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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細水長流》第232章
第232章 上轎(八月二十六)

  李貴林把手裡的銀元寶交給李貴金讓他看著分, 自己則陪著謝尚往莊裡走,李興和回頭看看銀盤子, 跟上了他爹的脚步。

  轉眼便被族裡孩子圍住的李貴金目數了一下兩盤元寶的個數便按人頭一人分了八個。

  對於隻拿到八個小銀元寶,李貴雨有點不高興——謝家分東西都是按輩分來, 李貴雨想:長輩比晚輩能多一倍。他輩分比興和他們要高, 現却和他們拿一樣的錢。李貴金這麽分, 可是讓他吃了虧?

  把小元寶收進腰間荷包,李貴雨想起交好謝尚的事,便催著李貴祥一起疾步向客堂走去。

  花轎抬到客堂,謝尚拜見李滿囤然後呈上十二抬禮物。

  近來李滿囤收謝家各種名目的禮收到麻木。他現在是洪媒婆怎麽說他就怎麽幹, 反正細問明白了也用不上——他就一個閨女,就嫁一回女兒。

  何况洪媒婆也不定說得明白, 比如昨天那個猪手。

  收了禮後李滿囤按洪媒婆所言親領了謝尚、洪媒婆和花轎以及跟著花轎的四個紅燈籠去了主院, 其他陪娶和吹打儀仗都留在了客堂, 由他爹李高地、李春山、李豐收、李貴林等族人和餘莊頭做陪吃蛋茶。

  看到長子李滿囤輕描淡寫地跟自己爲失陪告罪說要引謝尚去主院,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引著謝尚離開,李高地心中失望异常。

  雖然風俗裡新郎迎娶一般只給岳父岳母敬茶,李高地想:但岳祖父母同座受禮也是有的。長子若是敬重自己, 自當請自己一同去主院受禮,偏現在長子邀都不邀一聲, 可見他跟自己有多見外!

  不自覺地, 李高地嘆了一口長氣。

  埋頭吃蛋茶的李春山聽到李高地的嘆氣,眼皮抬都沒抬。

  讓你偏心,李春山心裡恨道:放著好日子不過, 沒事鬧分家,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晚了!這牛過了河拖尾巴能拖回來嗎?

  李貴金進到喜棚看到李貴林立刻走了過來。

  「貴林哥,」李貴金把一包帕子包著的小銀錠塞給李貴林:「你和興和的開門錢。」

  李貴林笑笑沒有推脫。

  李豐收瞧見悄聲問兒子:「貴林,剛貴金給你的是啥? 」

  「開門錢。」

  「哦!」李豐收點點頭,沒再多說,但心裡却在合計:看形狀可不大像銅錢,倒像是銀錠。這謝家大富,只看先前的出手,這開門錢給銀錠只怕也是有的。

  自大定至今不過二十天,他們三房人都得了謝家絕大的好處——比如他們三家都準備拿謝老太爺給貴林、興和、貴銀、貴雨、貴祥、貴富等孩子的見面禮都在城裡各他們各置一個小宅,租錢就用來補貼他們念書的束修或者家用……

