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傳染源
隔天要錄製初評級。
林椰和三個隊友到舞臺對面的階梯座位入座時,有個人站起來朝他招手,笑眯眯地喊他:“勉強弟弟,坐我旁邊來嗎?”
林椰想起來那人是昨天他走錯宿舍時,站在他身後看戲的人。
也想起了那句“勉強能入眼”。
他不太想坐,隊友的屁股卻落得比誰都快。
林椰只能跟著坐下來,然後被夏冬蟬拽過去咬耳朵:“你怎麼會認識明讓?”
林椰說:“昨天中午去找你拿飯,走錯宿舍了。”
夏冬蟬露出頓悟的神色,眼神示意坐在明讓另一邊的人,“他好像是陪江斂一起過來的。”
林椰順著他的目光看一眼,這才把人和臉對上號。
站在身後看戲的是明讓。
說他“勉強能入眼”的是江斂。
還剩下一個。
林椰環顧四周,視線定在往上走的漂亮男孩臉上。
夏冬蟬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怎麼了?他你也認識?”
林椰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夏冬蟬遲疑一瞬,繼而自言自語道:“……這是栗沅吧,妝好濃啊。”
他們隊的出場順序很靠後,所有的表演評級中,長得好看的人太多,實力不差的人也太多。林椰整場看下來,除去同宿舍的其他五人,以及昨天推錯門見到的那三人,剩下的一張臉也沒記住。
江斂和明讓下場時,夏冬蟬甚至在旁邊看得哇哇大叫:“雙A啊,兩個人都A爆了。”
林椰將自己被捏得皺巴巴的衣袖解救出來,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沒有說話。
目光卻不動聲色地落在江斂臉上好幾次。
輪到他們公司下去熱身時,明讓還雙手枕頭,坐在座位上朝他促狹擠眼,“勉強弟弟,加油啊。”
林椰禮節性地扯出一抹笑,很難得地聽見明讓旁邊的江斂開金口,嗓音淡淡,卻很好聽:“你這張烏鴉嘴,別是一開口就加倒油。”
明讓的烏鴉嘴再加上江斂的debuff,最後果然不盡如人意。
三個室友一排B刷過去,到林椰時連降兩級變成D。
明讓坐在席上笑眯眯地開口問:“沈PD,你是不是念錯了?畢竟字母B和字母D的發音也挺像,我上學那會兒在考場上叫我兄弟給我傳答案,就經常聽不清是B還是D。”
席上哄然一笑,導師們也都笑了。
明讓這才擺擺手說:“別收別收,免得播出去教壞粉絲妹妹們。”
沈PD輕咳一聲,言歸正傳,當場點名林椰:“你的態度呢?我沒有從你的舞蹈中看到你的態度。”
林椰耷著眼眸虛心受教,並不反駁。
沈PD問:“你的夢想是什麼?你現在努力的方向是什麼?”
林椰想了想,說我的夢想是陪在我奶奶身邊。
“你是第一個我聽過的說夢想不是舞臺的人。”沈PD很溫柔地笑了,“既然這樣,你就要為了將來能夠陪伴在你奶奶身邊而努力,為給你奶奶一個更好的生活而努力。”
旁邊三個知情的隊友皆露出尷尬的神情來。
林椰彎下腰鞠躬,說謝謝PD,卻沒有說我會努力。
初評級結束以後,所有人回宿舍裏換班服。
導演組在微信群裏通知,半小時後會有人過來沒收手機。林椰寢室六個人坐在床邊閒聊,微信群頭像上的紅色數字不斷跳動增加,卻無人注意。
同寢室另一家公司的楊煦坐在床邊問林椰:“你該不會也是被逼著過來的吧?”
