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林醫生是他的治療師，游野無可奈何，只能坦白。那時他一心想趕走季欽生，他不想讓兩個人之間最後的回憶只剩下彼此折磨

　　他甚至是自私地覺著，也許這樣分開季欽生能記得他一輩子，那樣的話也好⋯⋯

　　他想了許多，也想過季欽生會有什麼反應，大概會失望，會生氣，會難過，唯獨沒想到，他會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真得很疼，他日漸瘦弱的身體根本沒有力量掙開季欽生，他被狠狠壓在桌上，季欽生帶來的粥和水果，都從袋子裡翻了出來。

　　有草莓，一顆顆滾在了地上，鮮紅水靈，直到被踉蹌的他一腳踏成了泥。游野沒有穿鞋，光著腳踩爛草莓的感覺很奇怪，冰冷黏糊。

　　他被咬出了眼淚，雙手本來還在推著季欽生，但漸漸地，他感受到這充滿怒意的舉動裡滿滿的傷心。他又一次傷害了季欽生，雖然並非他的本意。

　　游野躺在桌上，手插入季欽生的頭髮裡，緩慢地摸著，他安慰著這個男人。游野意識到在那場意外裡，受傷的不止是他。如果季欽生知道了他發生的事，只會比他更難過。

　　游野哭了，他眼淚無聲地流下，直到季欽生鬆開了他的脖頸，帶著血腥味的嘴唇貼上了游野的臉頰，和他咸澀的眼淚混在了一起。

　　他像個小孩一樣，紅著眼皮帶著哭腔道：「你為什麼不早點來？」

　　季欽生摟住了他的腰，將他從桌子上抱了起來，手緩慢地撫摸著他的背脊，溫柔地安撫他：「是我錯了。」

　　游野雙腿夾緊了季欽生的腰，他雙手緊緊纏著這個人，將臉抵進了季欽生的胸膛，幾乎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將那時候的委屈、恐怖和害怕都哭了出來。

　　游野哭得頭都是昏的，直到季欽生蹲在他面前抽來紙巾，給他一點點擦掉腳上沾的草莓，打來熱毛巾給他擦臉，就像抱小朋友一樣，把他抱到了房間裡，拿被子將他裹好後，自己也脫了衣服鑽了進來。

　　最後，他們只是緊緊抱在一起，像是將所有錯過的時光，都擁抱回來。他們確實沒有做，游野坦然地望向林醫生：「你放心，我沒有停藥。」

　　林醫生鬆了口氣，她看向游野，又恢復了笑容：「那就好。」

　　今天的診療時間很快就過了，林醫生送游野出門時，游野回頭看向林醫生：「醫生，你說我能完全康復嗎？」

　　其實心理疾病沒有完全康復這一說法，心理醫生的存在只是起到緩和的效果。而身邊朋友親人的幫助，能讓患者自己堅強起來，走出陰影，不再沉浸其中。

　　雖然如此，林醫生還是說：「會的，都會好起來的。」

　　林醫生陪著游野走出了診療室，她看著游野走向了一個男人，那人起身，將外套披在游野身上，還將游野過長的頭髮從領子裡順了出來，捏著他的髮梢說了什麼。

　　游野接過自己的頭髮，點點頭。

　　林醫生雙手插進兜裡，看著他們兩個，明明是兩個男人，卻是她見過最和諧的一對。沒人會懷疑他們倆之間不是那種關係，主要是游先生的戀人的眼神過於明顯，任誰看了都知道他深陷其中，滿心滿眼都是游先生。

　　林醫生走到前台，問傅婉要來訪客名單。結果一抬眼就見兩個小姑娘都盯著不遠處的一對看。

　　林醫生好笑地用手在櫃檯上敲了敲：「回神了，小傅，把訪客名單給我一下。」

　　傅婉忙答應了一聲，轉頭去翻找了。另外一位姓洛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看著那兩位，突然抽了口冷氣，她眼睛瞪得圓溜溜，用氣音跟林醫生說：「醫生，他們⋯⋯他們牽手了。」

　　林醫生望去，就見游野被人牽了起來，他還不太情願想甩開，結果還是被牢牢握著，最後也妥協了，臉上好像不情願，但眼裡的高興怎麼也藏不住。

　　游野走到門口才想起來醫生他們還在後面，便不好意思地回頭，對林醫生說：「再見了，林醫生。」

　　林醫生抬手對他擺了擺：「快走吧。」

　　兩個人走出了診所，林醫生便面無表情地看這洛護士：「我告訴過你不管遇到什麼事都鎮定一些，別露出不好的情緒讓客人知道。」

　　洛護士被訓的低下頭：「知道了，很抱歉醫生。」

　　傅婉將訪客名單遞給林醫生後，她拿著名單就回了辦公室，洛寶一見人走了，趕緊抓著傅婉：「天啦，剛剛那兩個⋯⋯那兩個！」

　　傅婉：「是啊，人家是一對，所以我說你想多了，游先生怎麼可能看上咱們醫院的人。」

　　洛寶還沉浸在震驚裡，傅婉就笑了笑：「我覺得游先生也許不會再來幾次了。」他找到了他的藥。

　　這時游野和他的藥坐在車裡，季欽生扶著方向盤：「去我公司吧。」

　　游野撐著下巴冷淡道：「我要回家。」

　　季欽生沒說話，游野算是發現了，這個人簡直偏執得要命，雖然不會反駁，但只要不同意就會沉默，一直沉默，搞得氣氛相當壓抑。

　　游野會受不了，有時他簡直覺得比起他來，季欽生更像有病的那個。當然，他這樣說有點刻薄，畢竟季欽生就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裡。

　　但無時無刻貼著，也有點過分了吧，他又不是小孩。

　　游野裝作沒感受到季欽生的低氣壓：「我要回去遛狗還有做飯，你下班過來吃嗎？」

　　季欽生：「我陪你買菜？」

　　游野：「不用，你趕緊去公司，現在都幾點了。」

　　季欽生還是企圖將他帶在身邊：「我們可以把奶糖和巧克力接到公司。」

　　游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閉嘴，送我回家。」

　　季欽生：「⋯⋯」

　　一路沉默到了小區樓下，游野下了車走出幾步，最後還是肩膀一垮倒了回來。季欽生車還沒走，見他回身，便降下了車窗。

　　游野將手伸進車窗裡，抓著裡季欽生的頭髮，逼人將臉抬起。他在季欽生的唇邊吻了一下：「你乖，聽話一些，晚上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