  謝福帶著小厮跟李滿囤和謝尚行到昨兒謝子安親自看定的地方後便鋪上紅氈給抬了一路的轎夫們落轎——新娘的鞋不能沾娘家的泥,花轎也是一樣。

  轎子落地,轎門打開。李滿囤看到花轎裡坐著的謝允思立便拿出早先準備好的一對裝有金銀元寶的荷包給他,把他請下了轎。

  陸虎、田樹林、田谷雨和程小樂四個陪嫁小厮主院出來上前接過謝家小厮手裡的紅燈籠——接下來到紅棗上轎,將由他們四個來照轎,即不允許人觸碰轎子,以免衝撞。

  程小喜則提了裝了昨兒謝子安送來的公鶏和李滿囤家現最漂亮的蘆花母鶏的籃子站在轎子前。

  從今天起,這兩隻鶏就不是普通鶏了,得叫「鴛鴦鶏」。它們將脫離挨刀下鍋的命運,進到謝家享受壽終正寢地鶏生。

  安排好花轎,李滿囤領著謝尚同洪媒婆去主院,謝允思則同著謝福轎夫等回到客堂。

  看到謝允思和轎夫等回來,吹打們便開始吹演「催妝曲」……

  餘莊頭招待轎夫等去喜棚坐席,同時又安排張丙等人給謝允思和謝福送蛋茶。

  看到謝尚踏進主院,喧囂的主院瞬間安靜——院裡的女人們多沒見過如此俊俏的少年。

  高莊村雖就在謝家村對面,且謝尚一年四節常騎馬回謝家村祭祖,但因村裡女人幾乎從不出村的緣故,她們中少有人見過謝尚。

  家就在村口的郭氏她娘看到謝尚却禁不住「咦?」了一聲,忽地想起一樁往事……

  郭氏就挨她娘站著,當下聽到不覺一楞,心說:她娘這是想起了啥?

  堂屋長案上紅燭高燒,衆人鴉雀無聲地看著李滿囤和王氏分坐在長案前八仙桌兩邊的太師椅上接受謝尚敬茶。

  因還沒有拜堂——紅棗還沒拜過公婆,眼下謝尚敬茶就不用下跪。

  「岳父,請喝茶!」謝尚躬身把一盞新茶遞到李滿囤手上。

  李滿囤接過茶碗喝了一口,然後便掏出一對裝著小金元寶的荷包遞給謝尚道:「尚兒,庸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朱子解曰『夫婦,人倫之至親至密者也』。」

  「尚兒,今日你既迎娶我閨女紅棗爲妻,那我便以朱子這句贈你,望你和紅棗往後琴瑟調和,親密無間!」

  過去幾天李滿囤爲準備今兒這幾句話就沒少翻書,故而當下說出來,竟自覺自己頗有學問。

  謝尚沒想到他莊戶出身的岳父李滿囤會在這個時候給他講《中庸》和《朱子》,而且講得還挺應景。

  古語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謝尚暗想:他岳父能知道《中庸》,即便是爲了附庸風雅,那也是花了心思的附庸風雅,在他也挺不容易的。

  心念轉過,謝尚拱手道:「小婿謹遵岳父教誨!」

  從桂香端著的托盤裡再端一碗茶敬給王氏。王氏喝茶後也拿出一對荷包給謝尚道:「尚兒,自古女子都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紅棗的終身往後就都依靠你了。」

  「如此我便盼著你對紅棗以禮相待,夫妻兩個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看到男人爲今兒的講話翻書準備,王氏自然也不敢怠慢——她也想在一衆賓客前給人落個知書識禮的好印象。

  王氏文化水平太低,至今一本《千字文》都沒能念下來,根本看不了其他書。於是王氏便私下拿最近李滿囤常念叨的「夫妻之道」跟紅棗請教聖人教誨。

  紅棗猜到她娘請教背後的用意,然後便毫不猶豫地遵照自己的私心給她娘講了一通「夫妻之道在於禮」。

  夫妻之道的最高境界當然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恩愛白頭如初見」了,但這境界太高,古往今來就沒什麽人做到——就是再美好的童話,也都不敢寫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後的生活日常。

  所以剛她爹說的「至親至密」,紅棗只能當成一句老父親的祝福。現實裡紅棗以爲她和謝尚兩個能在這段各取所需婚姻的存續期間相互尊敬、以禮相待、善始善終就好,然後在這個基礎上若能再求同存异,携手幷進,共同發展,達成1+1>2的雙贏成就便是圓滿,就是成功。

  紅棗教了她娘王氏「以禮相待」、「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幾個詞,但她沒想她娘會給她發揮出「出嫁從夫」、「終身依靠」這樣的封建女德來——一時在隔壁臥房聽,紅棗也是無奈,心說她娘這思想難轉的。

  於氏立在屋角,看著上座的李滿囤和王氏接受謝尚的敬茶,禁不住再次爲去歲的分家而懊悔——如果沒有分家,於氏想那她作爲老太太,現在和老頭子在人前必是有一把椅子的。

  明明都已經煎熬了三十年,偏却壞事在這最後一年。

  可叫她如何甘心?

