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這個新聞出來的時候，星澤上下都頗有些懵逼。

　　林舒看了新聞之後，也沒有跟鄭方成聯繫，而是直接就乘車到了星澤的總部。進去之後，整個公司的氣氛果然都有點躁動。

　　那條新聞大概是這樣的。

　　最近《無限時空》的遊戲一直有著不小的爭議，主要就在於好感度的回報方面。星澤把NPC作為玩家好感度的終極回報，但是並不是所有NPC都能成為攻略對象的。

　　比如說同樣攻略一個NPC，但其中只有一個玩家能夠成為CP，剩餘的最高也只能攻略到傳奇好感度。而傳奇好感度下，很多更深層的遊戲內容是並不對玩家開放的。有些人認為這種設定很不公平。

　　千辛萬苦攻略一個NPC，最後卻很有可能享受不到最終獎勵——只要這麼一想，也難怪有些人心裡會不舒服。

　　但星澤方面並不打算更改攻略。因為就本質上來說，傳奇好感度的NPC也是會給予各種各樣的回報的，而其回報並不會很差。但是戀愛關係本身是一種終極獎勵，在一開始的設定之中官方就沒打算讓每一個都體會到。

　　另外即使攻略一個NPC失敗，還是可以去攻略另外一個還沒有歸屬的NPC。只要有足夠的耐性總是能夠成功攻略到的，只是時間問題。

　　玩家們不滿，只是對比之下出現的不滿而已。但是就是這種不滿和羨慕，競爭和難得，才是真正保持遊戲生命力和活力的重要因素。

　　因為考慮這方面，所以星澤始終堅持住了壓力，並沒有進行相應的更改。

　　大部分玩家在抗議沒有結果的情況下，最終還是接受了相關的設定。

　　但是偏有人卻不肯接受現實，然後用十分偏激的手法對於星澤目前的設定進行了反抗。

　　有一個女孩子，在攻略一個NPC的中途發現NPC已經被其他人攻略成功。因為十分喜歡這位NPC，甚至到了癡迷的地步，女孩在數次向官方客服投訴失敗之後，在自家的浴室裡割腕自殺。

　　這個新聞出來之後，一時之間簡直是議論紛紛。遇到這種事情，星澤方面肯定要迅速地做出應對的，哪怕在林舒看來，這其實根本就不是星澤的責任。

　　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怪。

　　有太多人的日常行程就是吃飯睡覺怪社會。這個社會的範圍比較廣泛，有時候是政府，有時候是公眾機構，而有時候則是星澤這種社會影響力很大，明顯很有資產的大型公司。

　　比如這件事吧，一個應對不好，就會變成星澤的錯誤。岳飛都能莫須有，其它人自然也不例外。

　　輿論的可怕之處，並不在於它聲勢浩大。如果是真正的錯誤，接受懲罰那也是理所當然。可怕的其實是，輿論本身是可以導向的。

　　星澤本身並不怎麼可以引導輿論而達成對自己的有利的情況，但是卻不得不預防有人引導輿論對自身不利。

　　林舒和居銘豐到了星澤之後，開口對鄭方成問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鄭方成說道：「我們已經調出來了關於這個女生的相關註冊資料，諾，就是她。」

　　林舒對著資料看去，然後看到了一張青春洋溢，俏麗可愛的臉龐。

　　女孩長得出乎意料地可愛，而且看資料比林舒還小一點，只有十五歲。林舒看了照片，就覺得事情有點麻煩。

　　同一件事情，人對於外貌可愛的幼崽總是容忍度更高一點，同情心也更氾濫一些。

　　除了基本資料，旁邊還有一份上下線的記錄和交易記錄。上下線清單裡面，過去的一年之中女孩的上線下線時間明顯超過了《無限時空》的默認限定，所以林舒查看了一下，發現女孩子是有監護人的。

　　但是即使在有監護人的狀態下，女孩的遊戲時間也沒有受到絲毫限制，反而被完全放開了。

　　光看遊戲記錄，如果沒有人替女孩上線的話，那麼女孩可以說是非常癡迷遊戲。

　　看年齡她還是個中學生，但是不但放假的時候長期掛在線上，就是偶爾的上課時間，似乎也會翹課上遊戲。

　　林舒看得十分驚訝，疑惑女孩的父母都不管她嗎？他仔細看了一下用戶資料，發現女孩的遊戲監護人是她的父親。

　　他便糾結到底是女孩本人使用父親的賬號偷偷給自己增加了時間，還是父親本人選擇了放任女孩隨意玩遊戲。

　　理論上前者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她父親完全不上遊戲，又或者從來不查看女兒的遊戲記錄。否則，以星澤對於未成年遊戲時間管理的嚴格性，監護人是可以隨時檢視孩子的上下線時間的。

