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主使
一頓晚飯,顧熙言先是喂了蕭讓用了飯,又親手喂他喝了藥,等伺候好了這位受傷的大爺,才靜下來端著飯碗吃了會兒熱氣騰騰的鍋子,叫下人撤膳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內室裡,顧熙言沐浴過後,穿了身輕紗小衣,正端坐在銅鏡前,任紅翡往自己的小臉兒上敷著養顔的珍珠膏脂。
那廂,有小丫鬟紅著臉上前道, "秉主母,侯爺已經沐浴好了,喚主母進去。"
內室的浴池裡,煙霧繚繞,高大俊朗的男人靠在池壁上,一雙肌肉隆起的臂膀懶懶搭在兩側,仔細看去,那右臂上還纏著兩道雪白的繃帶。
顧熙言挑開珠簾,看到的便是這副情狀。
美人兒從丫鬟手裡拿過一塊方巾,走到高大的男人面前,細細給他擦身。
柔若無骨小手揉過每一寸肌肉,細心的繞過男人的傷臂,盡量不讓傷口沾上一點水珠。
顧熙言望著男人的健壯身姿,雙頰不自覺地變得緋紅,眼神兒也情不自禁地四下亂瞟著。
兩人剛成親的時候,顧熙言還害怕男人一身的腱子肉,如今,這般兩兩相對,不僅面不改色了,竟然還會悄悄臉紅
顧熙言給蕭讓擦了身,又服侍他穿上褻衣,終是忍不住開口道,"明日叫下頭的丫鬟服侍侯爺好不好?"
顧熙言穿了件藕荷色的輕紗小衣,輕紗的材質幾近透明,短的幾乎遮不住腰間雪白的肌膚,一襲及腰長髮鬆鬆挽在鬢邊,瑩白的小臉上竟是脂粉未施,唇紅齒白,瓊鼻秀眉,一雙美目顧盼生輝,莫名生出一股子天真清純。
蕭讓望著身前一身玫瑰香味兒的美人兒,臉色一沉,"夫人願意叫別人服侍本候?"
顧熙言一愣道,"不是侯爺,妾身是想著"
放眼整個大燕朝,且不說王公貴族之家,就算是稍微富貴點兒的家庭,主子爺的起居洗漱都是有丫鬟婆子服侍的。
顧熙言本就身子嬌弱,肩部能提手不能抗的,打小也沒做過什麽重活,如今,鞍前馬後的照顧了蕭讓幾天,真是覺得有點受不住。
看蕭讓這傷勢,只怕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照這麽親力親爲的伺候下去,只怕到時候蕭讓的傷好了,她就要病倒了!
故而顧熙言便想著叫丫鬟婆子分擔分擔,哪成想,話剛說了一半,男人便變了臉色。
只見蕭讓繞過身前的美人兒,邁著長腿便走出了浴室。
寬闊的床榻之上,蕭讓沉著臉靠在靠背上,心中憋悶無比。
幾十天前,蕭氏二房的張氏瞅著蕭讓最近心情不錯,提了一嘴"侯爺正當壯年,侄媳婦服侍起來只怕□□乏力"
那納妾的事兒還沒說出口,蕭讓便冷冷斥道:"嬸娘有這閒心,不如打理好自家家事,上回嬸娘的娘家青州之案,真真是丟人丟到整個大燕了。"
那張氏被狠狠噎了回去,又瞅著蕭讓的臉色不善,便沒再提這茬。
蕭讓怕顧熙言知道了這事心裡頭不痛快,壓根沒敢在她面前提。如今,她竟然上趕著要往他身邊兒塞人?
顧熙言見蕭讓生了氣,忙從浴池裡頭追了出來,迎著男人冷淡的眼神兒,硬著頭皮凑上前道,"侯爺,妾身是怕自己力不從心,服侍不好侯爺,所以才想著叫丫鬟婆子分擔一些,萬萬沒有"
只見美人兒圈著男人的胳膊,一雙美目水汪汪地,似是含著萬般柔情:"萬萬沒有往侯爺身邊兒'塞人'的意思。"
這年頭,世家大族的嫡妻爲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往自家夫君身邊兒安插小妾、侍婢的事兒已經是見怪不怪。
可顧熙言是重生之人,上一世,她受盡了妾室的苦楚,這一世,又怎麽會做出這種傻事?
再者,這世間的女子若是真心喜愛自己的丈夫,又有誰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
蕭讓聽了這話,臉上額稍微好轉了些,"夫人若是身子受不住這般操勞,洗漱更衣的服侍之事,便叫桂媽媽來罷。"
顧熙言聽了這話,心中一喜,忙親親熱熱的拱進男人懷中,柔聲道,"夫君最疼熙兒了。"
蕭讓垂眸看著懷中美人兒,狹長的眼眸中滿是深情。
王氏府邸。
"她竟敢派人刺殺平陽侯府!她竟然敢!"
