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意外的消息
最終,顧非敵還是拗不過宿殃, 答應若是能從羅余那裡求得允許, 他就帶宿殃一起下雪山,回小玉樓。
然而兩人雖達成了共識, 可羅余卻似鐵了心, 絕不放宿殃與顧非敵離開。
“你們既來求我除蠱、醫治宿殃,便是我的病人。”羅余擺著架子, 強硬道, “既是我的病人, 就要聽我的安排。”
不管顧非敵與宿殃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他這回完全不為所動, 絕不後退,比之前給顧非敵與宿殃閉門羹時還要難纏。
“前輩如此阻攔我二人下山,除了不願讓我以身試險之外, 是否還有其他原因?”顧非敵盯著羅余的雙眼, 道, “先前前輩提及不放我們下山,神色似乎有異……難道近日武林又起了什麼波瀾,您不願我們知道?”
被這樣一問, 羅余不禁微怔,隨即眯了眯眼睛。
“不想讓你去送死, 這個理由還不足夠嗎?”他輕嗤一聲, 對顧非敵道, “就算我允許你下山, 宿殃如今的狀況,定受不住冬季的風寒。再加上山路難行,你們恐怕到不了小玉樓,他就一命歸天了。”
顧非敵道:“我相信前輩定有辦法助他。您就算無法化解他體內的冰魄與半凋紅,也定有辦法短暫壓制他的極寒內力。”
羅余哼道:“就算我有辦法,又如何呢?”
顧非敵語塞。
羅余擺了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如果你們請我過來就是為了此事,我看我也沒什麼必要待下去了。你們在這裡安心修養,不要再胡思亂想。”
說著,他起身就要離開。
宿殃一步攔在羅余身前,打算故技重施:“前輩不答應我們離開的話,我們就只好自己走了。”
然而羅余卻不像顧非敵那麼好威脅。
他看向宿殃,似笑非笑道:“哦,自己走,也行啊,反正我知道你是不怕死的。就是不知道顧非敵舍不捨得了。”
顧非敵當然不捨得,所以這樣的威脅實在無法說服羅余。
羅余甩了一下袖子,從宿殃身邊越過,一步跨出房門。
“舅舅……”
忽然,一聲呼喚在他身後響起。
羅余腳步一頓,詫異地回頭看向宿殃。
宿殃伸手輕輕捏著羅余的袖角,語氣柔軟,帶著一絲哀求的鼻音:“……沒有人不怕死,我們只是在努力讓我們活著、相處的時間更久一點。”
半晌,羅余歎息道:“你可知,你這種努力,是要顧非敵付出代價的?”
宿殃點頭:“我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為我犧牲什麼。但是,如果我們兩人換個位置……我也不願放棄任何可能救他的辦法,哪怕這個辦法可能對我有損害。所以我不想替他做決定,若是將來有什麼業報,我與他一同分擔就是。”
羅余皺眉看向宿殃,一言不發。
宿殃深深吸了口氣,補充道:“……您是醫生,一定明白病情越拖,只會越來越嚴重。有些機會,一旦沒有及時抓住,將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我明白顧非敵的心情……他是寧可為他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也不想為他錯失的機會後悔。”
最後,他又放輕語調,低低喚道:“舅舅……”
羅余雙眼微闔,歎息了一聲:“值得嗎?”
宿殃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向您保證,回到小玉樓,我會向師姐、師尊徵求意見,要是她們也不贊同非敵修習那套極陽功法,我就會拼盡全力阻止他。”
“宿殃……”顧非敵焦急道。
“如果那套功法真的對你有害,我怎麼可能讓你練。”宿殃白了顧非敵一眼,“所以,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回去,省得你自作主張。”
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羅余無奈地,又歎了一口氣。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被從院牆外直接翻進院內的秦見越打斷了。
“阿瑜。”秦見越面色凝重,幾乎眨眼間就湊到了羅余耳邊,凝音成線,傳音道,“我今日下山採買食材,收到來自王恪的傳訊。”
羅余一驚,問:“王恪?他怎的突然給我們傳訊?”
王恪是當初與他們同入小玉樓的一屆,出師後兩年再度回歸,留在小玉樓教導師弟師妹。
雖然當年他們彼此留了對方的聯絡方式,但這麼多年來,王恪一直沒有聯繫過他們。如今初次傳來消息,不知會是為了什麼。
秦見越瞥了顧非敵與宿殃一眼,正要繼續傳音入密,卻被羅余一把拉住。
羅余沖秦見越使了個眼色,扭頭對宿殃與顧非敵道:“我有事要忙,你們先歇歇吧。”
說完,拽著秦見越離開了宿殃與顧非敵的溫泉院落,留下仍未得到應允的宿殃與顧非敵在原地,面面相覷。
……
回到主院,秦見越揮退弟子,確定周圍無人可以竊聽,這才開口。
他道:“王恪送來消息,說鬼帳王庭先王厄羅珝的第三子厄羅楹,當年其實從厄羅玨手中逃脫,化名‘羅隱’,入小玉樓。如今,就要出師了。”
羅余眼中震驚之色更濃,不可置信道:“是大哥的兒子……當年不是傳聞,厄羅玨刀下,雞犬未留麼?”
