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游野覺得渴了,他在桌上找到了酒水,一飲而盡。葡萄酒是甜的,解決不了他喉嚨的乾渴。這股渴意是從季欽生看著他唱歌開始的,季欽生早就結束了表演,不知道去了哪裡。
游野查到了歌詞,只覺得一股熱意從裡到外地湧了出來,他的臉應該是紅了。游野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反應是什麼,他竟然因為季欽生的一首情歌,而感覺到了害羞。
不過是一首情歌而已,游野又喝了口酒,三兩下,酒水就飲盡了。他喝得急,嘴角流出一點,落在了衣領上。一旁的紅衣美女大概感覺到他情緒不對,自覺離開了。
游野扯著領子,心想這可不是他的衣服啊,紅酒漬也不知道好不好洗。不如買件新的好了,這件他穿過了。他扯著衣領,鼻尖下意識輕輕一嗅。上面彷彿還有季欽生的味道,很好聞,不知道用的是哪款香水。
游野鬆開了衣領,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垂,那裡是泛著燙的,不一般的熱度。
那可是季欽生,游野再次告訴自己。他故意用了假名字,並帶著一絲自己也不知道的期盼,對季欽生。
但是季欽生沒有懷疑,他根本不知道他真名叫游野。這足以說明,那一晚在季欽生那裡,大概什麼都算不上。因為季欽生沒有打聽他,找他,瞭解他。其實這也沒什麼,游野並不會放在心上。
他們這樣的人,最忌諱的就是認真了。
更何況他騙都騙了,與其說是試探季欽生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名,倒不如說他是故意往人身上取材。
泳池邊有年輕人跳了進去,水濺得十分高,游野站的不算近,也濕了褲腳。他感受到那股夏日的清涼,很想下泳池,只恨自己沒帶泳衣。
燒烤處有剛烤好的大蝦,游野悠閒地走了過去,捏起串著蝦的木籤,連殼帶肉咬了口蝦,總算覺出點國外度假的快樂來。
他寫東西,認識的人不算太多,能陪著旅遊的人就更少了。這樣的聚會,在旅遊期間是參加不上的,倒是託了季欽生的福了。
等季欽生想起他,要找他時,游野已經自在地坐在泳池邊,捲起兩管褲腳,雙足都探入水中,不時撥出點波紋。一旁有個英俊的金髮男人,立在水裡,仰著頭在跟他說話。
季欽生眼神淡淡望著那邊,鄰居大叔拍他的肩膀,跟著一同望去。他咕噥幾句,說那是他朋友的孩子,已經出櫃了,看來是瞧上了季欽生的朋友。大叔說罷還爽朗地笑,非常友好。
與大叔相比,季欽生的神情算不上友好,但也不算非常糟糕。
游野不知道身後有人看他,面前這個法國男人說的話,他聽不太懂,他用英語不咸不淡地回應著,注意力不集中,有種淡淡的疏離感。
他不知道正是這種疏離,讓這個法國男人更有興趣。他覺得面前這位亞洲男生看起來非常合他胃口,就像中國瓷器,冷淡點更顯得矜貴,很有氣質。
游野一邊漫不經心地回話,一邊玩水,這時音樂突然換了,變得纏綿起來。法國男人趁機來碰他的手,要牽住他。游野以一種非常生硬的態度拒絕了對方,男人也不生氣,只無奈地笑了笑,繼續同他說話。
草棚中間被空出了一大塊空間,有老的,中年的,年輕的,只要有伴,都能進去跳支小舞。太陽已經斜斜落到天邊,紅紫的雲湧了上來,已是傍晚。
游野回頭,發現一直找尋不到的人,在草棚上擁著人跳舞,女人有一頭棕色的頭髮,身材很好,倚靠在季欽生身上,郎才女貌。
季欽生跟人頭挨著頭,不知說了什麼,女人抬手捶了一下季欽生的肩膀,力道很輕,像在撒嬌。
法國男人見游野一直望著草棚的方向,就問他要不要一起跳舞。他的聲音引來游野回頭,游野問他:「你穿著泳衣跟我跳嗎?」男人當然有衣服換,就在他利落爬上泳池,快步跑去換衣服時,游野拿起地上的酒杯,放到一邊的長方桌上,提著拖鞋,準備離開。
他沒有看舞池裡的季欽生,沒有看跟他打招呼的人,甚至沒有考慮那個法國男人回來後,他這樣離開會不會失禮。他只看著天邊,遠離音樂和人群,踩著自己的影子,準備回到他落腳的酒店。
路邊有小孩踩著單車疾駛而過,發出清脆的叮鈴聲,輪胎碾過石頭,彈飛一小塊,打到了游野的小腿上,留了點淤紅。
游野踩上了拖鞋,感覺到有點餓了。他摘了朵花,在手裡轉了幾圈,最後放進口袋裡。他買了支雪糕,找了個公共長椅,坐了下來。
有只鴿子飛到了不遠處的地面,發出了咕咕的聲音。游野掰了點甜筒皮遞了過去,想要把鴿子逗過來。可是有人驚走了他的鴿子,那人穿著帆布鞋,牛仔褲,再往上看,和他同樣的髮色,同樣的皮膚。不,大概要比他白一些,季欽生沒他曬得狠。
游野舔著雪糕,甜絲絲的雪糕融化在舌尖,帶了點奶味,他說:「你嚇走了我的鴿子。」
季欽生走了過來,坐在長椅的另一邊,舒展著雙手,隨意地搭在椅背上。這麼隨便的動作,在季欽生身上來看,都該死地瀟灑。
游野悶悶地三兩口吃完雪糕,沒說話,季欽生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直到游野把雪糕吃完,站起身:「我要走了。」
季欽生終於不像個啞巴一樣了,而是掀起眼皮問他,去哪?游野皺皺鼻子,不老實道:「關你什麼事?」他們好像沒有認識很久吧。
季欽生大概沒料到他說翻臉就翻臉了,愣了一下,突然輕笑道:「吃了我這麼多水果,連去哪都不肯說?」
這兩件事有什麼相干的,游野心裡默念。他本打算拿出錢包,動作卻僵了僵,他今天出門,壓根沒拿錢包。拿手機轉帳,這不明擺著要留電話嗎?他不想給季欽生留電話。
他們之間,季欽生只能等著他來找他,這種主動權在手的感覺很美妙,他暫時還不想讓出。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朵花,遞給了季欽生:「送你。」
季欽生沒接:「就這樣?」
游野突然笑了,他咧開嘴,舌頭舔過略尖的虎牙:「怎麼,你還想吃雪糕嗎?」
雪糕已經吃完了,大概他嘴唇上,還有淡淡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