情幾不可見的微微一變,然後猛然衝上來拿起湯盅,說道:「若是坊主不信我,覺得我在湯中下了什麼毒,那我自己喝掉就是了!這樣做你就不會覺得是我在害你了吧!?」
然後他猛然捧起湯盅,就向自己嘴邊送去。
湯水溫熱,正是好入口的時候,但是懸暉在吞入第一口的時候,卻猛然臉色大變,瞬間就想扔掉湯盅把喝下去的湯水給吐出來。
結果雲坊主一手按住他的腦袋,一手按住湯盅,卻是硬生生地直接幫他把湯水直接給全部灌了下去。
懸暉在嘗到那一口湯水的味道時就已經發現不對,那湯水寡淡無味,還帶著苦,絕對不是他為雲坊主準備的那一盅湯。他既然想要雲坊主不知不覺地把湯水喝進去,怎麼準備味道這樣奇怪的湯?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雲坊主竟然已經把湯掉包了。
懸暉嗆咳了半晌,伸手入咽喉想要催吐,卻被雲坊主擒拿住不讓妄動。
懸暉無奈之下,臉色發青,怒而問道:「你給我喝了什麼東西!?」
雲坊主冷冷說道:「葉丹師給的搜魂丹。葉丹師說了,這是回報你月餘之前送出的重禮,雖然你假托了東坊主和我的名義,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真正的送禮人,並很樂意給你回一份好禮。」
搜魂丹這東西是十分珍貴的稀有丹藥,也是懸暉手頭上並沒有配方的一種古丹,作用是控制神魂,讓人不由自主地有問必答,且每一句話都不能自控地發自真心。
懸暉明白自己的本性,他平時對待雲坊主也不是十分真誠。即便不說他平日針對天舟城而做出的種種設計,就說若是在雲坊主面前展露出他對對方的真實態度,那麼他就絕沒有可能再巧言說動雲坊主。
意識到這一點,懸暉一時卻是對葉柏涵怨毒之極。他真是小看了那個看上去溫和無害的小丹師……他早該知道的,以葉柏涵的身份來說,他原本就不可能是什麼善類。
能讓主上都束手無策的人……怎麼可能是善類呢?他也是被葉柏涵的外表給騙了。
不過,懸暉清醒的時間也就到這時候為止了。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幾乎是直接感覺到了藥物的影響,卻沒有辦法自己壓抑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屈服於藥物的作用,然而這個意念幾乎是一冒出來,就被其它的意識給壓制下去,直接被打得潰散無蹤,然後他就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內容都說了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到天舟山來有什麼目的!?」
懸暉冷笑,說道:「什麼目的?自然是通過慢慢滲透天舟山控制你們天舟行會以及所有十八坊的坊主和會長。可惜你們內坊的坊主隱藏得太深,我們至今沒有探測出來他的真實身份。」
雲坊主冷哼一聲,說道:「內坊坊主根本就不在天舟山,我也就見過他兩三次。你們想打他的主意也想得太美了。」
然後她繼續問道:「你是什麼人?聽從誰的命令?」
懸暉回答道:「我是七十多年前映月坊坊主楊海成的幼子!天舟山當年迫害我父親的事情,我一直記在心裡,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我主上身份神秘莫測,豈是你等可以窺探的!?」
雲坊主愣了一下,心想這搜魂丹的效果不是很好啊,怎麼懸暉還有能力反抗。然後她突然開口問道:「你主上姓甚名誰?是什麼身份?」
懸暉說道:「主上就是主上,我如何會知道他的名諱!?」
雲坊主:「……」
原來不是搜魂丹的效果有問題,而是連懸暉自己也不知道幕後指使者的真實身份。
雲坊主便繼續開口,又對懸暉詢問了不少關於他們的計劃,包括天舟城的事情到底誰才是主使者,懸暉到底還有哪些同夥,他們的大本營在哪裡。