林椰道:“你是?”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只扭頭看向角落,“攝像頭應該還沒開吧。”
林椰想了想,“攝像頭打開前會事先通知我們。”
楊煦才點點頭,苦著臉道:“我是啊,我一點也不想來這裏受罪,是公司非要讓我來的。說什麼已經選不出其他人來了。我現在只想早點離開去吃火鍋和烤串。”
夏冬蟬冷不丁地插嘴:“可是評級的時候,PD還誇你是你們隊裏態度最端正最上進的那一個啊。”
那人不說話了,低下頭去摸手機,假裝沒有聽見。
林椰朝夏冬蟬的鋪位上一靠,不在意地開口:“我也想早點淘汰回家。”
宿舍門卻驟然被人推開,江斂朝裏走一步,冷淡地道:“想早點回家不一定要等淘汰,你可以直接選擇退賽。”
想起自己還欠公司的錢,林椰沒有說話。
江斂率先走向他,朝他攤開掌心,“拿來吧。”
林椰翻身從床上坐起來,不明所以地仰起頭來,“什麼東西?”
那邊明讓已經停在其他人面前,“不好意思啊各位兄弟,導演讓我們過來收手機,麻煩大家都配合一下吧。”
見林椰盤腿坐著沒動,夏冬蟬趕緊將自己的手機送入江斂手中。
江斂收了手機,轉頭遞給旁邊的選管,又垂首望向床上的林椰。
林椰心中還堵著對方先前那句話,明擺著不怎麼願意配合,舒展雙腿極為敷衍地在身上摸索兩下,抬眸扯開唇角望向江斂,“這會兒也記不起來手機放哪里去了。”
江斂掃一眼他牛仔褲口袋上鼓起的形狀,輕輕一哂。
林椰被他笑得一愣。
回神時,江斂已經欺身上來,抬起一條腿跪在他的兩月退之間,伸手朝他的褲子口袋摸進去。
指尖的熱度隔著貼身布料鑽入大腿皮膚裏,很快就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寬大的手掌貼著大腿動來動去,林椰覺得褲袋裏像揣了一隻亂拱的兔子。
下一秒,兔子就從褲袋中鑽進了胸膛裏。
腦中倏然浮現出昨天所見的畫面,林椰如同燙了眼皮般飛快抬眸,江斂已經從他面前退開,指尖還夾著他的手機。
胸腔裏的兔子像被紮破的氣球般迅速癟了下來。
林椰挪開目光,沒有說話。
跟在江斂身後的選管忙不過來,江斂轉身從桌邊拿了空信封裝好手機,俯身替林椰在信封上寫下他的名字。
意外于江斂會知道他的名字,林椰漫不經心地望過去。
字跡剛勁漂亮,力透紙背,看得他挪不開眼。
明讓卻側頭提醒對方道:“名字寫錯了吧。”
林椰這才發現江斂把椰寫成了耶。心中那點意外驟然蕩然無存,林椰從床邊起身走過去,“不是這個耶。”
江斂將筆遞給他,“你自己來寫。”
林椰從他手中接過那支仍留有餘溫的筆握在手中,對著信封上的字跡卻有些無從下手。並無其他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他的字寫得並不好看。
先前拒交手機的氣勢此時散得一乾二淨,林椰站在江斂身側,心中倒是無端生出了羞于在江斂眼皮下將自己的字留在對方的字跡旁的念頭。
他握著筆抬頭,看向江斂道:“還是你來寫吧。”
江斂走近一步,伸手握住剩下半截筆身,聲音落在他耳邊:“怎麼寫?”
林椰下意識地側頭,抬手捏住自己的耳尖輕揉,“加一個木字旁。”
江斂點頭淡道:“鬆手吧。”
林椰聞言,略有失神地偏過頭來問:“什麼?”
“筆。”江斂又是一哂,視線落在林椰握筆的那只手上,“你不鬆手,是想要我握著你的手寫嗎?”
林椰一頓,視線從江斂帶笑的唇角滑過,面不改色地鬆開手退後一步。
手背倉促中卻撞在了對方的手腕上。
林椰背過身去,彷彿上一秒碰過傳染源般,抬起另一隻手在手背上輕拍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