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吃過飯，仍是陽光燦爛，雲很白，厚厚一層，像雪糕。游野回去沒騎車，是季欽生推著走。游野望著天舔嘴，最後還是放縱了自己的食慾，去買了一支冰淇淋慢慢舔。

　　路邊的冰淇淋車給他堆了兩個高高的雪球，還撒上了五顏六色的糖粒。游野問季欽生要不要，季欽生搖頭，他就一個人吃了。天氣熱，雪糕融得快，白色的，帶著奶油香的雪糕融了，一點點往下滑，跟巧克力的黑融在一塊。

　　還沒淌到脆皮甜筒上，游野就伸出半截舌頭，至下而上地舔，將柔軟的雪糕舔出了一道溝壑，再吮一口，奶油香在嘴裡炸開，異常香甜，游野心滿意足地眯起眼。

　　季欽生一直望他，視線不離他的嘴。游野用無名指抹去嘴邊一點雪糕，微微笑了：「季少爺，別這樣盯著我看了，就算你一直看，我也不給你吃。」

　　游野是故意的，只因剛剛季欽生在餐廳裡簡單地交代了以往的情史，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最早的追溯到初中，是個清秀的男生，膚白大眼睛，天生棕的頭髮，像個小天使。

　　游野一邊聽一邊心中冷笑，初中最是雌雄莫辨的時候，等喉結鬍子長出來，小天使就成老天使了。季欽生敘述的口吻很平淡，沒有所謂懷念，就是游野問，他就說了。

　　這樣一聽，他就更在意自己現在這身黑皮了。但是他覺得這身黑皮是衝浪換來的，他衝浪的模樣大概是帥的，換得也值。雖然不是小天使，但也是狂野男孩。

　　游野心裡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以至於季欽生以為游野聽著非但不介意，還有點想笑。他笑，季欽生卻不高興，問他笑什麼。

　　游野當然不能說實話，他只說笑還不好，難道聽他交代要鬧，還要跑出來，一定要季欽生追出來解釋不成？說著他又笑了，彷彿能想像那個畫面。

　　季欽生只好扶著杯子無奈道：「我倒想你跟我鬧了。」

　　游野伸著手指搖了搖：「別鬧，我倆沒有可比性。你肯定要喜歡我多一些。」

　　他看起來是不吃醋的，出來後卻把雪糕舔出了十八禁之感，游野將沾了雪糕的無名指輕輕咬住，吮後緩緩往外扯。他的指頭飽滿，肉乎乎的，指甲修得齊整。被牙齒叼住，往外拉時，能清晰看到上面迅速泛起紅，裹著一層水光。

　　季欽生輕輕眯起眼，問他：「好吃嗎？」

　　游野又含了口雪糕：「你覺得呢？」

　　季欽生要伸手來拉他，大概又是要從他嘴裡搶。游野已經被搶過一次，哪裡能輕易被人成功，他往後一退，避開了。風剛好吹起，將他衣角吹了起來，露出了點白皙的肚皮。

　　游野露在外面的皮膚顏色深，裡面卻是又白又軟的，手感和口感都相當不錯。

　　游野護著雪糕，不讓季欽生抓到他，帽子還在跑的過程中被吹掉了。最後季欽生到底還是趕了上，如願以償地在游野嘴裡嘗到了最甜蜜的滋味。

　　最後一單車，兩個人，都坐在了沙灘邊，一人一口將雪糕分完了。游野伸直一雙腿，雙手後展，仰著頭：「好奇怪啊。」

　　季欽生循聲望去，游野仍望著天：「我們怎麼就在一起了呢？」

　　一切都這麼巧，異國，偶遇，還都在這邊遊玩。他曲起腿，抱著膝，臉頰挨著膝蓋問季欽生：「你又為什麼會出國呢？」

　　季欽生頓了頓，反問道：「還能為什麼，出來散心，你呢？」

　　游野自然也不會老實說自己是出來尋找靈感，萬一季欽生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剛開始騙人的事就會被拆穿了。游野也說出來散心，他伸手圈住了季欽生的手腕：「沒想到散出了個男朋友出來。」

