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另一面

　凌思南從小到大都沒經歷過這種陣仗。

　顧霆對廣峰巷很熟悉，拉著她穿過各種店舖前門後門，七拐八彎地躲開了幾次追擊。

　“你……你、你鬆開手……”凌思南跑得氣喘吁籲，上氣不接下氣。

　顧霆跑了老遠也沒見額上有一滴汗。

　他拉著凌思南在一個遊戲廳門邊貼著，這一處要躲能躲，要逃也好逃。

　手上握著女孩的柔夷，顧霆回頭看了凌思南一眼，只那麼一眼，就瞬間滿臉通紅。

　“你的衣服。”他抬手按著鼻子，聲音有一縷不穩。

　凌思南聞言低頭，看到自己襯衫崩掉的領口下面，露出了一片白軟的乳肉，被杏色的胸罩托著，從上往下看，一道深深的乳溝——凌思南繃著臉，默默地攏起兩側的衣襟，用手把領口收起。

　她的表現出奇地淡定，倒是讓顧霆有些意外。

　“不然呢？”凌思南看出顧霆的疑惑，低聲說：“大叫又沒意義還會把他們招來。”講到這裡，她倒是真有要抱怨的事情：“你幹嘛給我弟打電話，他不能來這種地方，要逃我自己會逃，別把他扯下水。”

　顧霆覺得這女人真是不能體會他的好心，他能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先解決她的事情，明明是種照顧。

　不過奶子是真的好看。

　想到這裡顧霆就覺得鼻血好像有點上頭。

　“不許想！”凌思南彷彿看出來此刻顧霆腦海裡的畫面是什麼，猛拽了他一下。

　“噓。”顧霆突然抬手摀住她的嘴，兩個人貼著遊戲廳裡廳的門板和牆壁之間的夾縫，此時遊戲廳裡還沒什麼人，就一個四十左右的大叔在遠處玩老虎機，門外有幾個提著鋼棍的混混駐足。

　顧霆只是覺得立場倒了過來，下午是他的唇貼著她的手，此時此刻是他的手貼著她的唇。

　結果都是如出一轍地軟。

　而且兩個人緊貼著，可以清晰聞見凌思南身上飄來的，屬於少女的清香味道。

　以及手臂不可避免捱著的柔嫩酥胸。

　凌思南精神高度緊張，也根本沒在意此時兩人過分親近的距離。

　好不容易等那幾個小混混走了，她才拉下他的手，喘息著。

　顧霆聽著入耳的喘息聲，覺得見鬼地煽情。

　他難得意識到哪個女孩有些可愛，結果還是凌家那混蛋的姐姐。

　嘁，作孽。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吧？”凌思南調整好呼吸，抬頭問他。

　水靈靈的杏眼，在略顯昏暗的遊戲廳光線下，顯得更可人。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顧霆的的嗓音偏男中音，不如凌清遠那般有少年感，但配上他標準的發音方式，倒是有點聽起來很有辨識度。

　凌思南說：“你手機落在教室了，我不小心看到短信，提醒你今天別來廣峰巷，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手機？”顧霆沉默了片刻，意識到什麼，又看著她：“你就沒想到現在這種情況？”

　“我也不想來啊，有時候人就是容易衝動。”凌思南沒跟他說什麼自己善良好心的大道理，反倒表現得十分無奈，然後把口袋裡的手機塞給他：“還你。”

　顧霆接過，隨意地撇了一眼，收起來。

　“你是地下黨嗎？還有兩部手機的。”

　顧霆探出頭看了眼外面，一邊回答她：“不用你管。”

　“我才不想管你。”凌思南跟著他一起往外看：“我到底可以走沒有？”

　她探出頭的一瞬間，聽到了有人在喊，然後就看到一群人沖他們狂奔而來。

　顧霆又拽起她，往店後的巷子跑。

　十分鐘後，顧霆身上已經添了很多道淤青，有的淤青已經蹭出了血皮。

　不過對面也被打趴了兩個，顧霆手上還拿著一根奪來的鋼棍。

　他站在包圍圈的中間，擋在凌思南身前。

　凌思南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恐懼自心底油然而生，可是她沒有哭也沒有叫，只是一聲不吭地縮在後頭。

