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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成為彼此的宿敵呢[穿書]》第82章
第八十章 咒命十六字

 一路行至羅餘的房間, 宿殃心中忐忑愈發強烈。

 他直覺自己體內寒潭冰魄與三重寒功的事,在羅餘這裡一定會得到最確定的判斷——諦聆口中的“有損壽命”, 到底僅僅是損害健康, 還是意味著……他會死?

 宿殃的潛意識裡仍然覺得這個世界只是虛構的, 心底仍然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但一想到可能會到來的生離死別,他也終於感到恐慌了。

 有那麼一瞬間, 他甚至產生了想要逃走的念頭——也許不聽到最後的判決,他害怕的事就不會到來?

 但他最終還是跟著羅餘踏進室內, 由弟子服侍換了一身衣裳。

 羅餘沒有多話,指示宿殃坐下,給他切脈。

 不過片刻,羅餘皺著眉頭收回手,沉聲問:“你體內有一股極寒之氣,是曾有奇遇?在雪山, 冰原, 還是寒潭?”

 宿殃沒有隱瞞:“在小玉樓的玉鑒潭。師姐說,是寒潭冰魄。”

 “寒潭冰魄……”羅餘沉吟片刻,問,“她沒有告訴你, 將這寒物馴化入體之後,不能修習過多陰寒功法, 否則反倒會傷身?”

 宿殃抿嘴道:“……說了。”

 羅餘氣笑:“那你就是自己找死, 才會繼續修習清寒派功法, 最後還練了一套半凋紅?”

 宿殃避開羅餘的視線,垂著眼睫,說:“那時我已經練了六冥葬花和九寒吐蕊,按照師姐的說法,修習更多寒功,也僅是對我壽命有礙,並沒有說……會有多嚴重。”

 他頓了頓,接著道:“況且,我要是不練半凋紅,顧非敵中的血蠱……恐怕沒法解決。”

 羅餘當然知道半凋紅的作用,聽到此處,也深知宿殃當初實是無可奈何。

 但他依舊氣得磨了磨槽牙,沖宿殃道:“你以為半凋紅是什麼簡單的功法?它是另一套心法的斷章,本就不全,當初被盜走修改,完全是為了應急,否則又怎麼會被封存?就算你體內沒有寒潭冰魄,修習半凋紅都會損傷你的經脈,更何況你……”

 宿殃問:“我會死嗎?”

 羅餘道:“你根本就是在找死,你說呢?”

 宿殃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沉默。

 最終,還是羅餘打破了寂靜。

 “厄羅鬼帳的毒蠱,若想強行引出,倒也的確只有半凋紅做得到。”他歎息一聲,“畢竟,它出自厄羅鬼帳,本就是從煉蠱控蠱的心法截取的。”

 說著,他看向宿殃,道:“也虧得你體內流著我厄羅鬼帳王室一半的血,能夠抗住如此陰寒的內力。若是換了別人如你這般行事,別說登上雪山,就是深秋的寒風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後半句話,宿殃完全沒聽進去。

 他呆滯片刻,猶疑問道:“……厄羅鬼帳的……血?”

 羅余看向宿殃,視線落在他秀氣的眉峰,緩緩描摹至微挑的眼尾。

 這樣美麗的眉眼與記憶中早已開始模糊的人影重合,半晌,他道:“你的母親名叫厄羅瑾,是……我的親妹妹。”

 宿殃整個呆掉了。

 “所以,”羅餘道,“我其實是你舅舅。”

 宿殃滿臉迷茫。

 舅舅?

 魔教聖子什麼時候又多出來個舅舅?

 羅餘似乎對宿殃的驚訝毫無所覺,自顧自起身走到桌邊,拾起那支作為信物的花釵,道:“你的母親,在我印象裡仍舊是那個有些任性刁蠻的小女孩兒。當年,她偷偷從冰原跑來找我,我便帶著她與你父親和顧盟主一起遊歷江湖。經過洵水城時,她纏著我,非要我幫她買下這支花釵不可。”

 說著,他歎息一聲:“一晃,二十年了……自她被你父親擄去荒原魔鬼城,而我又不得不隱居雪山,躲避鬼帳王庭的人,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

 宿殃對此無話可說。

 他還在消化自己突然多了個舅舅的事實。而且,這個舅舅似乎還與厄羅鬼帳的王室有些淵源。

 那麼,魔教聖子豈不是也與厄羅鬼帳王室有關係?

 ……這是什麼詭異又複雜的關係啊?

 羅餘輕撚手中花釵,輕笑:“我沒想到,再見到這支花釵,我與瑾兒卻已是陰陽相隔,她的兒子也已經這麼大了。”

 說著,他看向宿殃,眼中卻沒有親人相見的溫和。

 “說實話,我本不想救你。”他淡淡道,“宿懷竹當年的行事實在令我氣憤,照瑾兒的性子,她也一定不願生下你。”

 說著,他又嗤笑一聲,道:“但既然你是因為鬼帳血蠱才來找我,我倒也有責任助你……罷了,好歹你也算我的晚輩,就這樣見一面倒也無妨。”

 宿殃被羅餘變來變去的情緒弄得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

 “血蠱在你體內其實並無危險。”羅餘放下花釵,將話題轉回宿殃身上,“有半凋紅的壓制,它幾十年內都翻不出什麼花來。倒是那寒潭冰魄,可能會在一兩年內耗盡你的生機。”

 宿殃悚然一驚:“一兩年?”

 羅餘哼笑道:“若你還像之前那樣妄動內力,數月……不,幾天之內就去見閻王也是有可能的。”

 宿殃終於壓不住心中焦慮,急切道:“沒有辦法拖一拖嗎?如果,我不再練功,不再動內力……不,如果可以廢掉我的內力,是不是就好了?”