秦見越道:“王恪沒有細說,但……小玉樓應該調查過。以師尊的能力,沒有人能騙她,所以,此事應當是真的。厄羅楹當年即將弱冠,有能力潛出鬼帳。”
羅余眉頭緊皺,眼中震驚漸漸淡去,卻被一抹極為明顯的擔憂取代。
“他遭受如此變故,如今從小玉樓出師,恐怕……是要去報仇的。”他道,“可眼下整個王庭都落在厄羅玨手裡,厄羅玨當初能起事成功,白巫塔和黑羽軍一定都是他的助力……再加上王庭周邊的親衛……厄羅楹就算想要刺殺他,也很難有勝算。”
秦見越道:“我觀王恪的意思,似乎是想讓你出手相助。”
羅余苦笑:“我如今不過孑然一身,如何能助他?”
秦見越沉默片刻,道:“王恪知道你我的關係,或許他是想……”
聽到這話,羅余猛地搖頭:“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去找你哥的。你逃家這麼多年,你家那地方,進去了還出得來嗎?”
秦見越失笑:“都二十年了,皇兄即使還在生氣,大約也不會再追究什麼。”
羅余依舊滿臉的不情願。
秦見越道:“若騰雲閣集結武林眾人、計畫圍剿魔教的事,也與厄羅鬼帳有關,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和朝廷聯手。畢竟,朝廷也一直希望與厄羅鬼帳解決邊患。你當年不願回王帳,如今,不如將此重任交給厄羅楹?”
羅余默然片刻,斜睨著秦見越,嗤笑道:“你以為你如今還是王爺呢?”
秦見越也不禁笑著搖了搖頭:“無論如何,我會先寫信問問皇兄的意思。倒是你……不打算見見你侄子麼?”
羅余隻覺得頭疼。
仿佛自從宿殃與顧非敵來到這玉瓊峰,他原本平淡閒適的日子就被攪了個亂七八糟。
先是得知宿殃中了鬼帳的血蠱,接著發現他竟被他的生母下了鬼血咒命,然後又聽說平靜了二十年的顧若海與宿懷竹竟然打算刀劍相向……現在,厄羅鬼帳王庭的內部鬥爭又被硬生生塞到他鼻子底下,不由得他視而不見。
也不知今年這光景,是不是犯了哪路神仙。
羅余伸手抱住秦見越,把腦袋靠在他肩上,低聲道:“當年我逃開的,如今倒是樁樁件件都報應回來了。”
秦見越笑著在他背上拍了拍,略作安慰。
“行吧,剛好。”羅余直起身,看向門外遠山,道,“那兩個小崽子正計畫回小玉樓求取功法,既然要去眉珠山,就順道護送他倆過去吧。”
說著,他輕笑一聲:“宿殃這孩子,倒是能說會道的,撒起嬌來讓人拒絕不了。”
秦見越道:“既然那功法在小玉樓,你還擔心什麼?顧非敵曾在藏珠閣閉關,是師尊的親傳弟子,無論如何,師尊都不會放任他拿性命玩笑。”
羅余點了點頭,沉默片刻,道:“如此,我再擬一個藥方,好助宿殃抵禦雪山山路嚴寒。還要麻煩你去買藥材了。”
秦見越:“無妨。”
……
兩天后,羅余照例來到溫泉院落的暖閣,給宿殃診脈。
宿殃喝了藥,診了脈,正要開口繼續纏磨羅余放他和顧非敵下山,卻忽然被羅余的一句話將所有聲音堵回了嗓子裡。
“今晚你們二人記得雙修。”
羅余語出驚人
宿殃:!!!
顧非敵:???
宿殃呆愣片刻,才不可置信地、失去了全部語言組織能力地:“……啊?”
羅余一臉平靜且高深,轉向顧非敵,老神在在:“今晚雙修,記得將內力盡可能多地渡給宿殃……但也不可太過,只要確保他明日能夠抵禦嚴寒即可。”
說著,他取出一隻瓷瓶放在桌上,又對宿殃道:“這是我昨日制的暖心丹,明天晨起時開始含服,一粒化完要緊接著含下一粒。巳時初,我與阿越會來帶你二人下山。”
宿殃還沒反應過來,顧非敵卻倏然笑了,驚訝道:“前輩的意思是,允許我與他回小玉樓了?”
羅余道:“我與阿越恰好也有事需要前往眉珠山,自是可以同行,但我也要約法三章。”
顧非敵恭敬道:“前輩請說。”
“路途遙遠,我們將會全程騎馬趕路,投宿或許會選擇山間農舍或荒郊野外,因此宿殃或許會有身體不適。”羅余道,“我會儘量為他緩解,且保證能夠護住他的命。顧非敵,你不可以以他的身體為藉口,耽誤行程。”
顧非敵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信前輩。”
“好。”羅余接著道,“第二條,途中不管你們聽到什麼消息,我們的目的地是眉珠山,小玉樓,中途絕不會改道。”
顧非敵:“是,明白。”
“第三,”羅余盯著顧非敵的雙眼,“到了小玉樓,若師尊不許你妄動極陽功法,你就絕對不可以修習它。”
這一次,顧非敵卻沉默了。
宿殃上前拉住顧非敵的手,笑道:“舅舅,如果師尊不允許,我就是自己去死,也不會讓他練的,放心吧。”
羅余抬手就想給宿殃一個爆栗,被顧非敵擋下。
“都聽前輩的。”他眼眸低垂,答道。
羅余滿意地點點頭,收拾了藥罐,轉身離開。
臨跨出房門,他扭頭看向屋裡十指緊扣的兩人,笑了一聲,道:“今晚,別忘了,雙修。”
顧非敵:……
宿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