　本來也沒有戰鬥力，能做的只能是不添麻煩。

　人群蜂擁而上，可是在他們縮小包圍之前，顧霆先一步主動衝上去，身影奇快無比，出手也迅猛有力，三下五除二又放倒了一個，旁邊的痞子被他的威勢震懾得不敢出手，倒是嚇退了一撥人。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很容易就會發現他的弱點。

　在他還來不及後撤之前，凌思南被人抓了出去。

　“啊！”對方扯著凌思南的校服把她往後拉，本來已經崩了釦子的校服不禁拽，一下子又扯開了幾顆，凌思南下意識捉著兩襟，才沒有春光外洩。

　顧霆聽到她的聲音，足跟一旋轉過身來，想也沒想一腳踢在拽她的混混臉上，這一腳又快又狠，直接把混混踢飛了出去，還在他飛之前把凌思南又給奪了回來抱進懷裡。只是為了救凌思南，他背後猛挨了一棍，頓時鮮血透過單薄的襯衫沁出來。

　顧霆咬著牙沒吭聲，手中的鋼棍回頭和對方一個借力交錯，捅進對方小腹，換來一聲哀嚎。

　真是不經揍。

　凌思南貼在顧霆胸口，臉色蒼白著，渾身都在發抖。

　“別怕。”顧霆還在負隅頑抗，感覺到懷中人的顫栗，那隻攬著她的手笨拙地拍了拍，“沒事的，這場面我見多了，最後都是我贏。 ”

　他說的話其實只是安慰她而已，他確實很會打架，一對一或者一堆五可能都沒問題，但是現在是一對十幾，而且還帶著一個拖油瓶，他根本沒勝算。

　“對不起，我不該來……”凌思南也知道最大的問題出在哪裡，她現在腦子一片空白，只會道歉。

　“對不起不該是你說的。”

　眼花繚亂的攻擊讓顧霆應接不暇，他的手臂又被狠狠打了一棍子，手中的鋼棍被這一擊砸得掉在了地上。

　他貼著凌思南的耳朵，忍住身上的疼痛說道：“我打出一個缺口，你就往那個方向跑，一直跑，別回頭。”

　凌思南的瞳孔驀地緊縮。

　下一秒顧霆把她倏地推開，抬手接住一記棍襲，另一腳橫踢在衝上來的人胸口，直接把他和他身後的兩三個人逼退——“走！”

　凌思南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

　她雖然頭腦放空，但還是很清楚，自己現在是個累贅，留下來一點用也沒有，早點出去，早點報警或者找人求救，也許還可以幫上他。

　混亂中有鋼棍砸在她背上，然後那個人被顧霆撞開。

　她忍著痛一直跑，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實際上不過十多米的距離……

　夕陽就要落下，巷口拆遷的廢墟那一端，走來幾個人。

　模糊的輪廓很年輕，也穿著校服。

　凌思南一下子就絕望了。

　腳一軟，扶著牆壁拼命喘氣。

　巷子口的路燈亮了起來，最後一絲日光沉了下去。

　凌思南心跳的頻率早已爆表，抬眼的那一刻，一個人影朝她俯下身。

　路燈的光線一寸寸染亮他的輪廓，逆光的陰影中，是少年朗潤又帶著一絲喑啞的聲音——

　“姐姐？”

　聽到熟悉的語調，霎時凌思南的淚水奪眶而出，猛地抱住面前的人。

　嗚嗚嗚地哭起來。

　那邊的群毆包圍群漸漸安靜了，人群中有人望向他們。

　“是誰啊，清河六中的校服——顧霆的人？”

　“我好像見過，學生會的吧，領頭那個好像是他們學生會會長，叫凌什麼的……”

　“切，還以為來了什麼後手，結果是一群書呆子。”

　顧霆從人群的縫隙裡看到了凌清遠。

　“媽的，你來早一點會死——？！”

　凌清遠抱著姐姐，抬手輕輕拍了拍，眼鏡下是冷漠的視線，瞥了眼全是傷的顧霆。

　“你這廢物喜歡打架自己打，扯上她幹什麼？”

　他半側著身摟著凌思南，剪裁得體的校服襯得他筆挺的腰身，清俊的面容幹乾淨淨，整個人和這髒亂的暗巷形成鮮明的對比。

　凌思南捉著弟弟的衣袖：“不是……是我自己……”

