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七月是紛爭之月，是胡海龍和當地政府「打得火熱」的月份。

　　但是說到底，整個過程也就是指桑罵槐地打嘴炮，根本沒有什麼傷害力。而且比起網絡掐架，這個嘴炮還打得非常隱晦，能看懂的人都不多。

　　不過這也不奇怪。都是大人物，他們可以不要臉，但是總要假裝得很要臉。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胡海龍想要做的事情還絲毫沒有進展，雖然這事其實並不讓人奇怪，政府做事，想要快自然可以很快，但是如果要拖著，那拖個天長地久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星澤這事，也不只是星澤不肯配合，就連政府內部也很多異議，根本不想配合他的行動。

　　對於這種情況，胡海龍並不是沒有預料到，只是沒有預料到會這樣艱難。而且一步錯，步步錯，因為一開始過於衝動，導致他後來的工作非常難以展開。

　　但是他並不死心，還是想方設法地用了不少手段。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星澤的情況就變得很複雜。胡海龍知道自己幹不了什麼，就各種想法設法騷擾星澤，除了新聞抨擊，也試圖挑動稅務局去查賬。

　　結果因為是趁著局長不在的時候發難，稅務局的人雖然找借口搪塞了一下，最後還是去星澤逛了一圈。

　　真的只是逛了一圈，喝了一杯茶。

　　胡海龍在京中也是有權有勢的，何嘗遇見過這種怎麼樣都施展不開拳腳的情況？但是這件事的發生偏偏是這樣順理成章。

　　可他雖然沒有給星澤成功製造出麻煩，卻又跟本省的上峰產生了矛盾。就因為他這麼一個擅自調動他人下屬，哪怕那下屬只是普通科員的情況，上面還是大發雷霆，責令他不要去干涉跟他無關的部門。

　　事實上，一開始對方的態度就十分咄咄逼人，危言聳聽，直接就跟燕京方面進行了聯繫，對胡海龍大加貶低和發火，是那一頭把事情壓了下來，回頭就對胡海龍一頓怒斥。

　　江南省這邊的火氣胡海龍可以不在乎，那頭自己老上司的訓斥胡海龍卻不得不受著，並且認真地當一回事。

　　在雙方協調之下，雖然胡海龍心中還擱著一根刺，卻不得不暫時收斂了怒氣，不再故意去找林舒的麻煩。

　　林舒知道整件事的時候，頓時鬆了一口氣。

　　梁季聞聽說了這件事之後，想了想，卻開口說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收拾胡海龍。」

　　林舒有點好奇，問道：「什麼辦法？」

　　梁季聞笑笑，卻沒有說具體的法子，而是沉思了一下，才說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事實上，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林舒。

　　簡單來說，這個社會是很複雜的，並不止有一層的規則。相反，它是一層套著一層，而不同層的人，都在屬於自己的規則層，遵守著自己層面的規則。

　　比如官僚是一種生存規則，普通人是一種生存規則，混混是一種生存規則……很多人會認為這是一種圈子型的規則，但其實不是，這是一種生存態度的選擇，只不過同樣選擇的人，自然而然地聚成了一個圈子。

　　因為選擇的不同，他們需要遵守的規則也不同。之所以說不關圈子，是因為即使同一個圈子，合法商人和走官商勾結和黑道的商人，在生存選擇上都有不同，他們保護自身和達成目的的手段也不同。

　　習慣於正道的人解決什麼事情都會使用正道手段，相反，習慣於邪道的人，無論自保或者想做什麼，都會自然地選擇邪道手段。跨界的人不是沒有，但是跨界是會有阻力的，甚至可能讓人失去原先的依仗。

　　梁季聞很清楚自己跟林舒的底線和選擇完全不同。雖說都是梁家的孫輩，梁季聞比林舒的依仗要來得大，林舒畢竟不姓梁。

　　林舒從小就不是混特權圈子的，所以作風也跟梁季聞不同。他做事非常小心謹慎，在經營星澤這件事上面，他注重的是大層面上不出任何紕漏，合法合情合理……一直是他做人做事的準則。

　　梁季聞倒不覺得奇怪，所以他才覺得有些事還是不用跟林舒多說了——反正對方即使知道了，也八成不會去做。

　　不止是因為不符合性格，也是因為這種做法並不適合林舒和星澤的情況。星澤有技術背景，目前通過各種合縱連橫的手段，它的名聲很好，背景實力也深厚。但是這種背景實力是建立在它本身不出差錯的情況下。