　　但是現在計較這些也沒有意義了，林舒也不能馬上調查到這孩子平時的遊戲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對鄭方成問道：「公司目前對這事兒是怎麼打算的？」

　　鄭方成回答道：「我們目前打算先派兩個人去探望一下那女生的情形，瞭解一下具體情況。現在什麼也不知道，還不能輕易下判斷，只能採取一些基本措施先拖延一下時間。」

　　林舒又掃了一眼資料，發現女孩是東海省的人。東海省距離江南省多少有點距離，他開口問道：「你們打算派誰過去？機票買好了嗎？人還沒出發吧？」

　　「宣傳部正在討論，人選不好決定，一是要有經驗的，二來也不是所有人都方便臨時出差……」這樣說著，鄭方成辦公室的門突然就被敲醒了。

　　鄭方成說道：「進來！」

　　結果就見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公關部的，還是一對夫妻。男的姓周，女的姓方，都在星澤工作兩三年了，算是有點資歷的老員工。

　　鄭方成看到兩人，愣了一愣，問道：「你們兩去？」

　　卻聽小方開口說道：「大傢伙都各有各的事情，不能說走就走，主要是不好跟家裡人交代。就我們最方便，誰也不用交代，正好一起去。賺點加班費，還可以還房貸。」

　　她說得輕巧幽默，鄭方成卻知道這事不是好活，遠沒她說得那麼輕鬆。

　　不管怎麼樣，在公司出事的時候願意主動站出來的員工總是讓上司有好感的。鄭方成開口說道：「行，那這事兒就算托付給你們兩個了。要是解決好了，不但有加班費，今年年底也會跟你們包一個豐厚的紅包。」

　　女方矜持著笑了笑，小周倒是很爽快，說道：「那就先謝謝鄭總了。我們會盡力的。」

　　接下來鄭方成按著兩人的資料開始訂機票，兩人則是回公寓簡單地收拾了兩件換洗衣服。臨出發之前，林舒叫住兩人，交代了一些策略。兩人聽了，頻頻點頭，應了下來。

　　之後鄭方成問林舒對兩人說了什麼，林舒就回答道：「我只是讓他們記得在這件事上星澤沒有錯。我們的目的是息事寧人但是這個息事寧人是有底線的。如果事情實在壓不下去，就不要壓，索性鬧大。鬧大之後，接觸當地政府給他們捐款，名目上就說是給當地教育捐款，讓他們給中小學安排心理健康講座，或者給有心理問題的小孩子提供免費的心理治療……尤其是有自殺傾向或者自殺行為的。」

　　鄭方成聽得張大了嘴。

　　林舒看他驚訝，解釋道：「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千千萬，不一定就非要抓住其中一種不放，死命鑽牛角尖。這件事的主要問題不在於那個女生，而是在於公眾輿論。既然如此，完全可以越過那個女生，直接表現出我們對整件事情的態度就行了。」

　　「我們對女孩心存憐憫，但是不是因為星澤有什麼錯誤，而是因為我們對於她被自己的父母縱容溺愛出了不健全的人格而感到同情和嘆息。我們願意幫助我們的玩家……但不是以滿足他們的慾望的方式，而是矯正其人格的方式。」

　　鄭方成聽了，想了想，說道：「你這招……有點毒啊？」

　　林舒聽了，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說道：「因為我很生氣。」

　　他剛才的語氣氣勢十足，還多少帶了點冷淡和漠然，而此時開口說的這一句，卻又重新帶上了屬於人類的感情，變成了鄭方成平日熟識的林舒。

　　林舒揉了揉臉，說道：「看到新聞的時候火氣就很大，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她怎麼不乾脆死乾淨算了。我不認為自殺是罪孽，因為人活在世界上確實挺艱辛的，我敬佩能堅強生活的人，但是也能理解那些因為承受不了病痛，壓力，傷害而選擇了放棄的人……但是，為這種事自殺是什麼鬼！？」

　　「她的命這麼不值錢，為什麼不乾脆換給那些更需要它的人？有多少人……有多少人雖然每天煎熬，吃了很多苦頭卻還在努力活著？有多人的命比她有價值太多太多卻還是沒能留下來？」林舒說道，「我只要這麼一想，就特別火大。」

　　他之前剛查了許多資料，許多都是關於一些知名科學家在自己身上實驗的資料。最著名的比如居裡夫婦……近的，比如他知道的那些後來在神經接駁技術研究之中受到損傷的研究員們。

　　科學總是伴隨著遠比想像更殘酷的犧牲。

　　但是如果是為這種人做出的犧牲，那簡直是毫無價值。

　　鄭方成看了他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