  再想到今兒老頭子沒得謝少爺的敬茶,家去後一準又將尋她的不是,於氏真正感覺頭疼!

  郭氏艶羨地看著王氏,心說謝尚這個女婿真正是叫王家的給尋著了——無論家世還是人才都是頂尖,紅棗真不是一般的好命!

  玉鳳的女婿若——,想起女兒,郭氏低頭看向身旁的李玉鳳,立便看到她毫不避諱直視謝尚的眼眸。

  李玉鳳呆呆地看著謝尚,心說她哥沒騙她——這位謝尚少爺真跟他爹謝大爺一樣,是個漂亮的人啊!

  眼前的俊俏少年忽然地被人身擋住,李玉鳳下意識地仰起臉,立便看到她娘責備的目光。

  李玉鳳內心突地一跳,不敢再看,老實地垂下頭去……

  看李玉鳳心地還算明白,郭氏不覺舒了一口氣,結果沒想轉眼便看到她娘家侄女兼未來兒媳婦郭香兒兩個眼睛也跟鈎子似的勾在謝尚身上,然後她嫂子,她娘也都一樣。

  郭氏……

  作爲新郎官,謝尚今天隻拜天地父母和岳父母,其中岳父母還不是跪拜。所以敬好茶後謝尚在洪媒婆的指引下不過給滿堂人作了個圓揖便就同李滿囤回了客堂,而洪媒婆則留下來和全喜娘商量今兒接下來的安排。

  看謝尚李滿囤出了院門,主院的女人「哄——」地一聲便議論開了。

  孟子說「人慕少艾」。陳葛氏雖已年近花甲,但看到謝尚還是禁不住心生歡喜。

  「桃花,」陳葛氏笑著問兒媳婦:「剛就是紅棗的女婿?長得可真俊啊!」

  「我瞧著比咱家的陳玉俊!」

  李桃花……

  錢氏唱戲一般地跟王氏恭維道:「大嫂,您這福氣能勻我些就好了,你看看您這位新女婿……」

  王氏笑吟吟地聽著,心中尤爲受用……

  郭氏她娘則悄悄告訴郭氏:「紅棗這女婿我先前見過。今年清明我看到他騎在馬上和你們大房說話。當時我以爲是你們大房阻了謝家少爺的路,不想這謝家少爺和你們大房却有這一段姻緣……」

  郭氏驚了:「這事兒當時就有兆頭了?」

  郭氏娘:「要不咋說『千里姻緣一綫牽』了,這有緣分的兩個人甭管隔山隔海,但只要緣分,就能遇著……」

  李玉鳳、郭香兒一旁默默地聽著……

  裡正夫人與陸氏笑道:「到底是謝家的少爺,人樣子長得好不說,這一舉一動敬茶行禮的樣子,真不是咱們這些人能比的……」

  「要不怎麽說『禮出大家』呢?謝家官宦。不過嫂子,你也別過謙了,我聽說你大孫子書念得極好……」

  各種議論中忽然有人提道:「花轎呢?花轎是不是停門口了?」

  「如此,咱們也都去瞧瞧!」

  「嘩——,」聞言屋裡的女人瞬間跟洪河漲潮時的潮水一般都涌出了屋……

  高莊村的花轎都是城裡轎行租的二人小轎,轎身就是不知被多少人使過的四塊刺著丹鳳朝陽、麒麟送子、富貴牡丹和事事如意等吉祥花樣的紅布——就這,還不能是人人都有,比如王氏和李桃花兩個結婚都沒坐花轎。

