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接下來的時間裡，鄭方成對同事們進行了無理的加班摧殘，終於在當晚就完成了對於立體打印技術推廣策略的修改。

　　事情到十點左右才告了段落，鄭方成解決了問題，頓時鬆了一口氣，正好帶著愉悅的心情去買夜宵送往星影——杜思彤小姐最近一直在加班監察各大院線的立體放映數據。

　　接下來的日子裡，星澤放緩了雲打印站點的推進，加大了雲打印機的推廣和銷售。因為最近相關新聞的密集和模型玩具的流行，這方面的推廣顯得頗為順利，很快就有人開始咨詢機器的價格。

　　雖然私人打印點的增加，一些矛盾開始慢慢轉移，破壞星澤官方打印點的意義也開始變小。原本星澤的雲打印站點的機器數目不足，常常有人需要跑大半個城市進行打印，或者排長龍的問題也得到了緩和。

　　大量機器的賣出讓星軌的流動資金再次充沛了起來。這種情況下，林舒進一步加大了雙腦研究的投入。

　　林舒自己知道，在雙腦研究上，他是擁有金手指一般的優勢的。不同於神經接駁，神經接駁更依賴於細緻的研究數據。每一個神經反應，都需要細緻的數據記錄，才可能模擬出相應的信號。雙腦的研發上，理論原理邏輯規則佔有的比例更大，他們更需要研究的是原理，而根據主體的原理，研究者可以建立起整個系統。

　　在雙腦的研究之中，星軌更注重光腦的數據傳遞和數據儲存功能，生物腦則是偏重於記憶和判斷機制。生物的記憶系統和電腦有很大的區別，電腦的畫面記憶方式是一個像素一個像素的，人的記憶卻不是這樣。

　　打個比方說一隻兔子，你看到的時候是一隻兔子，但是記憶回溯的時候，卻往往並不是一個完整的畫面。大部分人記住的是一串信號數據，這些信號數據包括「兔子」，「白色」，「皮毛禿了一塊兒」，「右後方光線」……而這隻兔子的記憶數據裡面，又會包括「垂耳兔」，「豎耳兔」，「長耳朵」，「紅眼睛」，「短尾巴」，「毛茸茸」……等等特徵數據。

　　林舒聽說世界上有那種即時畫面記憶的人，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真實的模板。而適用於大眾以及生物腦記憶系統的，是這樣的特徵記憶思維。

　　特徵記憶可能詳細到動作，但是其數據量遠比電腦數據更小。生物的大腦有時候就像一台天然的資訊處理器，有著遠超於任何電子元件的歸納處理能力，它能最大限度地統一和整合數據，簡化記憶機制，這是電腦始終追求，卻無法做到的。

　　林舒雖然不能背出全套的生物信號圖譜，但是他卻對於生物腦本身的邏輯和記憶規則有著十分深刻的理論理解，這使他在研發生物腦的過程之中，有著非常有利的條件。

　　事實上，生物腦的研究與神經接駁技術互相配合顯然會事半功倍，但是其中林舒也有著多方面的擔憂。比如說神經接駁技術本身必然會涉及到一些人體方面的實驗。他能理解對於科學來說，一些犧牲是必然的。但是如果讓他來做選擇，到底怎麼做出這個犧牲，由誰來犧牲，具體要做到哪個程度，都是一種難題。

　　前世他一直是直接使用的現成研究成果，至少在神經信號圖譜這個領域是如此。但是因為現狀的改變，他如今成為了先驅者，所需要做出的抉擇也必然有所不同。

　　林舒不喜歡違法規則，違反法律的做法。他一向是個比較尊重人權道德法則的人，但是有些時候他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人會受到規則的束縛。

　　而這種規則，並不等同於道德。

　　知道他在煩惱這個問題的時候，譚願私下裡偷偷跟他說了一些話，說道：「歐美那邊，據說會在落後的亞非地區進行很多不合法的人體實驗……」

　　林舒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譚願說道：「鑽法律空子的法子多得很，但是為了逃避法律而違背良心，那是非常愚蠢的做法。譚經理你明白吧？」

　　譚願頓了一下，才說道：「抱歉，我想偏了。」

　　事實上要進行這方面的研究也並不是很難，只是林舒想了不少對策，都各有各的不利之處。林舒並不想妄自做出不恰當的決議，所以暫時也沒有什麼行動。

　　他思路混亂，想了想，還是去了一趟新白，想要瞭解梁季聞是怎麼考慮的。

　　新白目前的試驗進度還不是很深，但是林舒和梁季聞都知道他們是遲早需要邁出這一步的。說起來，神經信號模擬實驗並不算危險度很大的實驗，尤其是新白目前涉及的層次，怎麼也不用擔心涉及到生命安全。