這些問題懸暉有些回答了,有些自己也回答不了。雲坊主知道那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倒也沒有繼續逼問。
到最後的時候,雲坊主問的卻是一個私人問題:「……懸暉,你來天舟城之後,我待你也是不薄。你如此設計害我,難道心裡就沒有絲毫不安?」
懸暉冷笑道:「不薄?若是不薄,你會這樣反手設計我?雲兮,你也不過就是個冷血薄情的女人,之前待我親密,不過是你天性淫蕩,需要找人滿足奉承而已!」
「你若不是映月坊坊主,我會這樣奉承你!?我忍了你霸道的性子這麼久,難道還應該對你心存感激?你待我是比別人好一點,但是那是我這麼久時間床上床下做牛做馬換來的!」
雲坊主聽了,看著他那充滿惡意的表情,一瞬間氣得簡直心肺炸裂,差一點就想失手一刀宰了他。
不過她好歹忍住了,因為此時魔道安插到城裡的人還沒有處理,而且她也要對其它坊主有個交代,現在還不到收拾懸暉的時候。
等藥效過去之後,懸暉就知道自己已經完了。
他看著雲坊主,表情似怨似恨,雲坊主卻心冷如鐵,說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這麼待你,你看我卻只是個專制霸道的女人……哼?」
懸暉能暴露的東西都已經暴露了,索性也懶得繼續裝下去了。
他開口說道:「你不霸道嗎?普通女人的話,一旦嫁人就該聽丈夫的話,哪有反要讓對方來聽你的話,討好你的道理!?」
雲坊主冷笑道:「說得好像我嫁給了你似的!」然後她揪住懸暉的領子,一字一句說道,「世間女人要聽丈夫的話,是因為她們太弱,不那麼做就活不下去!而修士之間只有強者與弱者之分,既然如此,自然是誰強聽誰的,反過來你若是修為更深手段更高,自然也可以讓我聽你的,你有什麼意見!?」
懸暉被她勒住了衣領,頗有些難受,卻譏誚地看著她,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過是用了些手段而已,你又何必這幅樣子!?成王敗寇而已,弄得好像是我虧欠了你一樣,何必?」
雲坊主卻是放開了手,袖子一揮直接將他重重打落在地上,說道:「聽說魔道在雲州發展起了勢力,講求的是強者為尊,我還覺得他們有幾分長進。不過看你的樣子,似乎還是不長進的很哪?他人為弱肉時,你們便要強食,然而他人強大時,你們是不是又要感嘆世事不公,覺得大道虧待了你們?」
「實在是……可笑!」
她看著懸暉,雙眼中帶著一種憐憫的笑意,說道:「懸暉啊懸暉,姐姐如今便來教你一回。你們覺得這世道便該弱肉強食,卻不知道這世道原本自開天闢地以來就是弱肉強食的。正道魔道也好,誰不是一路從底層摸打滾爬上來!?誰不是弱小時對人低頭,強大時讓人低頭?」
「但你知道仙道與魔道最大不同在哪裡嗎?」
懸暉自然不知道,但是他也不想配合她受她教訓,所以緊咬著嘴唇不說話。
雲坊主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所以也不在意他的反抗,而是嗤笑著說道:「……就是仙道比你們這些蠢貨明白要多留三分情分。仙道為長遠計,從不趕盡殺絕!我自認待你好歹也有幾分香火恩情,你卻不知感恩……你這種人,不論修正道也好魔道也好,在這世上都是活不長久的。你待人無情無義,難道還指望手下人爬上來了會待你手下留情!?」
「時間一久,此長彼消,怕是無需我等動手,你們自己就要將自己滅亡了!」
雲坊主此話實在是刺激到了懸暉,只見他臉色一變,似有怒意,說道:「你別胡說!我家主上修為高深,決勝於千里之外,他的才智豈是你們這些人可以揣測的!」
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以為抓住我一切就結束了嗎!?你們信任的那位葉丹師可是我們主上的愛侶!若不是為了他,我們何至於在天舟山藏匿這麼久還不動手?」
雲坊主猛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