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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細水長流》第169章
第169章 兩隻喜鵲(六月十二)

  「無知無識」四個字深深的刺傷了李桃花——自從離城十里的高莊村遠嫁到離城六十里的青葦村後, 李桃花對於青葦村土著村民的評價就是「無知無識」。

  長這麽大, 李桃花真是做夢也沒想到「無知無識」能被人用在自己身上——而且說這句話的人還是她親哥李滿囤。

  一時間李桃花只覺得心灰意冷, 就想立刻回家去算了——橫竪她嫂子王氏現在使奴喚婢, 不需要她來照應不說,說不準還嫌她在這裡吃飯礙事。

  咬咬牙李桃花剛想張口告辭, 便聽李滿囤說道:「桃花,我正要跟你說呢。你看, 你家有那許多的枸杞地,現一年枸杞收入也不少。」

  「你家現既然有錢, 倒是把陳寶、陳玉兩個孩子也送進城念兩年書。」

  「比如滿倉,他家才幾畝山地?可他把兩個兒子, 貴雨和貴祥都送到城裡念書去了!」

  「那倆孩子,特別是貴雨,你昨兒也看到了, 說話做事那沉穩勁兒可是長進不少?」

  「還有滿園家的貴富,現也在城裡念書。昨兒他來給我敬酒的時候,說的那個話, 你是沒看見,真的跟以前換了個人似的!」

  說實話,李桃花昨兒的心思完全都在跟於氏和她爹較勁上——先前在堂屋的時候壓根就沒留意幾個侄子到底啥樣。但李滿囤的話却戳中了她的心管子——她做夢都想讓兩個兒子走出荒僻的青葦村,到近城的地方生活。

  嘆一口氣, 李桃花變主意不走了。她改口說道:「哥, 你說的在理。但有一樣, 我們那個村子離城足有六十里, 來去一趟就要一整天,如何能進城念書呢?」

  「而且我們村跟跟高莊村不一樣,村裡學堂連個正式的先生都沒有——只能由村裡的十個裡甲一人輪換一個月的充先生教孩子。故而我那兩個兒子陳寶陳玉雖說也在學堂念了五六年書,結果現却連本《千字文》都念不下來。」

  「哥,我記得先前你在咱們村學堂不過學了三年就把《千字文》和《百家姓》都給背默下來了——這雖說是你用功的緣故,但和先生教的好壞也有關聯。所以我先就琢磨著我們村那學堂不行,然後我就想著把陳玉送到城裡鋪子做學徒——雖說辛苦些,但到底能學點本事,將來也能糊口飯吃!」

  「做學徒?」李滿囤聞言一怔:「這可不容易!幾年回不了家不說,要是遇到那苛刻的掌櫃,真的是要挨打受駡!」

  日常的進城,現李滿囤確是知曉多了城裡的事兒。

  「就是這話了!」桃花嘆息道:「所以我當家的死活不同意送陳玉去做學徒,我說不過他,然後這事就只能這麽拖著,如今一拖也拖了有兩年了!」

  李滿囤深思了好一會兒,然後說道:「桃花,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現在就在城裡開鋪子,而且缺學徒。」

  「等幾天你家去的時候和表弟商量,若是願意讓陳玉來我鋪子做學徒,我這做個做舅舅的別的不敢保證,但這挨打受駡肯定是沒有的!」

  李桃花聞言大喜,正要說些感謝的話,不想却被李滿囤抬手攔住:「不過桃花,我還是要勸你一句。這陳寶陳玉年歲還小,合該好好再念幾年書。」

  「不然往後他們一般班輩裡,可就他隻他兩個沒念過書了!」

  「不信你算算:這滿倉家的貴雨,貴祥,滿園家的貴富現都在城裡念書;我家裡的貴中就不說了,還在你嫂子肚子裡呢,我就學了貴林的法子,每天給他讀《四書》,等將來到了年歲也一準地進城念書;杏花的兒子劉明,我先前聽劉好講過明年開春也要送進城去讀書。」

  「如此一來,我們這班兄弟姐妹五個,可就獨你兩個兒子沒正經念過書啦!」

  「桃花,你想想,是不是這樣?」

  李桃花……

  李桃花早就後悔當年的一逞之性,現聽李滿囤如此一說心中更是難過,禁不住就落下泪來。

  「哥,」李桃花哭泣道:「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啊,可我有什麽辦法呢?青葦村離城有六十里,我即便想給孩子上學,也上不了啊!」

  李滿囤皺眉思了一刻,然後說道:「桃花,你看這樣子行不行?」

  「我在城裡的鋪子後院還有兩間空房,若是陳寶陳玉進城念書,可以給他倆個住,飯也能在鋪子裡吃!」

  李滿囤雖然願意幫襯外甥,但幷不願意因此而妨了紅棗名節——他還打算將來幫紅棗找個近城的裡甲以上的人家呢!

