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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論【親姐弟】》番外·從今以後(完結)
“我當初就告訴你要看著點,你家那隻小狼狗本來就招桃花,你看被我說中了吧!”劉爽哼哼道,“好戲還在後頭呢,你看大學裡萬紫千紅繁花似錦,你覺得他會不會受到那些年輕的小女生蠱惑,把你這種人老珠黃的家花拋在後頭?”她說後半句的時候,刻意壓低了音調,湊到凌思南邊上,不過後廚的一乾女同胞們多少都還是聽見了。

 凌思南但笑不語,手上還是不停,嫻熟地給鍋裡的菜肴勾芡。

 劉爽不爽了:“我說真的啊,你別不當一回事,有點危機感懂不懂啊姐妹,你可醒醒吧!”

 

 凌思南搖搖頭,朝幫襯的肖瀟使了個眼色:“她又失戀了?”

 葉珊珊不明真相:“‘又’?”

 肖瀟慎重地點點頭。

 

 “什麽叫‘失戀’?!別胡說,那是我甩了他!”劉爽猛一拍廚案,“靠,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追我的時候天天哄著捧著想跟我聊天,沒過幾個月微信找他都要過個半天才回兩三個字,結果手機一查那王八蛋在四季酒店快活著呢!當初帶我就去如家,什麽意思,老娘配不上好的嗎?!”

 聞言凌思南揉了揉眉心:“我怎麽覺得比起他出軌,你更氣他帶你去如家?”

 “南南……”被閨蜜這樣調侃,劉爽委屈兮兮地求饒。

 

 劉爽是她最好的朋友,為人也一直是落落大方,凌思南當初以為,她會是朋友之中最早結婚的那個。

 可惜劉爽對顏值太執著了,眼光還不行,雖然說長得好看的不一定是渣男,但渣男通常都長得好看,不然又哪裡來的資本做渣男呢?於是劉爽就重複著垃圾桶裡找男友的規律,一路跌跌撞撞拖到了33歲,而到了這個年紀,真想要找又好看又不是渣男還未婚的男人,就更是大海撈針。

 其實凌思南還是挺佩服這個閨蜜的,她寧願繼續這樣在“戀愛”“失戀”之間反覆橫跳,還是不忘初心,能堅持自己原則到底,又能扛得住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壓力,也可以說是女中豪傑了吧?

 

 “所以找男朋友幹嘛,單身多好,今天想約就約,明天不喜歡了就拉黑。”肖瀟接過凌思南遞來的菜盤,朝劉爽挑了挑畫得精致的眉毛:“學你姐姐我,你品,你細品。”

 當初在這個盛姨的咖啡廳認識的領班肖瀟比她們所有人年齡都大一些,按理來說應該是最急需結婚的,可是她卻是徹頭徹尾的不婚主義者,最讓人羨慕的是,人家還是拆二代來體驗生活,家裡父母疼她疼得緊,鬧過那麽一兩次之後也就由她去了,現在在知名外企上班,每年公費旅遊兩三趟,過得別說有多滋潤。

 

 眾人話說到這裡,凌思南不經意間瞥眼,發現門邊上一個小身影扒拉著門框,在拉簾後鬼鬼祟祟探頭探腦。

 小小的眼睛靈動閃閃地和她對上,又怯生生往後縮了一步。

 凌思南覺得心裡有什麽化了。

 

 “七七,幹嘛躲著呀,肚子餓了嗎?”

 明眸皓齒,燦然一笑,那一瞬間足以讓人盡數卸下心防。

 可是被漂亮阿姨這麽召喚,七七更難為情把著門框不放了。

 

 七七是盛姨六年前生的孩子,良好的家教讓他不像熊孩子那樣好動,但也繼承了盛姨的溫馴寡言,平日總喜歡躲角落裡,不太與人打交道。

 葉珊珊看著七七一陣感歎:“哎,你說我現在調包會不會太晚?”

 “別鬧了。”凌思南笑著走過去,在七七面前屈膝彎下腰,直視著他的眼睛:“你信不信我能聽到你心裡在想什麽?”

