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絕妙的主意
臨近正午,諦聆出現在知春苑,喚宿殃去小玉樓食堂吃飯。
宿殃餓了一上午,聞言立刻丟下手裡正溫習的《綻蓮劍法》,跟著諦聆去認食堂的路。
抵達食堂時,顧非敵、徐雲展和蒲靈韻正巧同時到來,宿殃下意識喊了一句:“哎,顧非敵,我有事兒跟你說。”
顧非敵腳步一頓,轉身問:“何事?”
宿殃張了張嘴,這才發現,那道信箋上讓他傳的話他沒背下來。
於是他面色一變,順勢演出一個魔教聖子范兒的邪笑,道:“沒事兒,就想叫你一聲。”
顧非敵狠狠盯了宿殃一眼,懶得和他計較,轉身跨進食堂。
見正主都愛答不理的,蒲靈韻和徐雲展也不好說什麼。蒲靈韻冷哼一聲,跟著顧非敵進屋。徐雲展倒是眯著眼睛,高深莫測地上下打量了宿殃一陣,這才轉身離開。
宿殃咬了咬指甲,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不能就這麼告訴顧非敵有關歸巢卷的事情。
他是反派啊!
還是將來要被顧非敵一劍穿心殺掉的反派!
本來他和顧非敵一起進小玉樓就很不對了,他可不能再把主角的好感度刷太高,否則後面的劇情一樣會崩掉。
可是,該怎麼讓顧非敵意外得知這個消息?
這也實在是太考驗他的智商了。
宿殃一邊思考這個難題,一邊在長桌邊坐下發呆。
“聖子您真是貴人,這是等人伺候呢?”
范奚笑著來到宿殃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從餐桌中心取了一口大碗,又拎起菜勺,問宿殃:“你想吃哪個菜,我幫你盛?要饅頭還是飯?”
宿殃這才回神,發現這小玉樓食堂其實有點像自助餐廳,是要自己從長桌上擺出來的菜盆裡選盛飯菜的。
他看著范奚執勺等待的樣子,輕咳一聲,壓下心中的尷尬,擺出架子道:“就米飯……和隨便兩個菜吧。”
范奚笑笑,順著宿殃的目光給他打了米飯、肉片葫蘆和燒茄子,還貼心地取來餐具,擺在宿殃面前。
做完了這些,他又從懷裡摸出梳子和發帶,幫宿殃把頭髮簡單綁好。
蒲靈韻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范奚笑眯眯地看過去,道:“小美女如果也想讓人伺候,我也可以幫你盛飯梳頭呀!”
蒲靈韻冷笑道:“我自己有手,又不是殘廢。”
范奚正想開口繼續調戲回去,食堂門口忽然響起一道沉穩的男聲。
“宿殃,你既已入小玉樓,萬事還是要自己學著做才好。”
一位中年男人拎著食盒跨進門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向宿殃,道:“這裡的少俠們都是你的同窗,他們也是來修行的。你若穿衣吃飯事事要人伺候,豈不是耽誤別人?”
宿殃認出這人正是從農舍將他們送到石林陣的那名中年人,在小玉樓的資歷應該很老了。
果然,見到來人,諦聆和墨師兄立刻起身行禮。
“王恪師兄。”
“守初師兄。”
顧非敵幾人見狀,也立刻起身,范奚伸手將宿殃拉起來,隨著大家一同行禮。
王恪笑著向所有人頷首打過招呼,把手裡的食盒放到桌上,又取碗碟盛了幾份食物,放進食盒內蓋好。
“你們幾人初入小玉樓,若是有什麼不習慣的,或是需要什麼東西,儘管向你們的師兄師姐提,不要害怕麻煩他們。”王恪道,“教學相長,你們向他們求助,也是在幫助他們進修,可明白了?”
眾人趕緊點頭。
王恪又笑了笑,這才拎起食盒,轉身離開食堂。
宿殃看著王恪離開的背影,關注點成功跑偏,低聲問范奚:“這小玉樓裡還能叫外賣……呃,送飯呢?”
范奚樂了:“聖子,我是昨晚和你一起進來的,如何知道小玉樓的規矩?”