王敬孚氣的怒髮衝冠,原地匆匆踱步了兩圈,又怒斥道:"也不知會一聲,便貿貿然的出手,她眼裡還有沒有老夫這個義父?一旦被平陽侯發現幕後之人,我們都得陪葬!"
前些日子,尹貴妃傳來手信,說是江南洪災一事,務必要趕在奏摺遞給成安帝之前,募集好賑災糧。除此之外,更是特意囑咐了一句"賑災糧的事可拿江南江氏一族開刀"。
王敬孚一開始還沒想明白尹貴妃打的是什麽算盤,直到今天他接到飛鴿傳書,得知了尹貴妃派人刺殺平陽侯夫婦的事兒,這才瞬間頓悟了--
這大燕朝誰人不知,江南江氏和朝中顧氏一族有秦晋之好,那顧氏的嫡女又被成安帝親指給了平陽侯蕭讓做正妻。
如今,這位尹貴妃先是拐著彎的借刀陰江南江氏,後又派刺客刺殺平陽侯夫婦--他王敬孚倒是不知,這尹貴妃是和顧氏一族有什麼深仇大恨,還是和堂堂平陽侯府有什麼深仇大恨!
眼下王黨、胡黨勢如水火,都在明裡暗裡的爭取武將的支持,尹貴妃這一番攪和,一旦打破朝中微妙的平衡,便一發不可收拾。
多年以來,王家謝家的苦心經營,才有瞭如今黨羽壯大的局面,此刺殺事一旦被揭露,只怕多年心血都要付諸東流!
"那顧家是好欺負的嗎?!那顧家背後是林家、江家,還有個平陽侯府!這賤人真是賊膽包天!"
王敬孚跳著脚痛駡了幾句,氣的差點兒背過氣去。
那一旁的八仙椅上端坐的王夫人舉袖拭泪,哭道,"不過是娼妓一般的東西,還真當自己是娘娘!"
"當初若是把咱們女兒送進宮,到現在怎麽也能給妾身掙個誥命夫人噹噹了!夫君和父親當初執意要把那揚州瘦馬送進宮!現在可倒好!"
王敬孚一聽這話,登時清醒了,連聲駡道,"婦人之見!婦人之見哇!"
"這宮中稍有行池差錯,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你這從二品的官夫人還嫌不够過癮嗎?非要拼上咱家女兒的性命也要掙個誥命?!"
那王謝氏抹著眼淚,頗為不服道,"爹爹從小偏心我那皇后妹子,自然是不願叫咱們女兒進宮去分了寵的!"
原來,這王謝氏是謝萬眺的大女兒,見自己的嫡親妹妹做了那中宮皇后,自己只是個二品的官夫人,暗暗心生怨懟多年。
七年之前,王謝氏本來想把自己女兒送進宮中,却不料,被那尹氏從中插了一脚。
王敬孚怒道,"夫人是閨閣婦人,又怎麽會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夫人以爲,聖上的恩寵是那麽容易掙來的?!"
"那揚州瘦馬自小被人牙子調習,學的是奇技淫巧、琴棋書畫,哪裡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女子能比的了的!"
揚州瘦馬,本就是爲了長成後賣與富人作妾或入秦樓楚館的。故而打小被教習彈琴吹簫,吟詩寫字,畫畫圍棋,打雙陸,抹骨牌,百般淫巧,再加以精細的化妝技巧和形體訓練,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之間,都能把男人勾得渾身酥麻,丟了魂兒去!
成安帝宮中的妃嬪大多是貴女出身,打小學的是《女德》《女訓》,端莊淑德,成安帝看多了也難免失了興味。冷不丁來了一個床榻之間精通閨中之事的尹貴妃,真真是如那天雷勾了地火一般。
故而,尹貴妃身處後宮,整整七載,聖寵不衰。
那王謝氏聽了,想起自己那憨厚老實的女兒,心裡頭一陣凄然,痛哭道:"老爺當初爲了拉攏韓國公府,眼看著韓國公的兒子還沒長成,就非得巴巴地把女兒嫁給韓國公府二房,那二房的王八羔子有什麼好的?還不是一房又一房的妻妾往家裡娶!"
王敬孚聽了,心裡頭也頗不是滋味,"還不是那時候岳丈急著拉攏定國公府,沒有別的選了嗎!"
可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王敬孚的女兒嫁到韓國公府二房的第二年,韓國公府裡頭的三房人便分了家,離了戶,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也不爲過。
"難不成,夫人想教女兒嫁入淮南王府那種武將之家做小妾!"
王謝氏正啜泣著,突然想到了淮南王妃的凶悍之名,不禁打了個寒戰。
王敬孚閉了閉眼,衝一旁的心腹下屬道,"去謝府遞帖子,就說老夫有要事求見岳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