  外甥再親,還能親過他親閨女?

  故而李滿囤幷不打算留陳寶陳玉在莊子裡住。

  想了想,李滿囤又解釋道:「桃花,不是我不留陳寶陳玉在莊子裡住,而是實在不能。」

  「咱族裡現有好幾個孩子都在城裡念書,我若是留了陳寶陳玉在家裡住,少不得要招他們閒話!」

  先李桃花聽李滿囤願意幫襯兒子念書已是意外之喜,現聽得他的解釋,也知確是實情——念書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兩個兒子作爲外姓若是長期住她哥家必爲她哥招來族裡那些紅眼病們的口舌,如此,倒確是住在城裡鋪子省事!

  故而李桃花說道:「哥,陳寶陳玉得你這樣幫襯,可叫我們一家如何感激?說不得將來他兩個若是有了出息一準地好好孝敬你這個舅舅!」

  李滿囤笑道:「陳寶陳玉是我的親外甥,我不幫他倆個却是要幫誰呢?」

  「我呀,也沒別的想頭,我就希望他兩個將來出息了,連帶你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李滿囤說的真心,李桃花心中著實感激。如此你來我往倒是說了不少的真心話。

  午飯的時候,紅棗看她爹和他她姑終於不在聊月子房的事兒,不覺舒了一口,然後又看到她爹和她姑姑眼睛有些紅,心中猜疑——難不成兩人說得太高興了,以致還憶苦思甜了一回?

  李桃花自得了她哥李滿囤的話之後就恨不能肋生雙翅立刻地飛回家去接了兩個兒子進城來讀書。但現實裡李桃花却不好提出立刻就走——先前說好來幫襯一個月,結果一得了幫襯就鬧著要走,可是顯得過河拆橋?

  如此李桃花便决定多留幾天,然後再跟她哥說家去的事情——她哥的莊子雖說有莊僕幫忙趕車,但礙著男女大防,她若是家去,還得她哥親送一趟才行!

  六月十二一早,紅棗剛起床就聽見她姑在堂屋說話的聲音。

  「今兒是啥好日子?怎麽一大早就來了兩隻喜鵲擱院裡的棗子樹上,喳喳地叫個不停?」

  「是啊,」李滿囤也是奇怪:「平時這喜鵲也來,但從不似今兒這樣叫得歡實!」

  紅棗不及出門也伸頭往窗外看去,然後果看到兩隻長尾巴花喜鵲在院裡那棵棗子樹上又唱又跳——咋呼得那棵今春才剛移栽的細杆子小樹枝葉直搖。

  「叵耐靈鵲多謾語,送喜何曾有憑據?」思及當年《唐宋詞鑒賞》課堂上的這首《鵲踏枝》,紅棗搖搖頭,心說:不過兩隻愛K歌的喜鵲罷了,跟報喜不報喜地有啥關係?

  出屋洗漱梳頭吃早飯,陸虎忽然跑來告訴道:「老爺,大房的大爺來了!」

  李滿囤著實思了一刻這個大房大爺是誰,然後方省起是李貴林。

  「貴林來了?」李滿囤禁不住笑道:「難不成竟是咱族裡的好事?」

  聞言李桃花擺手道:「既是這樣,那我就不露面了!」

  說著話李桃花就要端著碗避去月子房——李桃花是真不待見李家族人,特別是遇事最會和泥的大房人。

  李滿囤攔阻道:「避啥?一會兒我同貴林前面客堂說話就是了!紅棗記得送些點心茶來!」

  李滿囤出門迎客去了,紅棗則泡茶裝點心。

  一切準備就緒,紅棗原本想打發餘甘氏去送茶水點心,自己繼續早飯,但看到餘甘氏正在井臺燙尿布,便就自己拿籃子拎了過去——李貴林爲人不錯,她過去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