  謝家這座轎子,別的不說,隻個頭就抵一般的花轎兩個大。轎身都是木頭,木頭上雕刻著三五成群一起玩耍的孩童——給紅棗縫過被子的郭氏一眼認出立刻告訴人道:「這雕的是百子圖。紅棗的嫁妝裡就有一條和這個轎子一樣刺綉了一百個孩童的蘇綉被面,叫百子被,還是我給縫的呢!」

  衆人一聽立刻笑道:「郭家的,紅棗發嫁妝那天我們都只顧看頭面了,對這衣被箱子都沒留心。郭家的,你既知道倒是給我們仔細講講唄!」

  於是郭氏便講了……

  錢氏不甘心風頭被郭氏一人獨占,便站在花轎的一側細看轎子串珠挂彩的華頂,想尋個話題,結果鼻端却嗅到一股子濃鬱的香味,立驚呼道:「這什麽味?好香!」

  「什麽味?什麽味?」

  於是錢氏身邊也立圍攏人……

  和前世所有大考前的準備一樣,紅棗在上轎前先去坐了回馬桶,然後方淨手補妝換衣戴鳳冠。

  趕吉時前一刻鐘穿戴好,李滿囤便同了李高地等三房人一起進來了。

  看到李滿囤等男人們進來,女人們便知道吉時已近,立都收起了剛剛看花轎時的嘻哈,擺出了莊重的樣子。

  炕前鋪上紅氈,紅棗脚踩在紅氈上擺別父母和族人。

  風俗裡新娘子這時候得哭,以表示對娘家的依依不捨。紅棗自覺自己是個女漢子,擔心到時哭不出來,故還預先在手帕子藏了塊橘子皮,準備必要的時候往眼睛裡擠點酸汁刺激刺激。結果不想一個頭磕到地上,正惦記著別把腦袋上的鳳冠給磕歪了,就聽她娘嚎了一嗓子「我的紅棗啊——」,然後她眼泪竟就似六月的雨水一般說下就淌了下來——那預先備下的橘子皮竟然就沒用上。

  紅棗也不知道自己爲啥突然這麽傷心。明明她早已想得清楚自己去謝家就當成前世去外地上學一樣,往後隻逢年過節回來看看爹娘以及她那個還沒掐上手的胖弟弟。

  橫竪還有十年呢,足够她决定十年後謝家童養媳畢業後是繼續留在謝家深造還是另謀出路了。

  紅棗想她一定是見不得她娘哭,嗯,還有她爹扶著她娘跟著一起掉眼泪的樣子,所以她受氣氛感染,才哭的,就跟前世她看電影掉眼泪一樣……

  陳喜娘進來請了三回說吉時已到,王氏方才慢慢止住哭聲,拿凉水給紅棗擦了眼睛,給她頂上了蓋頭。

  紅棗上轎原該是由她兄弟給抱上轎,即「抱嫁」,但她兄弟貴中太小,抱不了。

  親兄弟不成就得從族兄裡挑。論親疏遠近原該是李貴雨頂上。

  但王氏不喜李貴雨。於是她便和李滿囤說李貴雨先前在家沒做過力氣活,家常連筐三十斤的果子都拎不動,現進城讀書也不幹活,若是趕在今天這大喜的日子摔了紅棗可不得了……

  李滿囤聽了王氏的話便就和他爹李高地商量。李高地雖然偏心大孫子李貴雨,但也知道輕重——李貴雨家常確實沒幹過力氣活,而且他還記得夏收李玉鳳在地裡摔了一跤的後果。所以李高地和他哥李春山以及族長李豐收商量後,便定了由李貴林來抱紅棗上轎。

  所以,在看紅棗一切都準備好後,便是李貴林上前抱起了紅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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