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游野以為他會直面綁匪,甚至能看見季欽生。未知等於恐懼,他害怕見到不好的結果。一行人抵擋了廢棄工廠的二樓,那裡又有四個人,有扛槍的有用電腦了,還有一個差不多相當於指揮的鬍子男。
鬍子男擁有一頭濃密的棕捲髮,他視線迫人,沉沉朝喬重這行人一看,落到了游野這個外人身上,更加犀利。
但是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季欽生安危,對於這個鬍子男明顯不善的視線,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喬重用法語跟鬍子男簡短地說了幾句,腦袋朝游野這邊點了一下,應該是跟鬍子男交代他的身份。
兩個人對話了一會,喬重就走過來給游野塞了個對講機,再領著游野到了一個小房間:「你在裡面待著,等叫你的時候再出來。」
小房間明顯是被人臨時佈置成了休息間,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滿地菸頭,桌面上有瓶裝水和吃剩的面包。
游野沒有反對,他安靜地拿著對講機坐到了其中一把椅子上,喬重滿意頷首,他害怕這個普通人非得要死要活跟著,跟那群亡命之徒正面對上的時候,他們才沒精力照顧普通人。
喬重以防萬一又道:「如果有什麼意外,你記得跑。」
游野聞言臉色又白了幾分,他攥緊了對講機,聲音沙啞道:「什麼意外?」
喬重不高興地揚眉:「本來就不應該帶你來,情況不對時,萬一我們撤的時候沒能捎上你,你自己到時候見機行事。」
游野悶悶地吐了口氣:「好。」
喬重離開屋子的時候,順便把門關上了,這廢棄工廠的屋子也沒燈,只有桌上一個小手電。
游野坐在這間擁有混亂氣味的屋子裡,心跳卻沒有因為動作的停止而緩下來。自從知道季欽生出事後,他渾身只覺得時冷時熱,背上的冷汗一層又一層,將衣服濕得冰冷。
沒多久,他感覺到外面有人的走動聲和談話聲,那群人離開了。游野也不甘心在這裡等著,但是他知道專業的事該交給專業的人處理。
除了相信他們,他沒有任何的辦法。
第一聲槍聲響起時,游野被嚇得渾身一顫,有槍聲就代表著交火了,情況很不妙,這荒郊野嶺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聽見報警。
季欽生會不會受傷,情況會怎麼樣,那群人會輸嗎?一個又一個念頭升起又消滅,游野直接站起身來,在屋子裡猶如困獸般轉來轉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對講機響起,喬重讓他下去,游野幾乎是在對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衝出了房間,朝槍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喬重在對講機裡大概交代了方位,之後就再也沒聯繫過他。游野抵達的時候,那群綁匪被三兩分開捆作堆。
游野一眼就看見了那兩個當年綁架過他的人,就像他的噩夢重現,壓力也是前所未有。但他管不上了,他視線四處梭巡,要找季欽生,他也找到了。
他想找的人正靠在一面牆上,渾身是血,滿臉蒼白,眼皮合上。
游野只覺得嗡的一聲,什麼都想不到了。
喬重手臂被擦傷了,同伴正給他處理傷口,結果老大突然叫了他一聲,說他帶來的那個亞裔瘋了。
喬重回頭一看,就見游野衝到了一個綁匪面前,瘋了一般踢踹那個人。那綁匪直接被踹得倒了下去,滿臉都是血。
這還不止,游野竟然還企圖殺了那個人,結果被他同伴反手扣住了,按在地上不讓他動。
游野卻完全不管,血紅的一雙眼瞪著已經倒在地上的人,掙扎得青筋畢露,好似一頭發瘋的狂獸。
喬重認識他毆打的人,是兩年前其中一個綁匪,這是報仇來了?也不用殺人吧,現在這些良民路子都這麼野了嗎?
這時他聽到他們的金主咳嗽了一聲,睜開了眼。喬重聽到季欽生喊了游野的名字,但是很顯然正在瘋的游野根本沒聽見。
喬重走了過去,在人脖子上的穴位掐了一下,將人直接掐暈了過去。
季欽生見他這麼做,艱難地撐起身體道:「你幹什麼!」
喬重拉著自己同伴起身,在提著游野的領子,把人扛到了自己肩膀上,朝季欽生走了過去:「你情人太鬧騰了,讓他安靜一會。」
說罷他將昏迷的游野放到了牆邊,他大概猜到季欽生的情人在發什麼瘋,剛見到季欽生那會,他看著這人衣服上的血跡,根據那出血量,他也以為他們這單算是白幹了。
喬重走回去重新處理傷口,還給自己點了根事後煙。
游野只是短暫地昏迷過去,很快就重新醒了過來。他感覺到自己臉頰旁有刺鼻的血味,有手按在他臉頰上,輕輕地碰著。
他順著那滿是小傷口的手再看到人,季欽生朝他疲倦地笑了笑。季欽生出了許多汗,臉上也是髒的,看起來憔悴又難看。
可是游野卻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動人的笑了,因為這代表這季欽生還活著,還能衝他笑,而不是永遠地合上眼,就像剛剛那個安靜的模樣,讓他以為這個人徹底離開他了。
那時候再也想不到什麼陰影害怕與疼痛,他直接瘋了,恨瘋的。即恨綁匪,更恨自己。
如果他不跟季欽生鬧脾氣,如果不是他沒用的創傷應激,如果不是因為他!
他簡直像是季欽生生命中的一場災難,兩年前他忘了他,兩年後他害了他。
如今看到這雙他以為再也見不到的雙眼,季欽生目光柔軟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對他說:「我沒事,我在這裡,不要怕。」
就像一顆巨石砸入心湖,在漣漪平靜的時刻,一切都塵埃落定。
他再也不用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