 “廢掉內力?想要廢掉內力,只能徹底毀去你的經脈,你會立刻被寒潭冰魄凍死。”

 羅餘嚴肅道:“機遇、天材地寶,這些東西雖難得,但其實它們也是極危險的。當初你馴化冰魄時,必定經歷過一場生死考驗,只是你自己或許在昏迷中沒有察覺。我可以確信……當時必定有一個人,一次次幫你度過難關,你才能活下來,最終將它馴服。”

 宿殃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回想起當初在寒潭下洞穴中的事,是誰守在他身邊,將他一次次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不言而喻。

 顧非敵總是說,宿殃救了他三次……但其實,顧非敵又何嘗沒有救過宿殃的命?

 若是世上真的有命運之線,他們兩人的命運恐怕早已彼此糾纏,分不出你我了。

 只是……太短暫了。

 想到羅餘口中的“一兩年”,宿殃才終於慌了神。

 “可……怎麼辦呢?”他惶然道,“真的只有一兩年嗎?”

 “你與顧非敵,情投意合?”羅餘問。

 宿殃點了點頭。

 “可曾行房?”羅餘又問。

 猛地被這麼一記直球擊中,宿殃愣住,之後才感到有些窘迫。

 他支吾了一下,回答:“……還沒。”

 羅餘松了口氣:“幸好。”

 宿殃不解:“什麼幸好?”

 羅餘道:“你雖可以壓制血蠱,但其實它仍存活在你體內。平時倒無所謂,但……若是你與人纏綿,它也會活躍起來,將蠱毒傳入對方體內。一兩次倒還無妨,若是次數多了,那人身體必定無法承受,最終也只有英年早逝的結果。”

 宿殃默然。

 片刻,他道:“既然這樣,我還是想……請您幫我除去血蠱。”

 羅餘一挑眉:“哦?”

 宿殃被羅余了然的眼神看得耳朵發燙,但他還是咬牙道:“我……既然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就更不想……留下什麼遺憾。”

 羅餘語氣淡淡:“除蠱需要你以半凋紅功法輔助,但你也清楚,再動一次半凋紅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宿殃頓時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羅餘問:“你是想要一兩年的陪伴,還是,想要一兩個月的廝守?”

 這是個很難抉擇的問題,宿殃一時無法下定決心。

 他知道,他與顧非敵其實都在期盼著能夠得到彼此的全部,但……他也想要更加長久的陪伴。

 如今兩者不可兼得,便總要有所取捨。

 看著宿殃垂眸凝思的模樣,羅餘道:“這是你們兩人的事,你該與他商量。”

 “不,”宿殃這回卻異常堅定,“我……我不想讓他知道關於半凋紅和寒潭冰魄會損傷我壽命的事。”

 不管是寒潭冰魄,還是半凋紅,都與他救顧非敵的命有關。若是讓顧非敵知道這兩樣東西是造成他瀕死的真凶,不知顧非敵會受到多大打擊——雖說他當初並非有意拿自己的命去換顧非敵的生機,但,這個結果卻實在太戳心,他不想讓顧非敵知道。

 宿殃懷揣僥倖,問:“如果有辦法讓他不知道我會死……”

 羅余重重呼出一口氣,道:“你必然會漸漸衰弱,作為與你最親近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出?而且,就算有辦法隱瞞他,等到你離開那日,他豈非更加痛苦?”

 宿殃咬了一下嘴唇,悶聲道:“那也總比鈍刀子割肉強……”

 “此事不急,你還有時間深思熟慮。”羅餘道,“這裡有溫泉,冬日也不會太冷,你們可以停留一段時間。”

 宿殃只得點了點頭。

 忽然,他想起什麼,看向羅餘,道:“那個,神醫……”

 羅餘:“什麼事?”

 宿殃道:“剛才在溫泉裡,顧非敵發現我背後有被刺青遮掩的字,我問他寫了什麼,他也不說,看表情不太對。能不能麻煩您……幫我看看,是什麼字?”

 羅餘微微眯起雙眼,低聲道:“……字?”

 他沉吟片刻,點頭:“你過來,我看看。”

 宿殃轉身背對羅餘,將身上棉袍脫至腰腹,把背後刺青展現在羅餘眼前。

 羅餘盯著那一叢殷曇看了一會兒,伸手輕輕觸碰宿殃背上的皮膚。

 他沿著早已癒合的疤痕緩緩撫摸,過了許久才將手收回,臉上神情卻已是一片複雜——惶惑,荒謬,心疼,憤怒,哀傷,又夾雜著一絲不可置信。

 宿殃確定自己背上的字不是什麼好東西了。他心下忐忑,猶豫著問:“……是什麼字?能告訴我嗎?”

 羅餘倏然閉上雙眼,片刻,再睜開時,看向宿殃的眼神就完全不同了,原本的淡漠變成了一種很奇怪……很奇怪的擔憂與痛惜。

 他道:“厄羅鬼帳的巫術中,有一種……即使對大巫而言也極少會去觸碰的咒術,名為‘鬼血咒命’。”

 說完,他緩緩起身,踱到書桌後,扶著桌角坐下,

 他取了一張紙,展平,研墨,提筆。筆尖懸在紙面上方,卻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鬼血咒命若想成咒,必須要取被咒者至親之人的鮮血入咒。咒成之時,更……”羅餘聲音微啞,“……更要以那至親的性命為祭。”

 他垂下眼睫,運筆落字,一邊道:“即使在厄羅鬼帳,也只有……得過大巫傳授的巫女可施此咒。”

 一席話說完,紙面上十六個字也同時成型。

 那是宿殃背上鬼血咒命的咒辭——

 “孽緣為災,業報天咎。宿殃短壽,命絕未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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