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阿炎回去果然發了一條微博， 照片上01穿著居家常服， 系著一條花邊圍裙站在桌邊， 似笑非笑地瞧著拍照的人， 神色中帶著幾分虛張聲勢的威脅。

　　【@經紀人阿炎：你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01哥哥】

　　這張照片很快就被各種轉發：

　　【一哥被迫營業.jpg】

　　【哈哈哈哈竟然比一哥自拍好看很多】

　　【我懷疑一哥的圍裙里藏了菜刀， 我要檢查一下（狗頭）】

　　【我也要檢查一……對不起一哥，我開玩笑的，快把刀收起來】

　　01自己倒沒有回復， 他惦記著另外一件事。

　　白宿客串女裝的那部民國片，今天晚上在電視上播出那一集。

　　這片子也是命途多舛，上衛視的審核嚴格，前後幾個月， 一直沒批下來，直到《太平》都播完了， 這邊的審核才正式通過。

　　眼看著要到白宿客串的那一集，網上一群小姑娘嘰嘰喳喳惦記著。

　　林導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到位， 星宿女孩們都不知道白宿演得到底是什麼，私底下各種猜測。

　　【想看哥哥的軍官，衣裝筆挺一絲不亂， 褲線熨燙的筆直，連槍械都擦得乾乾淨淨， 從骨子裡刻著的禁慾和服從。睫毛顫一顫， 就能誘得人心魔叢生、欲念橫流，這種冷面的美人才是真正的妖精嗚嗚嗚】

　　【我賭一毛民國少爺！當年就是民國劇入坑的白宿，那個角色真的虐心， 少爺冷靜堅定又高傲，結果被酷刑摧毀了一身的傲骨，最後不得不爬著用手抓飯吃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被虐的不要不要的——】

　　01是知道演什麼的，但是看了這群粉絲的揣測，他還是沒忍住，先跑去把白宿之前的電視劇看了一遍。

　　他記得他過來第一天，遇見了個流氓，還是因為這麼個角色想要對他不軌。

　　白宿在網上有粉絲做的角色剪輯，只剪他一個人的戲份。

　　白宿演那部戲的時候應該年紀更小一點，五官略微青澀，卻愈發顯得那個角色純澈，有幾分少年人的傲氣風骨，做事認真又利落。

　　讓人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兩年前的他，就是這個樣子。

　　01興致勃勃地點開看，一心奔著那個被虐的鏡頭去的。

　　萬萬沒想到這個角色悲情到了極點，不單虐身還虐心。

　　從最初飛揚純澈的小少爺，一直到被各種酷刑摧毀了意志的隱忍沈默。再到幾度掙扎無果，被狠狠地打碎了所有的夢想。

　　最後成為時代鬥爭的犧牲品，苟且偷生，家破人亡。

　　那雙漂亮的眼睛從生機勃勃，到空洞麻木，最後整個人都骨瘦形銷，如遊魂般無處可歸，渾然不見當年的少年意氣，賺足了觀眾的眼淚。

　　最後也只剩區區幾個鏡頭，少爺消失在了城中，再也沒有人見過他的蹤跡。

　　有時候，寧可這個角色慘烈的死了，也好過這樣茫然的毀了。

　　憋得人難受，連哭都哭不出來，眼淚都是往心裡淌的。

　　01把視頻暫停了，沈默了三秒，衝到了隔壁白宿的房間，惡虎似的撲上去，半晌才吐出來一句：「我要死了。」

　　白宿一頭的霧水：「啊？」

　　「你演的那個劇，」01給他看手機上的視頻，半死不活地說，「這什麼鬼劇情，你們那個林導是心理變態吧？」

　　白宿哭笑不得：「那別看了。」

　　01堅定地搖頭：「不行，我要看完。」

　　說著，就把白宿按在自己懷裡，逼著他跟自己一起看。

　　看到虐心的地方，就蹭一蹭懷裡的人，抓著手捏一捏，然後接著看。

　　上刑的時候親親耳朵。

　　鞭撻的時候揉揉手。

　　角色無聲流淚的時候，01沒完沒了地親他的眼睛，彷彿能把這個角色的眼淚都親回去似的。

　　白宿自己倒沒什麼事，01一部劇下來，就沒消停過。

　　看完以後01就跟被吸乾精氣似的，半死不活地癱在床上，化成了一灘不明液體。

　　白宿戳了戳那一灘。

　　01吐出半口魂魄來：「好虐啊。」

　　他看過白宿之前的作品大都是那些小姑娘喜歡的言情劇，角色大都光鮮漂亮，什麼少俠霸總美少年，個頂個得帶勁，他都看得挺高興。

　　誰曉得還有這麼慘的角色。

　　白宿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都是假的。」

　　他早就發現了，01非常容易受劇情影響——尤其是在演員是他的時候。

　　「我知道，」01低低吐出一口氣，「我就是……總分不清你和戲。」

　　他明明知道，白宿一點都不軟弱，他冷靜又堅定，甚至比他還要聰明。可他總擔心白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罪吃苦，光是想想心裡都不舒服。