 

 七七盯著她明亮的眼睛,紅著臉搖了搖頭。

 凌思南把身後的手抽出來,手心裡立著一個麵包超人形狀的小蛋糕。

 七七瞪大了眼睛,眼中的畏縮與好奇一瞬間被欣喜取代。

 

 “我說的對不對?你想它對不對?”

 七七咬著嘴唇試探地舉起手。

 凌思南搖搖手指頭:“嗯嗯?不可以哦,你要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它才可以拿走。”

 “……喜……”七七憋了半天,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喜歡……南南阿姨……做的蛋糕……”

 

 凌思南欣慰地笑起來,把蛋糕塞進他手裡,還順道胡嚕了一下他頭頂的毛。

 七七一手拿著蛋糕,一手拍了拍頭髮亂蓬蓬的腦袋,小眼睛又抬起來,嘴角咧了咧:“謝、謝謝南南阿姨……”轉身就開開心心地跑出去了,一邊跑還一邊歡欣雀躍:“媽媽——媽媽——”

 凌思南望著孩子奔跑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淡了。

 

 大家在外面忙活最後的準備工作時,後廚只剩凌思南和葉珊珊。

 “你之前說……他最近一直在看親子節目——會不會是你的錯覺?”葉珊珊難得也靜了下來,似乎察覺到了此刻凌思南有些許不同。

 凌思南擺盤的手頓了頓,搖頭:“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還問我,他會不會是個好爸爸。”

 葉珊珊憤憤不平:“他在想什麽啊,明明知道你們……”講到這裡她偷偷瞄了一眼凌思南的神色,自覺打住了。

 

 凌思南聽到她收口,了然地看了她一眼,“沒事兒,說就說吧,當初選了這條路我就知道應該承擔後果。”

 葉珊珊反而什麽都說不出。

 凌思南輕輕笑了一下:“老實說,我覺得我已經很幸福了,結婚這麽多年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好,所以就算他真的想要孩子我也覺得應該的,如果他什麽都不說,我才害怕。”

 

 “要我說……你們不如就試一下得了。”葉珊珊抿著唇,糾結了半天才小聲道,“不是都說了概率問題嘛,有可能有缺陷,也可能是天才嘛,你們基因那麽好……”

 “打住喔。”凌思南裝點完最後一份擺盤,轉頭覷她:“投機心理不可取。”

 “哎,我是說,你也那麽喜歡孩子……”

 “孩子不是玩具,不是因為喜歡,就可以不負責任地去生下來。”

 

 “可是女人這一輩子……”

 凌思南深吸了一口氣:“人生不會因為有沒有孩子來決定這一輩子有沒有價值。它或許是遺憾,但不是目標,它可以是我的錦上添花,卻不會是我的雪中送炭。我愛孩子,所以我更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來到這個世界上,而不是成為我生命裡的一場賭注。”

 葉珊珊怔住了,下一秒低頭,有些尷尬:“不愧是新聞系畢業的高材生,說話都是一套套的你……”

 

 “……對不起,是我太認真了。”凌思南拍拍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是應該認真的。”葉珊珊說,“我當初要是能像你想得這麽開明,也不會現在一天到晚為了小孩忙死累活。”

 “你已經很開明了啊,畢竟你接受了我呢。”

 “說什麽‘接受不接受’,我們是朋友啊,傻子。”

 

 “是啊……”她眼神黯了黯,“可惜方雯不會再把我當成朋友了吧。”

 “她、她那是今天沒空來而已。”

 “珊珊,從我對你們公開和清遠的關系開始,她拒絕我十年了,也不差這一次了。”

 “……”

 “但這樣也挺好的。”凌思南微微垂下眼睫,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念,接受或者不接受,本來也不應該強求,她沒有正面指責我,給我留足了余地,這樣才真實不是嗎?”

 

 應該生氣嗎,因為朋友接受不了她和弟弟的婚姻?

