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林舒無可奈何，勸了一會兒未果，最後反而索性不哄了，直接開口與林錦華說道：「爸，你搞清楚一件事。如果我對你有什麼誤會，也是你平時就素行不良造成的。而且只要爸你平日的作風不變，我還是會繼續誤會。今天是我弄錯了，但是以前我看到這麼多次……可不是什麼弄錯了。」

　　「你現在覺得很委屈對吧？但你有我媽當年委屈嗎？有明雪她媽委屈嗎？你就是被寵壞了！」

　　他劈頭蓋腦一頓訓斥，王秋茵看得目瞪口呆，林錦華啞口無言，被自家兒子訓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他倒是想反駁，問題是反駁不了。

　　有時候人做錯事的時候雖然心虛，但往往都能自己調節過來，或逃避現實，或自我開解，到最後甚至能理所當然地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

　　只有被別人血淋淋地揭開真相，他們才會感覺到疼，感覺到憤怒，感覺到難以承受。

　　林舒這麼說的時候，林錦華頓時就被狠狠戳了一下。他沒辦法對林舒遷怒，因為他一直在林舒面前抬不起頭來（最近因為賭債的關係更加嚴重），所以面對林舒的責備，他反而窒息了一下。

　　他尤其旁邊還坐著個王秋茵，就讓林錦華更加尷尬窘迫了。他整張臉漲得通紅，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林舒繼續說道：「事情不如意了或者做錯事了就哭，那是小孩子的特權。你都快四十高壽了。求別鬧好嗎？我不想被別人說，你爸怎麼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

　　林錦華說道：「我沒有動不動就哭……」

　　林舒說道：「王同學都還在這裡呢，你要給人家看笑話嗎？」

　　王秋茵愣了一愣，趕緊擺手道：「不用在意我！我沒事的。」

　　雖然這樣說，林錦華到底還是沒有再作夭，估計是終於意識到了丟人，讓王秋茵看了笑話。

　　這樣一番鬧騰下來，林舒終於有機會詢問王秋茵具體情況。

　　王秋茵便說了自己的情況。

　　林舒說道：「……原來是這樣。你爸這也……」然後他覺得不好直接評價別人的父親，尤其還是已過世的人，便轉口說道，「節哀順變。」

　　王秋茵本來已經被目前的進展轉移了注意力，此時聽林舒說了這麼一句，眼睛一紅，又差點掉下淚來。

　　她說道：「我也不指望他跟別人家的爸爸一樣能負起當父親的責任，但是至少……照顧好自己，別給我們找麻煩，好好地活著總應該能做到吧？」

　　林舒一陣沉默。

　　林錦華在旁邊聽著，一時也說不出話，只覺得兩頰發熱，一時之間羞愧難當。

　　林舒聽了，說道：「你爸這事兒……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至少也算是個故意殺人。這李青也是足夠囂張的，竟然還敢來攔截你們。你也不用擔心，我帶你去警局走一趟，務必要把這件事給說清楚了。如果對方還敢耍花樣，到時候我幫你們。」

　　王秋茵頓時十分感動。

　　平時的時候沒有意識，但是到了這種關鍵時刻，她才覺得能有一個人這樣出手幫忙是多麼難得的事情。這年代這世道大家都鄙夷好心人，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是聰明的處世準則，可是這一刻王秋茵的觀念卻出現了一個180°的大轉變。

　　她想，如果這一次老天能幫她們躲過這一趟劫難，她以後一定會盡量幫助別人，不會對需要幫助的人冷眼以對。

　　之後林舒帶了王秋茵去了一趟警局，然後又和警官一起去了一趟李青的家。李青看到林舒跟警察一起出現，簡直懵逼。然後，緊接著，林舒就看著警察叔叔當面給了李青一次普法教育，主要普及了兩件事——賭債不是債，以及王秋茵在沒有從王振喜那裡繼承任何遺產的情況下，也沒有責任負擔任何債務。

　　林舒的反應就更簡單了。他直接就在李青的耳邊說了一句：「王秋茵是我的同學，我們一周後就都是江大的學生了。」

　　李青：「……」

　　「所以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我可不保證你身上就不會出什麼事。」

　　李青都快被林舒給弄出反射條件了，最近只要聽到一個林字都有些心驚膽跳。他不是沒有膽氣的人，但是這個少年的心智實在太可怕，作風也太過凶狠霸道……有道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林舒雖然性格不愣，但是做事風格卻特別不守規矩，橫行無忌，偏偏他又有那個資本。

