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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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坐你的位置嗎?」趁著譚斌去洗手間,程睿敏湊近余永麟問。
「誰?你說譚斌?」
「嗯。」
「不可能。她太年輕,壓不住場子。」
「還有誰具備可能性?」
「基本沒有。」余永麟苦笑,「你在MPL呆的時間比我長,Kenney劉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
劉樹凡是台灣人,卻把毛澤東的一部《論持久戰》背得滾瓜爛熟。
最信奉的一句話是:與天斗與人斗其樂無窮也。
以他的為人,怎麼可能輕而易舉讓一個人晉級?他要的是下屬死心塌地的臣服,不把人的胃口吊足,他不會輕易吐口。
程睿敏轉著手中的杯子,維持緘默。
飯後余永麟趕著回去服侍太太,他用力擁抱譚斌:「乖孩子,自己保重!」
程睿敏送她回家。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狹小的車內空間,只有空調的聲音噝噝做響。
車窗外的十里長街,燈火恢宏,璀璨的光華蜿蜒延伸,直至道路盡頭。
譚斌支著頭,有點犯困。只想快快到家,沖個澡上床睡覺。
程睿敏駕駛技術不錯,車子走得熟練平順。
譚斌覺得有必要開口說點什麼,她清清嗓子:「我住得太遠,麻煩你繞了一大圈。」
「不客氣,這是我的榮幸。尤其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機會並不多。」
他的場面話像他的駕駛技術一樣,圓滑得滴水不漏。
「我怎麼聽著極其十分非常之言不由衷啊?」
程睿敏翹起嘴角,左頰形成一道弧形的笑紋:「Cherie,你們女性是不是習慣懷疑一切?」
「一部分,只是一部分。」譚斌特意強調,「大部分還是很傳統的。」
「哦,傳統女性什麼樣?」
譚斌想了想回答:「無條件崇拜男性,遇到難事能哭能流淚,堅信白馬騎士會帶她們離開惡龍的城堡。」
程睿敏側頭,從鏡片間隙看看譚斌,「這話聽上去很瀟灑很前衛,其實非常刻薄你知道嗎?」
譚斌挑起眉毛:「願聞其詳。」
「像你們這樣的,家庭背景良好,受過高等教育,又有合適的機會施展才華,經濟上自給自足,畢竟是少數。其他的,她們沒有選擇,不靠男人又能靠誰?」
譚斌幾乎被驚嚇到了,一直在笑:「聽聽,簡直象世界婦女組織發言人。其實吧,您也就是一變相的大男子主義,什麼叫沒有選擇?這部分女性的幸福指數是最高的,您知道不知道?」
如果可以,誰願意自己戳在露天地裡風吹雨淋?譚斌自覺早已變成榨乾的檸檬,別說流眼淚,哭泣的本能都在逐步退化。
程睿敏從後視鏡裡觀察著她,「你還是年輕,真的年輕。」
「您在奉承我對吧?」 譚斌誇張地摸摸眼角。
程睿敏踩下剎車,笑笑說:「到了。」
譚斌嚇一跳,看看窗外,黑黢黢的草地,幾片燈火闌珊的樓群,果然停在自家的樓下。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程睿敏下車轉到另一側,為她打開車門,輕輕說:「你忘了,我們做銷售的,第一要訣是什麼?」
盡最大努力摸清目標客戶的所有資料,性格,成長背景,教育背景,家庭,愛好……
譚斌當然不會忘記。
但他把她當作了什麼?目標客戶?
她說不出話來。
程睿敏一直目送她走進燈光明亮的公寓大門,才啟動車子離去。
電梯裡有一面半身鏡,譚斌怔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彩妝半脫,額角鼻頭稍稍露出本色,唇膏腮紅早已無影無蹤。幸好她一向淡妝,不會給人斷壁殘垣的悽慘印象。
電梯嗚嗚低鳴向上疾行。
她伸出食指戳著鏡中人的臉,「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是什麼人?是銷售。人家逗你玩呢,你可千萬甭當真。」
進門衣服已經濕透,她關窗開空調,脫下外衣跑進浴室。
浴室裡擺著一色淺藍的毛巾,四腳落地的老式浴缸,琳瑯滿目的香水浴鹽,亮晶晶的玻璃瓶擺滿架子,散發出撲鼻的香氣。
擰開熱水龍頭,譚斌長舒口氣,痠痛的脊椎骨開始一節節放鬆。
當初為買下這套兩室兩廳的公寓,幾乎和父母吵翻。母親還是傳統觀念,覺得譚斌多此一舉。
男人買房子娶老婆養孩子,老太太認為天經地義,殊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譚斌需要一個自己的窩,她不會為了一套房子胡亂嫁人。
此刻進了家門,環顧室內一塵不染,簡潔素淨,到處是熟悉的味道,她感到十分滿足。
關上門自成一統,門外落原子彈也與她無關,這些年的辛苦並沒有打了水漂。
洗到一半,客廳電話不停地響。
譚斌披著浴衣出來接聽。
「為什麼不接電話?」沈培的聲音。
「我剛進門。」
「那手機呢?我以為你失蹤了。」
譚斌摸出手機,原來下午開會設成會議模式,忘了改回來。
「對不起,我沒聽到。」
「你總是這樣。」沈培抱怨,「嚇死我知不知道?差一點兒打110報警。」
譚斌只好乾笑。
「算了,不說你了。」沈培氣餒,「週末咱們去昌平好不好?」
「你又出什麼妖蛾子?」
「兩個週末你都在加班,想讓你出去散散心。」
晚飯時譚斌多喝了兩杯清酒,這會兒酒意上湧,熱得心浮氣躁,很有點不耐煩, 「週五再說,誰知道週末會有什麼突發事件?」
「也好。」沈培似乎嘆口氣,語氣十分隱忍遷就,「那你早點睡,週五我給你電話。」
譚斌內心忽然牽動,叫了一聲:「小培……」
「什麼事?」
「沒事。」譚斌的聲音異常溫柔,「你也早點睡。」
沈培在那邊對著話筒吹口氣,吹得譚斌耳後一陣酥麻。
他清楚而快樂地說:「我愛你,寶貝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