 凌思南從來不是不知足的人。

 

 她爬過荊棘,也路過荒野,最終走進了花園。

 而旅途中的風雨雷電,皆是這個人間。

 

 百味,是人間。

 

 好不容易忙完了今晚的跨年大餐,大廳拚接的長桌上已經滿滿當當,妻管嚴的段成程在角落裡捂著手機給老婆不停道歉,劉爽和葉珊珊一邊安排著座位一邊吐槽男人們不靠譜,肖瀟瞅了一眼不停作響的手機一把按掉,長桌那頭想要偷吃的阿水被老婆鄭娉拍了一掌手背,活寶高航繼凌少爺之後又找到了顧總這個新目標,而七七不知收了誰的新年禮物,遙控著小賽車滿場轉悠,他身後不遠處的盛姨笑得溫柔如水。

 凌思南靠著門框,微微偏過頭,把這一切的溫暖盡收眼底。

 

 肩上微微一重,熟悉的皂香混合著冬雪若有似無的氣息沉下來。

 她偏過臉頰,擦過他男孩似的,柔軟的發。

 不由得笑了笑,抬起右手揉了揉左肩上那顆腦袋,提醒道:“小心落枕哦,老公。”

 

 凌清遠笑得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眼中卻清清亮亮。

 “那你為我再長高點,老婆。”

 凌思南斜睨他:“以為我是你嗎?”

 “你又忘了。”擱在她左肩的手臂悠悠地滑到了她腰間,他歎了一口氣,“我也三十了傻瓜。”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三十。

 也許是比他大兩歲的強烈心理暗示,凌思南一直覺得自己比他老了許多,而他還是十多年前那個放肆不羈的少年樣。可是他又分明長大了,身著科研服穿梭在實驗室裡的時候,戴著眼鏡佇立在講台前的時候,又會變成另一個她忍不住仰望的男性。

 凌思南是有危機感的,在世俗眼中,時間之於女人而言是衰老,之於男人是成熟。

 

 所以當她看到清遠的目光落在七七身上,聽他輕聲喃喃了一句——“姐姐……孩子對你來說,是什麽意義”時,凌思南的臉色變了。

 她匆匆壓下了亂成一團糟的思緒,努力讓自己和朋友們“愉快”地吃完了這一頓跨年夜的盛宴。

 收拾餐桌的時候她怔怔望著七七像是個小跟班似的追著清遠,往常沉默寡言的小鬼不知怎麽地多話起來,而清遠不過是隨口幾句,就能把那個小娃娃逗得喜笑顏開。

 

 明明是和睦的氣氛。

 明明是應該高興的。

 可是有一股酸從心裡湧出來,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喜歡孩子,可她,更害怕。

 

 “姐姐。”清遠的聲音不知何時在她耳畔響起,“等會兒我們早點回家吧,我有話想跟你說。”

 凌思南的手頓住了。

 [我會不會是一個好爸爸?]

 [孩子對你來說,是什麽意義呢?]

 

 凌思南抬頭睨了他一眼,悶不做聲。

 視線裡的他,桃花眼輕笑,像一道光,像那首詩。

 不過是,溫和地,走進良夜。

 

 那一刻,幼年的元元,在腦海中抱著那輛玩具車,隱隱浮現。

 [姐姐。]

 有一瞬間犯錯的錯覺。

 然後她慌了,像是驚弓之鳥推開他,把自己藏進後廚。

 

 凌清遠凝著她慌亂離開的背影,淡淡斂起了笑。

 眼中的情緒仿佛墨漬一般泛開來,再洇暈消散。

 

 那之後他三番兩次想要找她搭話,都被她委婉地避開了。

 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第三次的時候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不那麽忙,卻忽然被人按回座椅,只因為有人提議要來玩幾局狼人殺,而她甚至為了避開他,讓自己身在局外,選擇做狼人殺的上帝。

 鬼他媽的狼人殺。

 

 凌清遠討厭狼人殺是有原因的。

 總所周知,狼人殺高手局一般是神仙打架,可是這種聚會時拚湊的陣容,更多是神仙被打。

 很不幸,他就是那個神仙。

 

 狼人怕他帶票要殺他,預言家看他太強要驗他,連平民都覺得他危險要票他,偏偏姐姐就是站在長桌前和眾人打成一片地笑,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他只是想找自己老婆說幾句話,就那麽難嗎?

