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斷情之症?」葉柏涵有些不解地望向色希音。
色希音回答道:「我的病的名稱,丹谷自己起的。我以前來看過病,這位顏谷主不太擅長記別人的姓名,但是對於罕見的病症卻往往記得很牢,過幾百年都不會忘。」
這樣說著,顏谷主已經一頭衝了過來,躲在了色希音和葉柏涵的身後,說道:「費兄,一言不合,大動干戈,非君子所為。」
費知命說道:「我乃劍修,遇到有紛爭時以劍來解決,原本就是最合情合理的事情。」
說著就向這邊大步走來。
顏谷主明顯有點慌張,說道:「我乃丹修,費兄每每總是以武力相迫,不覺得有些勝之不武嗎?」
「勝就是勝,何來不武?顏兄著相了!」
眼看費知命步步逼近,顏谷主臉色糾結,葉柏涵驚訝之後,卻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看顏谷主,心想既然這麼怕他,又何必用話招他?
但他也看出來,費知命並不是真的想動手。
伽羅山的作風一向是從不拖泥帶水,如果費知命真的想動手,二話不說就先出劍了,何至於這樣惺惺作態?
然而顏谷主怕得頗為真情實感,倒是讓葉柏涵有些好笑。好歹是一大仙宗的宗主,何至於對於同道那半真半假的恐嚇這樣怕得情真意切?
眼看費知命快要走到眼前,顏谷主突然攥緊了色希音的衣服,說道:「這位師弟,看在丹谷當初為你看過病的份上……」
色希音頓了一下,才很是敷衍地伸手壓了壓法器,說道:「顏谷主都這樣說了,費師兄你看……」
費知命便順著台階哧溜一下滑了下來,說道:「看在師弟的面子上,這次就算了。」
顏谷主頓時鬆了一口氣。
之後他倒是收斂了許多,再不敢隨意去招惹和刺激費知命。
不過葉柏涵還是聽到他嘀咕了一聲:「所以最討厭劍修這群野蠻人了。」
費知命瞄了他一眼。
顏谷主自覺站在色希音身後安全了許多,便站直了身體,撫平了袖子上的褶皺,假裝自己什麼也沒有說過,說道:「進屋吧,順便讓我看看傳說之中的鎖魂珠。」
給葉柏涵解開鎖魂珠的封印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相形之下其它事情都往後靠。顏谷主既然說到了這件事,費知命的神色頓時也鄭重了起來,與他說明了一下大致的情況。
顏谷主聽完了費知命的說明之後,問道:「就這些?」
費知命:「……嗯。」
顏谷主說道:「虧你還是個丹師,給人看了這麼久竟然才這點……」然後他瞄到了費知命手中出竅了一指左右長度的劍鋒,「……總之,我先給他看看吧。」
之後顏谷主便給葉柏涵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結果檢查著檢查著,他的目光就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最後他忍不住地開口感嘆道:「鎖魂珠果然是天下奇丹,竟能能夠欺瞞遮蔽神魂!」這樣感嘆了一句之後,他表情又慢慢開始變化,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這樣玄奇的丹藥,竟然只是被拿來讓人失憶,簡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費知命一時無語,說道:「你激動什麼!?」
卻不料葉柏涵笑著接話道:「我懂。若有鎖魂功效的藥物,用來保護神魂功效想必極好,若是與黃泉引路術相配合,至少能守住一位道友神魂不滅。拿來奪人記憶,實在是短視的做法。」
顏谷主聽了,眼睛一亮,頓覺如遇知己,說道:「你這孩子跟你師兄真是不太一樣!我就覺得你更適合我們丹谷——」
費知命:「能別勾搭我師弟嗎!?」
這一場檢查下來,不但費知命疲乏不已,色希音都覺得有些無語。
接下來的時間裡,顏谷主幾乎每天都會過來,花費一定的時間研究鎖魂珠的功效,並且嘗試對葉柏涵進行治療。
治療過程之中兩人倒是聊得很投機,顏谷主考慮到葉柏涵光光是坐在那裡可能覺得無聊,甚至還拿了幾部不屬於丹谷秘藏的醫書來讓他讀,權作消遣。
不過雖然不是丹谷秘藏,卻也是丹谷方面搜集來的高明醫書。葉柏涵看了之後確實受益匪淺。
費知命一看這情況也不跟顏扶生掐架了,開始在旁邊蹭醫書看。
費知命學習丹術多年,讀醫書時候的理解能力卻還不如葉柏涵,顏扶生說他沒有天賦,倒也並不算有意貶低。
但是即便如此,他讀得也是非常認真,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甚至不恥下問,不在乎向葉柏涵請教和與之討論。
這讓葉柏涵很是感慨。