  三伏天的清晨,陽光一早就非常强烈。紅棗記挂著自己的美白大計,不肯暴曬,便就在過了院前的石橋後直接踏上客堂後廊的臺階,沿著客堂的廊陰往前門走。

  自打前兒家去後李貴林心裡就一直揣著紅棗被謝家騙婚的事兒——尋思這事兒到底要咋整,才能在不傷及謝家面子的情形下讓對方知難而退。

  結果沒想打前兒傍晚起他爹、二爺爺和三爺爺却見天地聚在他家堂屋一處談論這樁婚事若是成後能給氏族帶來的好處——特別是對族裡孩子們科舉的便利,以及對謝家可能悔婚的擔憂和可惜。

  如此,原本就爲此焦慮的李貴林就更坐不住了——難不成他過往幾年花費在兒子興和身上的心血都是假的?而他兒子的前程一定得依靠他小姑紅棗一生的眼泪才能成就?

  李貴林越想越覺得窩囊,今兒一大早地連早飯都沒吃就不顧一切地跑了來找李滿囤。

  若謝家真是騙婚,李貴林想:爲恐夜長夢多,保不准地今天就要上門提親——昨兒他爹他們可是特地查了黃曆然後發現今天就是個說親的好日子。

  所以他必須得趕謝家來人前告訴他滿囤叔他思了兩天的主意。

  雖然這個主意還算不完美,十之八九是顧此失彼,但當下却顧不得了,只能死馬當著活馬醫,能拖一刻是一刻!

  等陸虎進去報信的工夫,李貴林喘息著跟看門的餘祿打聽:「我滿囤叔現在沒客人吧?」

  於祿見李貴林大夏天地跑來一頭汗,知道必有急事,便好心安慰道:「大爺放心,老爺現幷沒客人,剛陸虎已跑去送信,想必我們老爺一會兒就能來!」

  如此李貴林方才放了心——他趕上了!

  李滿囤自早起聽到喜鵲叫後臉上的笑就一直沒下去後。他到門堂看到李貴林笑呵呵問道:「貴林,這一大早的過來可是有啥大好事啊?」

  李貴林聞言一怔,他仔細打量喜氣洋洋地李滿囤禁不住就懷疑自己是否多事——自古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作主。他來的假設前提原是他擔心他滿囤叔不明就裡地被騙,但看現在他滿囤叔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可是極其滿意謝家這麽婚事?如此,他當如何自處?

  李滿囤看李貴林沉默不接話,頗爲奇怪地問道:「咋了,貴林?你不是找我有事嗎?」

  「滿囤叔,」李貴林硬著頭皮道:「我來是想找你打聽點事。咱們先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話。」

  「哦,哦,」李滿囤點頭道:「去客堂,咱們去客堂說!」

  「滿囤叔,」一進客堂,李貴林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您有見過謝大爺的兒子嗎?」

  「嗯,你問謝尚啊?」李滿囤聞言一楞,轉即點頭道:「見過啊,咋了?」

  「他長啥樣?」李貴林猶豫問道

  「挺好的啊!他和他爹謝大爺一個模子,都別白淨,好看!對了,這孩子還特別知道道理,每次見我都叫伯父!」李滿囤得意說道,轉又奇怪問道:「好好的,貴林,你沒事問謝大爺家的兒子幹啥?」

  聞言李貴林擦一把頭上的汗,心說:難不成先前其實真是我想多了?可前兒,我瞧得清楚這謝家大爺確是沒喝多少酒啊!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啥,」李貴林爲掩飾自己的來意隨口扯道:「我昨兒進城時聽茶館人議論謝家的人事,所以就想來問問。畢竟紅棗是我妹子,我既知她和謝家大爺的兒子定了親,總是要關心關心!」

  「啊?」李滿囤的下巴砸地上了,嘴巴直接就張成了一個黑洞——就是在前廊門口聽得最後一句的紅棗都下意識地停下了脚步,心說:她和謝尚定親?這是從何說起?