　　政府也好軍方也好，他們跟星澤都不是私交，而是大面上的官方合作。這種官方合作，說堅固是很堅固的，梁季聞自己也承認。因為星澤有實力，一般小手段都伏擊不了它。當同時它也很脆弱，因為一旦星澤自身出現問題，沒有多少人會為星澤據理力爭——畢竟不曾關係到一些私人利益。

　　有利有弊。

　　所以梁季聞想了想，絕對在胡海龍的動作只是不痛不癢的情況下，林舒是不好主動出手掀翻人家的。他雖然有想法，最後還是沒有告訴林舒，而決定只是自己暗中關注。

　　之前的失敗之後，胡海龍安分了許多，似乎也終於找回了理智。他不再找星澤的麻煩，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為電子化城市的下一個項目，找到了一個合作對象。

　　值得一提的是，電子化城市之前的九成以上項目，都是交給星澤和星軌完成的。而且星澤一直完成得很好——價格合理，質量優越，效率出眾。

　　但是即使如此，胡海龍因為星澤之前的不配合，卻想要中斷合作。為了這件事，政府內部再次發生爭執，後來就傳到了林舒的耳中。

　　「競標？」

　　林舒聽說了新消息，頓時露出幾分意外和玩味。

　　他之所以這種反應，是因為按照道理來說，湖西乃至於整個江南省，其實在這個項目上都沒有幾家有競標能力的公司。

　　而且也沒有競標的必要。

　　林舒這兩年接下的政府項目，本身來說利潤並不多。星澤和星軌目前的重點在於智能夥伴和虛擬平台上，而網遊部分已經過了研發緊張階段，目前正處於一個斷層，維持運營和開發新版本的人員需求大大減少。但是星澤早期招聘的人員實在太多，而且已然培養了出來，為了不浪費人力資源，林舒的做法是接取一些重要的外包項目，進一步進行鍛煉和培養，以備以後。

　　這些外包項目可不是一般的電子項目。星澤接取的項目，都是高技術難度高創造性的項目。而其中一部分資源，被林舒調取出來做了公共捐獻，只是捐獻的不是資金財務，而是實際的城市改進技術。

　　這方面的項目一開始是星澤主動提出，按照半年一期，此時已經進行到第五期。既然是捐獻性質的項目，星澤幾乎只收取成本價，項目利潤幾近於沒有。這種情況下，競標的意義更是不知道在哪裡，因為星澤根本就沒怎麼從幾樁項目之中賺錢。

　　所以林舒聽到對方的說法時，表情才這麼微妙。

　　雖然這樣說，林舒還是讓人去參加了這次競標活動。

　　出人意料的，出現在競標現場的人數還不少，都是同業。但是經過隱晦的溝通，林舒發現大部分人也就是來走個過場，甚至有人表示自己的公司目前根本沒有技術和資本接下這樣的項目。因為如此，他們自己透露了一些標書的內容，雖然不到具體細節，但意思林舒是明白了。

　　大家都不想和星澤爭這個基本上沒有利益可言的項目，只是出於某些考量，不想得罪胡海龍這隻過江龍，所以才來露個面，走個形式。

　　這也算是在林舒的預料之中。

　　會場上熙熙攘攘，星澤的負責人本來自信滿滿，因為知道胡海龍這一招依然是無用之功。星澤這幾年跟著的城市項目其實根本沒有賺頭，在這天之前，它甚至不是一個政府項目，而只是私人企業對於所在城市的公益捐獻。

　　胡海龍到底蠢到了什麼地步，才會把這樣的項目拿出來競標？

　　因為懷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負責人一點也不急。他甚至覺得即使失去這個合作項目也無所謂——畢竟星澤本來就從中賺不到錢，只不過是在試圖用這種方式聯通政府，獲取更多的政治特權。

　　但是林舒之前特意強調了，表示星澤一定要盡全力爭取這個項目，負責人才盡量端正了態度。

　　林舒的意思是，胡海龍可以胡鬧，但是星澤本身一定要盡可能全力爭取，不能因為某些人的態度就輕易放棄這樣一個公益項目。他們已經做了五期，如果換一個不可靠的繼任者，導致這一系列的項目夭折，那才是最大的損失。

　　因為林舒的這個說法，負責人也是盡力爭取了的。而他有十分強的自信，星澤一定能奪得標的——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他們林總那樣的傻瓜了。

　　負責人這麼想著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效益的。

　　直到主持者說道：「……本次競標的獲得者是……藝可科技。」

　　負責人猛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