 

 又一局結束的空隙,趁著兩人在廁所前交匯的空檔,凌清遠一把拉住了她。

 凌思南嚇了一跳,杏眼泛著水光,目光由下而上。

 “你、你幹嘛啊?”

 他把她困在咖啡館的紅牆和自己的手臂間,低聲問,“躲我?”

 

 她抵著他的胸口,偏開頭,“沒有。”

 “你躲誰都可以,躲你老公能躲到哪裡去,今晚不睡一張床?”

 凌思南氣極:“你就不能說點正經事?”

 “我很正經。”凌清遠說這話的時候確實無比認真,一雙眸子鎖著她瞬也不瞬,隻一個眼神就直射進她心底,讓她動憚不得,“我要是不正經,現在在這裡就能把你……”

 

 “停停停——”凌思南趕忙捂住他的嘴,“你那是什麽虎狼之詞,這裡是盛叔的咖啡店!全都是熟人,你今天要是敢……”她話說到一半,驀然發覺了他微抿的眼下,深深淺淺的笑意。

 “你耍我。”凌思南霎時了然,微惱地放下堵住他口的手心。

 “這可不一定。”他又說,雖然說的時候就是假設的威脅,然而……“廁所還挺近的。”

 凌清遠弟弟前科累累。

 

 “我沒有躲你。”她轉移話題。

 “——再給你10分鍾。”他無視她的解釋,薄唇微動,“10分鍾後,你怎麽樣都要跟我回家。”

 “他們說了還要最後再玩一局,我們總不能掃大家的興。”少了他們人數就不夠了。

 “哦?”凌清遠偏頭,“我說10分鍾你不信?”

 

 又一局開始,凌思南望著阿水、高航和肖瀟三匹狼又一次把手指向凌清遠,忽而了然。

 他說的10分鍾,是指自己的戲份肯定10分鍾之內就會完結吧,首殺首驗首票,理所當然的工具人。

 她朝幾個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凌清遠有首殺保護,這是狼人殺裡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上一局遊戲被首殺的人,為了遊戲體驗,這一局就不能成為首殺對象。

 

 高航他們隻好悻悻收回手,指了個段成程。

 輪到預言家睜眼的時候,凌思南的目光正在搜尋預言家的身影,就忽地見著凌清遠朝她招了招手。

 可等凌思南看向他,又發現他沒有睜眼,這就有點莫名其妙了。

 

 下意識又巡睃了一圈,她的視線恰好和顧霆對上。

 凌思南有點驚訝地朝顧霆蹙眉,此刻凌清遠還在和她勾手指。

 可能是規則上的問題,見他如此堅持,凌思南不得不走過去。

 

 一邊走一邊在和顧霆繼續預言家驗人的對話。

 一直走到凌清遠邊上,他依舊閉著眼,甚至笑著調侃,勾手示意她低頭聽他說。

 凌思南彎下腰來。

 

 他抬起手,像是慢動作,修長的指節攀上她的後頸,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

 在她刹那的震驚中,薄唇熟稔地吻上。

 濕潤的唇舌帶著呼吸侵襲,在她微張的口中攪動。

 

 接近,輕咬,放開。

 再重來。

 

 佔據她視野的是弟弟眉睫下的灰影。

 他吻她,又咬她,還偷笑。

 嘴角的弧度都帶起睫毛輕顫。

 她下意識“唔”了聲,頸項被困著,隻得余光瞥向另一邊的顧霆。

 

 顧霆已經開始揉眉心。

 “發生了啥,上帝驗人了嘛?”劉爽在旁邊揚聲,“我怎麽好像聽到某個方向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上帝不要給某人開小灶啊,要開回家開。”葉珊珊跟著起哄。

 高航也閉著眼哈哈笑:“回家開什麽我們都不管,你開個九曲十八彎都成!”