　“識相點就滾，我們也不屑對書呆子下手。”領頭的“猴子”站出來，“要是想保他就一起等著挨揍！”

　凌清遠擰了擰眉：“我沒想保他。”

　“那就……”

　“但是按照校規，學生禁制打架鬥毆，他這樣必須回去受處分。”

　“哈哈哈哈——”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

　有人尖著嗓子笑得不可自製：“還校規呢——受處分——哈哈哈哈——真他媽笑死人——”

　“凌清遠你是不是有病！”顧霆快發飆了。

　“我是學生會會長，流程得一步步來。”凌清遠斂了斂眉眼，身後幾個學生會的干部都在猛咳，凌清遠繼續一板一眼說：“讓顧霆自己過來，我們今天到此為止，剩下的留給學校處理。”

　“滾！學霸了不起？口氣這麼大？！”猴子啐了一口，“你再不走，跟他一個下場！”

　“清遠，報警吧……”凌思南剛才那口勁還沒緩過來，現在還在哽咽地一抽一抽的。

　“姐姐。”凌清遠低下頭想要解釋什麼，卻看到了她釦子全開的校服。

　眸中的光色瞬時黑雲壓城，濃烈而凌冽地冷。

　“我改主意了。”凌清遠抬手，小心地將凌思南的衣服攏好，示意她捉緊。然後從校服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又把外套披在姐姐身上，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在旁邊等一下。”

　凌思南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怔怔地退到一旁，站在幾個男生身邊。

　“——改主意了還不走！想死嗎！”

　凌清遠從校服的口袋裡掏出的是領帶——六中的校服一直有領帶，不過男生們平時都不戴，凌清遠因為偶爾要以學生會會長的身份出席一些學校之間的活動，所以領帶總是隨身帶著。

　此時他修長的指節勾著，挽起襯衫的衣袖，露出一截線條繃緊的小臂，肌肉堅實勻稱，如果光線亮堂一些，還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他低頭，慢條斯理地一圈圈在右手上纏上領帶，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呼吸沉緩。

　所有人都被他此刻鎮定自若的氣勢震懾住了，竟然也忘記了叫囂。

　凌清遠揚起下巴，鬆開襯衫襟口的幾顆鈕扣，冰霜似的目光瞥了對面那群混混一眼。

　“小陸，阿水，高航，不會打架的轉過去。”他說，卻是對著身後的同伴說，那幾個人彷彿見怪不怪地真的轉過身，然後凌清遠又想起什麼：“姐姐也是，血腥場面18分級。”

　“我18了。”凌思南覺得不對勁，“清遠，你不會是要……”

　“媽的——讓你裝逼——！！！”對面終於有人醒過神，拿著鋼棍就朝他衝了過來。

　“顧廢物，你能打嗎？”少年的嗓音依然游刃有餘地揚聲問。

　顧霆齜著牙騰起身，“擺了這麼久POSE還他媽廢話。”

　在鋼棍猛敲下來的那一刻，凌清遠身體的重心移到了右腳，左腳蹬地的瞬間，左手肘部微沉，截開揮來的鋼棍，右腳的腳跟提起，肩部前傾，帶著凌清遠上身左側轉的扭力，幾乎是千鈞之勢，一記直拳如疾電閃光，避無可避地砸在了對方的臉上，那人一口飛沫噴了出來，瞬間就倒在了地上。

　後面還準備跟上的人忽然停住了。

　凌思南也定住了。

　“那那那那……那是什麼……”凌思南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

　“自由搏擊。”高航在旁邊小聲道，“不然你以為每次顧霆是怎麼被帶回來的。”

　哈？

　哈？ ！

　原來不是智取真的是打架的嗎？ ！

　凌清遠收回拳，還是半側著身，又用手纏了纏剛才不是很緊的領帶。

　“一擊都撐不住，你他媽還能被打成這副鬼樣？”

　他挑眉，彷彿眼前的人群都不存在，問的是人群後方的顧霆。

　顧霆懶得再跟他講。

　凌清遠也沒打算等他應聲，白襯衫的領口在巷子裡的夜風中獵獵翻動，柔軟的短髮也跟著飛揚。

　他一步步朝人群走過去，另一端的盡頭是重新擺好了架勢的顧霆。

　兩個人，合圍了十多個人。

　“現在。”

　“告訴我。”

　“剛才誰碰了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