諦聆聽到兩人談話,緩緩道:“恪師兄只負責給他名下指導的祝師兄和文師兄送飯。若你也要閉關,只需把你身上的玉鈴鐺交給我,我便將你的一日三餐帶回知春苑。同時,你身上沒有玉鈴鐺,便不能走出知春苑、隨意在小玉樓內活動了。”
宿殃“哦”了一聲,默默低頭吃飯,心裡卻在打著算盤。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要想在兩年內學有所成,閉關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他現在已經得到了九寒吐蕊功,也實在沒什麼必要天天往知春苑外面跑。
何況,劇本裡的魔教聖子是沒有進小玉樓的,而他卻意外進來了。所以他必須儘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低,以防一不小心又扇出個什麼不可控的神展開。
這樣盤算著,宿殃一言不發地吃完午飯,向范奚道別,回了知春苑。
他現在需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把歸巢卷的事情告訴顧非敵。之後,他就可以靜下心來閉關修行了。
回到房間,宿殃又將那張師尊寫給他的信箋翻了出來。
信箋上的字體娟秀,但沒有標點符號,整封信渾然一體,他無法把涉及歸巢卷的句子單獨撕下來。若是謄抄,以他幾乎為零的書法功底,字跡估計非常容易識別,萬一以後需要他在外寫些什麼東西,恐怕會被顧非敵一眼識破。
而且,這知春苑裡除了顧非敵,就只有他和諦聆,就算他能將師尊的信裁下來丟在顧非敵的桌上,稍微一想也能猜出消息是誰送過去的。
宿殃捏著信箋,打算換個思路。
托人轉告?
不,也不行。
他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有意把歸巢卷的下落透露給顧非敵——從之前考核中他不小心聽到的那些談論來看,這江湖造謠的能力一點也不比網路水軍差,說不定他這做法將來會被以訛傳訛成什麼奇葩的恩怨情仇。
所以這件事並不能拜託別人,只能靠他自己。
忽然,宿殃雙眼一亮,有了主意。
——如果他能讓顧非敵在得到歸巢卷消息的同時記恨他,那豈不是一箭雙雕?
他不能刷主角的好感,刷惡感總沒問題吧!
他可以假裝自己在看到師尊的信箋後,不願向顧非敵轉告秘密,打算毀掉證據,卻被對方發現啊!
以顧非敵對魔教的偏見,這惡感絕對是一刷一個準兒!
宿殃眯起眼睛,嘴角帶了志得意滿的笑容,心裡琢磨:所以,古人若是想要保守秘密,企圖毀掉信箋,會用什麼方法呢?
他的視線在屋子裡轉了個圈,最終落在書桌燈檯邊放著的火摺子上。
宿殃:……
得,他最終還是和這玩意兒杠上了。
……
這天下午,顧非敵滿臉失落地從萬卷閣回到知春苑時,便見到東廂房門外石階的角落裡,堆著一小撮燒成黑色的紙灰。
並且仿佛是怕他看不見似的,那撮紙灰的最上層,還欲蓋擬彰地露著幾張未燒淨的紙片。
顧非敵走上前,伸手從紙灰堆裡撿起一張紙片,只見上面寫著“萬卷閣”三個字。
整整齊齊,不多不少。
這張紙片明顯是被小心翼翼剪下來的,用火燎黑了邊緣,假做出焚燒過的痕跡。
顧非敵捏著紙片,忽地嗤笑了一聲。
他在臺階邊蹲下,伸手隨意撥了幾下紙灰,從裡面翻出所有作假的紙片。
“萬卷閣”
“頂層”
“東南角”
“咎鳳業火”
四張紙片拼出四個最關鍵的指向詞,外加兩三片用來混淆視聽的毫無意義的單字。
顧非敵捏著紙片,抬頭看向宿殃臥室那側的窗戶。
一道黑影迅速從窗前離開,下一瞬,屋子裡響起鈍物的碰撞聲,夾雜著椅子腳在地上摩擦出的尖音和一聲低呼。
顧非敵垂下眼睫,看著手裡的紙片半晌,起身進屋。他拐向宿殃的臥室,繞過屏風,雙目如星,直勾勾地盯著宿殃。
宿殃看到他這陣仗,揉膝蓋的手一頓,心中竟騰起一絲興奮的躍躍欲試。
——他猜到顧非敵要來質問他,早就準備了應對的臺詞。這回,他可不會再臨場發揮失誤了!
顧非敵盯著宿殃看了半晌,忽然眉舒眼展地笑了。
他低聲道:“宿殃,謝謝你。”
宿殃:???
不!
為什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顧非敵明明發現了他打算把那信箋毀屍滅跡,怎麼還要謝他?
這讓他準備的臺詞往哪裡去說啊!
宿殃張口結舌地瞪著顧非敵,半天才緩過來。
他憤憤地想:行,既然準備的臺詞沒用了,不想刷到顧非敵的好感度,那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宿殃一咬牙,飛快地調整好狀態,參照劇本裡魔教聖子調戲別人的情節,一步三扭地走上前,邪笑著在顧非敵耳畔嗅聞一口,拖了長音道:“好香啊——顧少俠想怎麼感謝本聖子?我看,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顧非敵的臉色刷地變了。
“……你這人,厚顏無恥!”
他紅著臉怒喝一聲,憤然轉身,離開了宿殃的臥室。
回到自己房間,顧非敵砰地將手中被捏皺的紙片拍在桌上。
片刻,他又歎了口氣,伸手輕輕將它們撫平。
盯著那些邊緣發黃焦黑的紙片看了許久,顧非敵低頭拆下一側小臂的皮質護腕,把那些紙片小心翼翼地塞進了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