 

 凌思南羞赧萬分地拍打弟弟的肩膀,可是又怕聲響太大,於是這一下下的,倒仿佛成了情趣。

 他終於睜開眼,她也終於望進他的眼中,看見自己倉皇的倒影。

 他仰著頭,一雙明澈的眼,輕輕抿了抿眼睫。

 目光隨之上挑,一如曾經少年那般恣肆地笑。

 

 她怔愣在那裡,胸口起伏。

 太大膽。

 他。

 

 他在下一秒放過她,眼瞼沉下,擋住望向她的灼灼目光,像是犀利的雪豹陷入安眠。

 只是唇齒開合,無聲兩個字——

 懲、罰。

 

 顧霆毫不意外驗了凌清遠。

 當然不是狼,所以小顧總翻了個白眼。

 “預言家請閉眼。”

 

 凌思南滿臉通紅地拍拍臉頰,還在因為清遠的放肆心跳過速。

 但想避開他的願望並沒有實現。

 “女巫請睜眼。”

 

 一雙眼,默然睜開。

 眼底的光芒覺醒,悠悠撇向她。

 凌思南被他的認真唬住,向作為女巫的他快速宣布了段成程首輪的“死亡”。

 

 “你要用好藥嗎?”

 一般情況下,狼人殺的第一輪都是走個過場,少有人會在敵我未分的情況下輕易使用自己特殊身份的功能,問這些也只是為了混淆視聽罷了。

 但是就在凌思南打算直接問下一句的時候,卻看到慵懶靠著椅子的他,朝她點了一下頭。

 凌思南用眼神想跟他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似笑非笑地又點了點頭。

 “你要用毒藥嗎?”她飛快確認後,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凌清遠撐著下顎的手指,毫不遲疑地比向了身邊的劉爽。

 眼見著他出乎意料的舉動,凌思南差點崩潰了,首輪隨便用光了自己的特殊功能,實在搞不懂他葫蘆裡賣得什麽藥,真以為家裡開藥店的啊?

 

 可是他根本沒有給她質疑的時間,做出了決定後就閉上了眼。

 等凌思南恍恍惚惚確定獵人的身份後,遊戲中,天亮了。

 按照遊戲規則競選警長,頗為意外的是,凌清遠這次競選到了警長的身份。

 大概是因為多了顧霆那一票吧。

 

 “本輪……”凌思南低垂著眼,怕有任何場外信息的泄露,“死的人是……劉爽。”

 她在腦中想了半天也沒搞明白,當然更沒注意到此時此刻,凌清遠的目光早在他們之中環視了一圈。

 等她抬頭,就見到高航皺著眉眼神一直跟她明示暗示。

 凌思南不為所動,讓劉爽留第一個遺言。

 

 劉爽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說:“昨天晚上我旁邊動靜很大,大概殺了我是為了滅口吧。”

 “——可是第一個死有遺言啊,凌少爺是不是失算了?”

 一陣哄堂大笑。

 

 大家一輪自白身份的發言到了最後,終於輪到了清遠。

 就連原本對弟弟有點怨懟的思南也不禁屏息凝神,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去。

 指尖在桌面有節奏地輕點,靜默了兩秒左右,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殺你,是因為這樣我才能沉底歸票。”

 

 “爆狼嗎?”段成程訝異。

 “你們不是都說我陰險麽?”他挑唇笑,“這次我來明的。”

 凌清遠偏了偏頭,目光寡淡地在高航身上落定:“這一輪,投票高航,下一輪阿水,再下一輪肖瀟,獵人要帶也從他們三個裡帶。”

 被點到名字的三人瞪大了眼,紛紛發出抗議。

 

 “阿。”他輕呵,“原因麽?”