據他目前所知,費知命師兄跟自己差不多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名義上雖然只是同門師兄弟,葉柏涵的丹術據說卻全部是向他學的。這種情況下,費知命還可以壓下心氣來與他討論,甚至向他詢問,葉柏涵難免油然而生一股敬重之意。
所以下次顏扶生再次拿著葉柏涵的天賦貶費知命的時候,葉柏涵就忍不住放下書,說道:「谷主……」
顏扶生:「嗯?」
葉柏涵很認真地說道:「費師兄很了不起。天賦是天生的,然而缺乏天賦卻還能靜下心來為自己尋一條路並踏踏實實前進的人,比像我這樣純粹只是靠著天賦懵懵懂懂往前走的人可敬多了。天賦雖然重要,但是要做到費師兄這樣,更需要大智慧,大毅力。」
顏扶生聽了,愣了一下,才說道:「……我也不否認這一點。」
葉柏涵:「……?」
結果他輕聲對葉柏涵說道:「你這師兄從以前開始就盡喜歡仗著武力高欺負人。我被他欺負了這麼多次,難道還不許我欺負回去嗎?」
費知命正好在這個時候望過來一眼。
顏扶生端著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
然後他放下茶杯,對葉柏涵開口說道:「你腦子裡的鎖魂珠,目前已經不算是珠或者丹的形狀了,而真正是覆蓋了整個腦部的鎖魂之力。它看上去更像是霧氣,丹力所在之處,基本上完全隔絕了神識的探索,對你的神魂其實是有保護作用的。」
「但是麻煩也在這裡。因為丹力本身隔絕神魂,我用神識探測的時候也無法深入到神經之中,檢測起來相當麻煩。鎖魂珠的性質介於丹藥和法器之間,那丹力隱隱甚至有認主的跡象,看上去似乎是想要賴定你不離開了。如果真的賴定就麻煩了……」
葉柏涵問道:「它是如何影響神魂的?我自己好像感覺不到它的存在,識海運轉也是正常。」
顏扶生想了一下,然後問道:「你的神魂出入識海沒有障礙嗎?」
葉柏涵搖了搖頭:「沒有。也感覺不到丹力的存在。」
顏扶生聽了,頓時感嘆道:「看來這鎖魂丹本身的秘用比我們猜想得還要更多。」
因為鎖魂方面的研究沒什麼進展,葉柏涵不想在這上面著急,白白給自己和顏扶生堆積壓力,就轉而詢問起了斷情之症的問題。
顏扶生回答道:「……斷情之症雖然稱為『症』,其實在我看來卻並非是病,而只是一種異人的天性。」
「異人的天性?」葉柏涵重複了這句話,有點疑惑。
顏扶生說道:「天下多有異人,雖然同為人族,性情卻各不相同。有異人族天生活潑好動,卻也有異人族天性淡泊少欲。淡泊少欲者,喜怒不形於色,行為處事好奇者多於愛憎……以前這一族還未滅亡時,凡人稱其天人族。」
「你師兄性情上雖然淡漠,卻並非完全無情。他並非不講理的人,只是行為處事上,多了幾分好奇而少了幾分人情感觸……我懷疑他家血脈之中可能混雜了天人族的血脈,你師兄又正好有返祖的跡象,所以才表現得不同常人。」
葉柏涵問道:「但是就算如此,師兄這種情況平日為人處世卻非常不便,而且在悟道上也進境緩慢,難道就沒有辦法嗎?」
顏扶生想了想,說道:「人情世故上倒是沒什麼法子……不過話說回來,天人族的性子未必不適合修道,這一族既然稱為天人,天賦自然也是極高的,不如說就是那性情才格外合天地之道,你師兄如今修為進境緩慢,不過是沒有適合其性情的道法而已。」
「谷主知道哪裡有適合二師兄的道法嗎?」葉柏涵開口問道,然後察覺唐突,又問道,「這樣說來,斷情之症對於日常修行是沒有影響的了?」
顏扶生還未回答,就聽到有人踏步而來,頓時停頓了一下。
然後就聽到三聲叩門聲。
葉柏涵愣了一下,才說道:「請進。」
然後就見阮飛青走了進來,還是那副下巴朝天,凡人走開的德性。
雖然是來的真道宗居住的院子,但是阮飛青卻仍舊看都不看葉柏涵一眼,只是目不斜視地顏扶生說道:「師父,要交付給南疆明月宗的這一批丹藥已經煉製完成,隨時可以送出。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安排?」
顏扶生回答道:「回頭傳音通知明月宗刀堂主,讓他們派人來拿取就行了。」然後他皺了皺眉,說道,「怎麼這麼沒禮貌,進來也不跟葉小師叔打聲招呼。」
阮飛青愣了一下,不明白師父的態度怎麼突然有這麼大的變化,但是還是不甘不願地說道:「小師叔好。」
葉柏涵朝天點了點頭,笑了一下算是回應。
顏扶生卻說道:「我這幾天與你葉師叔論道,頗有些所得。你這幾日要是有閒暇,也多過來跟你葉師叔交流交流,各自取長補短。」
阮飛青愣了一下,才說道:「師父,我真的很忙……」
顏扶生被自己的弟子當面頂撞,頓時有點下不來面子,後悔自己平常太縱容這個弟子,瞬間語氣也生硬了幾分:「忙什麼忙?忙到連我的交代都沒時間完成了?」
顏扶生的語氣有些重,阮飛青頓時蔫了,悶悶地應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