　　僅僅是一時興起，加上剛才隱約升起的好勝心，他問季欽生要不要看他衝浪。季欽生見他有興致，就點頭說好。游野興致沖沖地踩著單車回去拿衣服，租衝浪板。

　　季欽生不下水，就租了一輛遊艇陪他，財大氣粗到不行。他正吃驚的時候，季欽生已經立在遊艇上，戴著墨鏡等他了，游野抱著滑板淌進水裡，一邊砸嘴：「有錢。」

　　季欽生好笑道：「今天本來就想跟帶你出海的，沒想到你正好想衝浪，剛好了。」

　　遊艇確實是早就定好的，游野甚至能看見裡面的桌子放著冰桶和紅酒，還有輕音樂。原來今天還是有新行程安排的，就算他不衝浪，季欽生也要帶他出海。

　　遊艇旁邊放下了一個小氣艇，游野帶著衝浪板下去玩的時候，季欽生就靠著圍欄看他。游野衝浪技術實在不錯，相當鮮活，具有強烈的生命力。

　　在高高掀起的海浪中，他御浪而行，姿勢漂亮，頭髮都被沖濕了順在腦後，還偶爾抬手沖季欽生招呼，露出燦爛又爽朗的笑容。

　　季欽生剛剛提起往事，前任的時候，游野就說了一句，和我都完全不像啊。確實不像，游野像一個意外，不管開始還是相遇，都橫衝直撞，像顆絢爛的星星，一下墜進了他懷裡。

　　在反應過來前，他就下意識攥住了手，想將這顆星星留下來。也在還未知道的時候，他就被這顆星星的光芒給迷惑住了。

　　他和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他愛他的不一樣。

　　又一股巨浪打了過來，這下將游野整個人都沖沒了。季欽生捏在手裡的杯子往下落，摔得稀碎。他喊游野的名字，除了海浪聲，沒有任何回應。

　　季欽生實際是不會水的，他不會游泳，也從不考慮去學，只因幼時有墜水的遭遇。

　　他衝去找遊艇的駕駛員，那高大的法國男人聽到他因為急切，更加算不上流暢的法語，故意裝聽不懂，搖頭擺腦。

　　季欽生咬牙，只放下狠話，如果他不幫忙下去救人，他絕對會投訴他。

　　這話逼得那男人臉色一變，有些陰鬱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妥協去翻救生衣。季欽生也將救生衣穿上了，他知道他不會水，下去也只是添亂。

　　但他心不安，他無法安穩在船上等。兩個人剛走到船頭，就見游野已經從海裡冒出個頭，正甩開貼在臉上的濕潤頭髮，跟小狗似的。

　　他臉上還有著笑，皺著鼻子對船上的人喊：「海水真的好苦好鹹啊！」

　　游野還在笑，結果他看到季欽生難看的臉色，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其實他平時衝浪很穩的，很少翻進去，今天也有點丟臉，明明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現自己帥氣的一面，結果就這樣一頭栽進海裡了。

　　游野也不敢在海裡繼續浪了，他看見季欽生身上的救生衣，明白這人竟然是打算下水了。

　　跟季欽生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也清楚季欽生幾乎是不下水的，最多會在海邊泡一泡，往深的地方游，基本是不敢的。

　　這裡出海了，早就過了安全線，季欽生以為他出事，竟然要下來。游野知道是將人嚇到了，哪裡還敢再浪，趕緊上船安慰自己的戀人。

　　見游野上來後，季欽生就將救生衣脫了放好，拿來紙巾開始清理酒杯碎片，看起來非常冷靜，也沒有要動怒的意思。但是游野就是感覺到了這平靜外表下的洶湧。

　　季欽生絕對是生氣了，不是開玩笑的。

　　游野乖巧地將衣服換了回來，短期內沒有下水的打算了。季欽生將酒杯垃圾扔進了垃圾桶裡，咚的一聲，有點響。

　　游野走到人身邊，伸手去拉季欽生的手：「幹嘛空手收拾，多危險啊，傷到了怎麼辦？」

　　季欽生語氣很低，原話還給他：「你呢，傷到了怎麼辦？」

　　游野閉嘴了，知道這事他根本不佔理。他展開季欽生的手細細檢查了掌心：「下次不會了。」

　　季欽生沒有多言，他並不想說一些強制性的語言，他也不想跟游野吵架。剛受到一場驚嚇，他心情並不太好。游野只能跟前跟後，抓著人的手碰自己的臉，討好道：「你看，什麼事都沒有呢。」

　　季欽生沒好氣地將手抽回去，重新去洗杯子倒酒。游野緊跟著人身後，一屁股坐了下來，伸手攬住季欽生的肩膀，像是兄弟摟著兄弟，又像男人摟著自己女人一樣，手從肩膀上不老實地滑到了季欽生腰間，他湊到人的耳邊哄道：「別生氣了，阿欽，小寶貝～」

　　這樣糾纏了幾句，見季欽生不回話，游野猛地起身，動靜不小。他轉身就朝外走，感覺自己的手臂被碰了一下，應該是季欽生以為他也起了脾氣，要留他。

　　游野沒回頭，徑直走了出去。他剛剛看到桌上有花，還插在漂亮的玻璃瓶裡。游野粗狂地將花從瓶裡拿出，根部還在往下滴水，他也全然不在意。

　　游野捧著花，學著最老土的那套，走到季欽生面前單膝下跪。他雙臂伸直，將花直直捧到了季欽生面前：「我後悔了！」

　　他捧著花，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剛才真的下水了，我會更後悔。」

　　「我知道錯啦，阿欽，別生氣了，抱抱我，親親我嘛。」

　　他不要臉地痞笑著，說著不要臉的話，他臉頰濕漉漉的，眼睛卻異常明亮，像是倒映了一切，又像只有眼前人一樣。

　　下一秒，花落在了地上，零零散散。捧著花的人，已經被人拽進了懷裡，緊緊摟住了。擁抱的力量很重，有力的雙臂纏住了懷裡的身體，就像再也不會鬆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