 此刻的他偏頭,兩根指頭支著額角摩挲,微微眯著眼說:“我是女巫。”

 “其實昨晚要死的是段成程。”

 眾人嘩然。

 

 “畢竟我有首殺保護,我救了他,然後隨手毒死了可以讓我做沉底位,又正好坐段成程邊上的劉爽。一般人都不會想到女巫首輪這麽激進,更多只會覺得是上帝犯的錯,所以上帝宣布死者的那一瞬間,狼人們的反應……都很精彩。”

 阿水肖瀟幾個臉上不著痕跡地僵了一僵。

 凌思南更是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

 

 清遠說話的語速從容不迫,作為一直以來人群的焦點,總是帶著一份自信的篤定。

 “我相信預言家第一輪已經驗過我,如果沒有的話,第二輪可以先確定下肖瀟,萬一我被他們殺了,你就浪費了驗人機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凌清遠的余光自顧霆的方向遊移而過,“如果沒有殺我……那我這警長1.5票的位置也不是白坐的。”

 他的話讓狼人們如坐針氈。沒錯,若凌清遠說的是真的,作為一個已經沒有功能的女巫,他現在與平民無異,殺不殺已經不那麽重要了,狼人們也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可他是凌清遠啊——還是戴著警徽的凌清遠!這相當於他光明正大地告訴狼人他就是誘餌,但到底是殺還是不殺你們看著辦吧。

 

 “你們要懷疑我的話,假設還有另一位女巫——我是說‘假設’,今晚可以試一試救人來反駁我,如果沒有,之後就按照我說的順序投票,這輪高航,下一輪阿水,最後一輪肖瀟。要是我有幸擋刀了,預言家就請明著跳吧。”他把別人的質疑也考慮到了,就這麽滴水不漏地說完,然後望向凌思南,又說:“大家請快速走個流程,我還要忙著和上帝交流交流感情。”

 什!麽!啊!凌思南和他的目光甫一交接,就飛速地轉開。

 心跳個不停。

 

 這個人,真的是……

 連光明正大起來,也那樣地陰險。

 

 雖然無恥地不走尋常路,但這一局果然在10分鍾內快速解決了遊戲。

 “凌清遠啊凌清遠,你真的不愧是打彩彈都能賣隊友搶人頭的狠人!”遊戲剛以狼人方的失敗結束,高航就撲上去死死箍住了凌清遠的脖子,“隨手毒人你是認真的嗎?!毒死預言家怎麽辦!”

 “我就是預言家啊。”凌清遠聳聳肩,雖然在回應高航,眼神卻是瞄向了姐姐的方向。

 

 然而人群中找不到凌思南的身影。

 他有片刻的慌張。

 也就片刻,再然後,身後有人喚他。

 

 “元元,回家吧。”

 

 跨年夜,他們最終沒有守到12點。

 畢竟他們之中已經有人成家立業,家中還有人在等著,所以一群朋友再怎麽嬉嬉鬧鬧,也沒有不散的筵席。

 大家依依惜別,下一次能齊聚,不知是什麽時候。

 

 凌思南穿著厚厚的呢大衣,頸項間暖和的藏藍色圍巾原本是幾年前她織給清遠的聖誕禮物。

 他給她圍了起來。

 她依偎在弟弟身側,兩個人在漸小的冬雪中且行且駐。

 

 皚皚白雪已經把街道覆上了一層毯子,這個時分路上沒有幾個行人。

 他們走在長坡的轉角,放眼遠眺就是城市的煙火氣。

 那是。

 人間萬家燈火。

 

 她突然走上前,繼而停下腳步。

 雪花輕悄落在她的鬢角。

 “你要……跟我說什麽?”她頭也不回地問,問出這句話付出的莫大勇氣,她不想讓他看到。

 

 凌清遠愣了愣。

 “回家說吧。”

 “就在這裡說吧。”她堅持,微微側過頭,“我們說好了,不把怨念帶回家。”

 “為什麽會有怨念?”他走過去把雪中的思南攬進懷裡。

 

 凌思南抿了抿唇。

 “你是不是……後悔了?”中間短暫的停頓,她咬牙說完了這句話。

 “又有年輕的小姑娘追你,又想要做爸爸。”她越說越泛酸,想起了這十多年兩人的零零種種,又想到這一刻,那注定她給不了的東西,難受得心都揪起來。

 