　　像是劇里那樣，白宿遭受折磨，他卻只能眼睜睜瞧著，什麼都做不到，就更讓他難受了。

　　01仰面躺在床上，眼神還是那樣張揚帶著笑的模樣，卻哼哼唧唧地蹭著他的手背撒嬌，接著抱怨劇情的變態。

　　白宿注視了他片刻，慢慢俯下身去，嘴唇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輕輕軟軟的一個吻。

　　01瞪大了眼睛，嘴裡的抱怨驟然消失了，只剩下額頭的觸感，化在心裡，變成了軟綿綿、輕飄飄的甜。

　　明明是沒有一點攻擊性的、無比熟悉的溫柔，卻讓他連心跳都變得絮亂了，整個人都彷彿飛上了雲端。

　　白宿耳朵有點紅，嘴角抿著，但是眼神卻是含笑的，幾乎要讓人溺斃在那雙清澈溫柔的眼眸里。

　　「還難受嗎？」白宿問。

　　01搖了搖頭。

　　他現在只想說騷話。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句都說不出口。

　　他想欺負白宿，讓他體驗跟自己一樣狂亂的心跳，想讓他一起嘗嘗那蔓延開的甜。想讓那張跟自己一樣的面孔上，出現跟自己一樣情動的神態。

　　可他又享受被白宿安撫的狀態，彷彿熱乎乎的蜜糖，一點點灌滿了心臟，讓人忍不住沈溺。

　　「那還看嗎？」白宿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打什麼主意，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髮。

　　01把視頻關了：「不看了，等著看你女裝。」

　　白宿無奈極了：「你回自己屋看去。」

　　01還是堅定地摟住了他：「不。」

　　就算有了親親，他也還是很難過，需要屏幕上和懷裡的兩個白宿同時安撫他的心。

　　晚上八點的黃金檔，白宿終於在屏幕中如約出現，的確是照片里那個模樣，但畫面、剪輯、音樂相互配合，似乎又將美貌氣質提升了一個檔次。

　　林導當時還要求白宿走路搖曳生姿，那窄腰婀娜脆弱，修長的腿就在旗袍襯裙的花邊里若隱若現，半把花扇一擋，一雙眼睛無情又似含笑，活色生香，旖旎的讓人忘懷。

　　為什麼穿牛仔褲的時候沒有發現，這雙腿這麼色情！

　　為什麼平時穿T恤的時候沒有發現，這腰型這麼誘人！

　　為什麼被撩的不是他！

　　01看得腦容量超載，恨不得把裡頭的祁盛揪出屏幕外，自己鑽進去被白宿撩個死去活來。

　　為什麼——

　　白宿又死了！

　　01也沒想到，白宿這個客串演員，兩集就死在了男主祁盛的回憶里，而且劇情又是熟悉的虐死人套路。

　　看的他心臟都揪了起來，熾烈的欲念和滿腦子的艷情，也被一盆冷水潑熄，再一次癱倒在床上。

　　白宿看得特別好笑：「……你還好嗎？」

　　01癱倒控訴：「你故意的！」

　　明知道這故事慘絕人寰，還不肯提醒他，故意看他被虐得心肝亂顫，在他面前哭唧唧。

　　「林導一直有這個愛好，用悲劇讓別人記住一個小角色。」白宿眼裡滿滿的都是笑，連語氣都輕快了許多，「還想看女裝嗎？」

　　「想。」01答得斬釘截鐵，「……不過得換一件。」

　　看這件他總覺得白宿下一秒又要掛了。

　　他實在受不了這個刺激。

　　01一天接連被插兩刀，骨頭都被虐酥了，他作勢把白宿按在床上，眼神里還帶著笑意和戲謔：「本來我想找藉口欺負你的，被虐的沒力氣了……怎麼辦？」

　　白宿笑著伸手抱他的脖子，微微抬起頭湊到他的耳邊，輕輕低語：「你好可愛。」

　　太狡猾了。

　　01想，這人越來越會糊弄人了。

　　「就放過你這一次，」01眯著眼睛，故作凶悍大尾巴狼的模樣，其實已經被安撫得直搖尾巴了，「下次別想蒙混過關。」

　　白宿挑了挑眉：「下次？」

　　01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白宿睫毛顫了顫，拿枕頭去捂他的臉：「你還是別有下次了。」

　　他發現了，末世沒變異別的，第一個變異的就是01的臉皮。

　　01哼哼唧唧地把枕頭扔在一邊，抱緊了白宿：「……決定了，下次見到祁盛，我要暴打他。」

　　明明白宿都沒那樣撩撥過他！

　　憑什麼讓他先體驗了一回！

　　****

　　皇子正在屋裡打遊戲，是跟花柚和祁盛的休閒三排，並沒有開直播，祁盛說話閒聊也就毫無顧忌。

　　「過兩天我就不能上線了，」祁盛說，「我要進組了，你們可別離了我就瘋狂掉段。」

　　也虧他有臉說，目前三排的模式一直是兩神帶一腿，他就是那一後腿。

　　皇子知道他也是影視相關的職業，只是不知道他的真實信息，只隨口問道：「拍電影嗎？」

　　祁盛十分驕傲地哼了一聲：「刑偵電影，那個《冬夜》改編的。哦對，回頭送你們電影票——」

　　皇子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按掉麥，轉頭問：「一哥拍的那個電影，叫什麼來著？」

　　梟正在邊上慢條斯理地吃螃蟹，舔了舔指尖殘餘的鹽水，慢悠悠地回答：「《冬夜》？」

　　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