  「不是,貴林,」好半天李滿囤才艱難地合攏好下巴,然後就氣憤道:「你好好和我說說這城裡茶館都議論了些啥?我家紅棗和人定親?TMD,我倒要看看這背後到底是誰在禍害我家紅棗的名節?」

  李貴林……

  「滿囤叔,」李貴林打量李滿囤一臉怒色不似作僞,方小心問道:「您是不是不記得了?」

  「記得啥?」

  「您前兒午晌的時候和謝大爺三擊掌,把紅棗妹子許給了謝大爺的兒子,然後還說過兩天就成親!」

  李滿囤……

  紅棗……

  這一次李滿囤花了比方才更長的時間才合上了嘴巴,然後艱難說道:「貴林,這事兒可不是玩笑,你可不能來哄我!」

  「哎——,滿囤叔,」李貴林急得一頭大汗:「你看我是拿這事玩笑的人嗎?」

  「所以,這事兒是真的?」李滿囤無辜道:「可我咋一點印象也沒有?」

  李貴林看李滿囤是真不記得了,只得把當日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直把李滿囤自己都聽了個目瞪口呆。

  門外的紅棗也是無奈嘆氣:怪不得俗話都說喝酒誤事。先前她看她爹酒品還行——喝多了,不吵不嚷老實睡覺,便以爲無礙,不想那都是假像。

  她爹不發酒瘋則已,一發竟是連自己都能賣——真是氣死她了!

  「貴林,你說,」好半天李滿囤方才失魂落魄道:「現我要咋辦?紅棗要是知道了這事兒,還不得怨死我?」

  李貴林……

  「唉——」李貴林嘆氣說道:「滿囤叔,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今兒跑來找你,是因爲我先前沒見過謝大爺的兒子,所以便以爲他是殘疾或者有隱疾,謝家跟你騙婚所以才來提醒你這事兒,但剛聽你說謝家大爺的兒子,那個謝尚挺好,那我先前就是瞎操心了!」

  「不是瞎操心,」李滿囤扯著李貴林的袖子就跟扯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不敢撒手道:「這咋是瞎操心呢?」

  「貴林,你想的對!咱族裡就數你最有腦筋。所以,貴林,你一準的得幫我拿個主意,不爲人知的掩了這件事才好!」

  「滿囤叔,」李貴林猶豫道:「其實,那謝家大少爺若是如您先前所講的一樣溫文爾雅,而謝大爺也願意履約,如此,這樁婚事倒也算是件好親——畢竟咱滿城都找不到比謝家更好的人家了!」

  「再好那也是給人做媳婦,少不得受氣,」李滿囤不同意地反駁道:「又哪比得上現在家做姑娘自由?」

  「比方說,我就比方說啊,我家紅棗現家常吃鶏都隻吃翅膀,吃肉都隻吃骨頭上的肉,我和她娘也都由著她。可這要是換到婆家,貴林,你覺得即便發財如謝家,這謝大奶奶可能家裡每次吃都給我家紅棗吃鶏翅膀?」

  紅棗……

  「貴林,」李滿囤最後總結道:「這婚事也就是看著好看,其實於我家紅棗幷沒一點好處!」

  聽到李滿囤拒婚的緣由竟是擔心紅棗在婆家吃不上鶏翅膀,李貴林也是扶額——可憐天下父母心!

  「滿囤叔,」李貴林無奈勸道:「紅棗是女孩兒,早晚都是要給人家的!」

  「那也不能現在給!」李滿囤强調道:「貴林,你當知道紅棗先前跟我吃多少苦?現好不容易日子好了,正該享福的時候,結果我却要提前十年趕她出門去過那隨便吃口啥都得看婆婆眼色的小媳婦日子——貴林,你替我想想,我這心裡得是啥滋味?」

  「以後還咋吃肉吃鶏啊?」

  紅棗隔墻聽著她爹跟李貴林討主意的無賴話語真是又氣又笑——連眼泪都氣笑了下來!

  該!紅棗一邊拿手背抹泪,一邊心裡恨道:讓你亂喝酒亂得瑟,現在可算是知道害怕了吧!

  不能吃肉吃鶏,我看你往後日子咋過!

  正鬧騰著,紅棗看見陸虎遠遠跑來,便隱身到柱子後,然後便聽到陸虎跑上前廊,不及進門就喘氣告訴道:「老爺,老爺,莊門外來了一個媒婆,說是來給小姐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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