 “你怎麽就這麽沒有自覺呢,姐姐。”

 凌清遠啞然失笑,貼上她的臉頰,“你就比我大兩歲,也就兩歲。”

 她不說話。

 

 “她們再年輕也不是你,你忘了?我們留著一樣的血。”

 “我是你的,這一輩子都是。”

 心裡被冬雪凍住的那一塊,漸漸消融。

 

 “至於……做爸爸啊——”他刻意了拉長了尾音。

 凌思南豎起耳朵。

 “我還沒有徹底準備好,但是我知道,你想要一個孩子。”他把她扳過身,讓她正視著自己,“對麽?”

 “我才沒……”凌思南想反駁的語氣在他目光下愈發微弱,最終化作一個“有”字。

 

 她是想要一個孩子。

 想要一個,她和清遠的孩子。

 看著他叫爸爸媽媽,看著他在他們的呵護下一天天長大。

 可是她知道不能,因為她不想像父母那樣不負責任。

 

 “那就生一個吧。”

 “不可以!”

 “噓。”他溫暖的長指抵住她的唇:“聽我說。”

 

 “我有一個……生物學家的朋友。”凌清遠道:“大概是幾個月前,他告訴我,他們有一項關於基因遺傳的秘密實驗研究,需要實驗對象。”

 凌思南怎麽都沒想到他們的對話方向。

 

 “從基因中擇選最優組合,優化基因,規避遺傳疾病。”

 “這類的研究早就存在許久,不過因為不符合倫理,所以即便進行,也只能是在暗地裡。”

 “研究其實已經成功了,只是有一些新的猜想需要實踐支持,所以他才想到了我。”

 

 這一刻她的心中又驚又喜。

 但緊隨而來的是害怕。

 “你不用馬上答覆我,我知道讓你接受也需要時間。”凌清遠摸了摸她被雪覆住的發,“畢竟我也想了幾個月。”

 原來這幾個月……

 

 “你知道嗎……”

 “我並不是一個認為孩子是完整家庭根基的人。”

 “但如果是和南南你的孩子。”

 “我想要。”

 

 冬雪紛飛,在街燈映照下,像舞台謝幕時閃耀的碎金。

 凌思南驀地低下頭來,捂著臉嗚咽。

 許久許久,她埋首在他懷中,終歸像貓兒一樣,安靜了。

 

 好像時間到了12點。

 遠處的穹頂之下,一簇又一簇的花火如新生的生命,飛向天際,奪目斑斕。

 她仰首與他對視。

 

 似塵埃歸於大地,像落葉融入根系,如血脈合為一體。

 是彼此的生命之光,是彼此的欲望之火。

 最終殘缺的一半,會因為對方而被完整填滿。

 

 “元元。”

 “嗯?”

 “余生,請多指教。”

 

 他輕輕的吻過她眉梢。

 

 “唯你。”

 “我岸。”

 

 

 【番外·從今以後·完】

 

 * * *

 終於寫完了這個番外,拖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看到有老熟人的評論,改天找個時間回上,今天有點遲了~

 想說的話很多,我生活裡的變數也很多,如果讓你們體會不到當初的感覺,只能說我盡力了。

 最後的段落裡有兩句來源於微博讀者“涼皮兒仙”對元元南南的評價修改,謝謝你能這樣深刻感受到他們。

 狼人殺這個片段有些突兀,因為我當初答應了我家畫手,她“點播”了狼人殺番外,但我知道我不會再另外寫一篇,所以把它融入了這次的番外裡,你們就當一段小插曲吧。

 這次的番外更多是……唔,對之前和之後兩人生活的一個交代,細細碎碎的各種,基調和正文的風格可能有些不太一樣,但我依然希望你們看完會覺得幸福,也會獲得幸福。

 啊,對了,唯你我岸來源於歌曲《繁花落岸》- 趙鍇羿,也是我寫這篇番外一直在聽的歌,我一直覺得聽了有點略帶傷感的溫暖,歌詞同樣很適合元元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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