　　但是有些實驗確實對人體器官有一定的威脅，所以是介於踩線和不踩線之間，而且遲早有一天，隨著研究的進度會慢慢踩過那一條線。

　　居銘豐一直不是很喜歡林舒去找梁季聞，不過因為涉及實驗項目，所以他也挺好奇梁季聞目前的處理手段，所以很爽快地跟了上來。

　　他對林舒說道：「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他的處理方式會比你沒顧忌。梁季聞這個人，表面上看上去規規矩矩的，其實本性特別差勁。」

　　他伸手攬住林舒的脖子，吻了吻他的耳畔，說道：「你仔細想想……以前的事情。」

　　林舒回憶了一下，才說道：「我覺得這輩子的季聞哥……和以前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居銘豐卻說道：「他的傲慢和自私是刻在骨子裡的。你們……他們梁家人都有點這樣的性子。梁季聞平日裝模作樣是很到位，但是他本性非常偏激執拗。你想想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那時他也沒受過什麼刺激對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林舒說道：「你純粹只是在打壓情敵而已吧？」

　　居銘豐頓時炸了：「哪有！？」

　　林舒：「……」

　　居銘豐憋了一下，又開口問道：「他是我情敵嗎？」

　　林舒說道：「不是。」

　　居銘豐頓時才高興了一點，抱住林舒的脖子，撒嬌一樣地把整個人掛在林舒身上，說道：「好吧，我承認剛才是在故意黑他……」

　　「……但是有一半不是。你要相信我的直覺。」

　　林舒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還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臉。

　　然後他們就到了新白。

　　梁季聞看到居銘豐依舊很不爽，但是居銘豐卻相當沒有當客人的自覺，十分隨意地就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擺了個十足風騷的姿勢。

　　林舒也是服了他了。

　　他看梁季聞神色不對，趕緊轉移視線，開口詢問起梁季聞對於實驗方面的安排和計劃。

　　梁季聞看了林舒兩眼，還真的就被這種拙劣的手段成功轉移了注意力，開口說道：「我之前特意研究了一下相關的規定，還咨詢了一些人。我們目前的研究還不能算是人體實驗的範疇，但是如果進一步深入到腦神經層次，那就一定屬於人體實驗範圍了。」

　　「事實上，我們目前的實驗內容比較特殊，有沒有傷害性也是比較難以界定的。比如說一些皮膚表層的信號讀取，因為本身不會真正影響到人體，所以嚴格來說並不算人體試驗的範疇。目前來說，可以暫時定義成觀察性實驗。」

　　「但是一旦涉及到更深入的層次，我們這邊的實驗內容就相應來說比較不好批覆了。」梁季聞繼續說道。

　　林舒問道：「你指哪一部分？」

　　梁季聞說道：「並不特指哪一部分。主要是實驗目的方面——我們進行的是不是以醫療為目的的臨床試驗，這種申請本來就不容易批覆，尤其國內很大一部分人至今對於網遊還有娛樂項目有著一定的偏見……這幾年來還算比較好了，娛樂產業上來，國家也開始重視這一塊。但是要以這個理由進行實驗申請，還是比較困難。」

　　林舒問：「需要幫忙嗎？」

　　梁季聞搖頭：「我已經有解決方案了。」

　　林舒：「！？」

　　梁季聞說道：「我們打算掛靠一個醫療項目，就是殘疾人的模擬五感修復。我們會同時選取健康人和殘疾人士，然後進行相關的醫療性研究。不過如果一旦出了成果，也不一定只能運用在醫療領域。」

　　林舒沒想到梁季聞會選擇這麼一種方式。

　　但他想了想，覺得這樣的做法其實還是挺可行的。事實上，像神經接駁這樣的一項大型技術一旦出了成果，本來就是可以運用於許多領域的，並不會局限於虛擬遊戲或者虛擬社區。只不過虛擬技術確實是神經接駁一種最具綜合性的表現形式，但不是唯一。

　　林舒想了想，就知道了梁季聞的大概想法。

　　一般來說，志願實驗者通常會出於幾種原因會參與實驗。除了道德高尚的志願或者自體實驗，傷病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而殘疾，本身也是一種重要的傷病。神經接駁技術不可能治癒殘疾，卻能讓殘疾人體驗到那麼幾分他們所不擁有的感知。

　　林舒想起了一個人——葉紅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