　　李青真是怕了他了。

　　林舒又說道：「你膽子真大……現在警察方面可是正在調查王秋茵她爸的死因，你們這是生怕不知道他的死跟你們有關係啊？」

　　李青聽了，先是一愣，然後就馬上反駁道：「王振喜的死跟我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逃債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儘管查我！」

　　林舒頓時若有所思。

　　像是李青這種人，平時虧心事做得多了，沒事還理虧三分呢，何時這麼理直氣壯過？他這種態度可能真的是有所依仗。最有可能的就是這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

　　林舒其實也不確定李青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而且據他從王秋茵口中瞭解到的消息，王振喜被發現時屍體都爛得差不多了，但是皮夾和手機都還在身邊。警方就是根據他皮夾裡面浸水還不太嚴重的女兒照片分析出他的身份的。

　　這樣的話，說是自殺或者意外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因為如果是李青這幫人幹的，應該不會好心給他留皮夾或者手機。而且因為屍體腐爛得太厲害，法醫也不能判斷王振喜的確切死因。

　　但是即使如此，林舒還是在李青耳邊說道：「就算你有不在場證明，你的手下也都有嗎？指使殺人的情況下，指使者才是主犯……這條法律你知道嗎？」

　　李青愣了一下，打了個寒顫，這才有點慌張地說道：「王振喜的死真的跟我沒有關係，我也沒有指使人殺他——真的！」

　　林舒卻還是冷冷看著他。

　　李青心裡也有氣，卻不敢跟他頂，反而服了軟，說道：「要不這樣，王振喜寫的借條我現在就去拿出來給你馬子……」

　　林舒冷道：「……王秋茵是我同學，你最好別亂說話。」

　　「……給你同學。我保證以後都不會找她麻煩，也不會讓我朋友去找她麻煩。你行行好，我真的沒有讓人去找王振喜麻煩……我們關係還不錯，他還常光顧我的生意，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

　　林舒冷笑：「……你們關係不錯，結果他一出事你就讓人去找他老婆孩子的麻煩？」

　　李青頓時吃憋了一下。

　　但是其實他心裡卻是不以為然的。他說的他和王振喜關係不錯，其實暗指的就是他從王振喜身上還有利可圖。他不信林舒聽不出來，不過這位大少爺要裝不懂，替他「同學」找自己的麻煩，李青也無可奈何，只能受著。

　　他盡量賠笑，說道：「我這不一時心急，鬼迷心竅了嗎？」

　　其實賭債都是身死債消，很少死後追債的。李青之所以盯緊了王秋茵，除了因為李青習慣了當這個「中間人」，名義上這債款不是賭債之外，就是因為看母女倆勢單力薄好欺負，覺得可以撈一把。

　　本來也是無本買賣，所以發現此路不通之後他也就爽快放棄了，把借條交給了林舒和王秋茵。王秋茵看了一眼借條上的內容，一瞬間手都快氣得發抖了。

　　她媽累死累活一年才賺個十幾萬，結果王振喜倒好，這麼鬼混幾個月就是幾十萬的債務。這還不算王振喜認識李青之前留下的舊債。

　　王秋茵私心裡是不想承擔那份債務的……雖然這樣說有點冷酷，但是王振喜人都死了，又沒有留下什麼財產，她傻了才去承擔對方的賭債。不過話雖如此，法律上也支持，可是運用到實際上，總會有像李青這樣的人來找麻煩。

　　她和她母親，這是兩個普通老百姓，還是弱女子，能怎麼反抗呢？

　　王秋茵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咬牙切齒地撕碎了借條。她告訴自己，她一定要堅強，否則她媽媽辛苦了大半輩子，到頭來就兩個依靠的人都沒有了。

　　然而眼眶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紅。

　　王秋茵最後還是忍住了委屈沒有哭出來，而是硬生生地對林舒擺出一張笑容來。女孩的笑容其實十分勉強，卻又透出一股堅強的味道，開口說道：「林舒，大叔，謝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幫忙，我真的就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林舒看出她笑容中的勉強，卻沒有揭穿，而是同樣回以了笑容，說道：「不用謝。既然是同學，自然就要互相幫助，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說得平淡，王秋茵心裡卻自有計較，只是抿著嘴，再次對林舒他們點了點頭。

　　之後林舒還陪著王秋茵去了一趟洋沙鎮的警局，可惜調查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麼進展。根據警方的說法，他們覺得王振喜自殺的可能性更大。

　　王秋茵聽著警方的話，不自覺地伸手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之後就是大學開學的時候。而在開學之前，星軌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的視覺解析。按照譚願的意思，差不多是可以進行一些簡單信號的人體驗證的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