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金瑤今天也來到了白宿的樓下。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除了她，還有三四個人， 她們有一個小群，每天都會輪流出現在這裡，今天她們似乎都有時間。

　　這幾天白宿似乎很少出家門。

　　但偶爾能夠看到， 白宿的身影出現在落地窗前。

　　她們從一些人手中，能夠買到白宿的行程，她會跟他坐同一班飛機、走同一條路，甚至雇車尾隨著他的保姆車。

　　她們之中有人是為了拍攝白宿的照片販賣，

　　但金瑤只是想更接近他一點，只是希望看到他的更多。

　　但她們從沒想到，喜歡的人會站到她們的面前。

　　看著白宿的臉，她連怎麼說話都快忘記了。

　　他的臉光滑的彷彿沒有毛孔，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狹長又幽沈， 嘴唇顏色淺淡， 沒有唇紋， 看起來又嫩又軟， 光滑得誘人，卻又顯得疏離淡漠不似真人。

　　就像和所有鏡頭中偷拍的模樣一樣，彷彿是天上的仙人。

　　「這幾天追車和樓下的人都是你們？」白宿問。

　　「……是。」

　　她們明明已經藏得很隱蔽了， 他是怎麼發現她們的？

　　金瑤聽見自己說「我喜歡你啊， 白宿。」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嗎？」白宿的表情並不像平日里一樣冷淡，甚至微微皺起了眉， 這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更有魅力。

　　「我喜歡你……我想離你更近一點啊！」金瑤說，「我有好多關於你的東西，我希望你能看見我……」

　　「還有，哥哥你離01遠一點好不好，我知道他經常來你的家裡，但是他不是好人——」

　　她的仙子就應該是仙子。

　　白宿卻笑了起來，眼神中多了一絲玩味「小妹妹，看你們年紀小，最後跟你商量一次，你回家，以後不要再私自追白宿的行程，能做到嗎？」

　　金瑤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抬起頭「——！你不是白宿！？你是01？」

　　她的仙子才不會用這樣的口氣說話。

　　她立刻就知道這是誰，這只能是01。

　　話音剛落，她就只聽見「咔嚓」一聲。

　　這是她非常熟悉的，相機的聲音，她曾經用這種聲音，不斷記錄著喜歡的人的生活。

　　這人在她面前，慢慢復述她的資料。

　　「姓名金瑤，年齡17，家住東龍園23號樓31，曾就讀學校……父親……母親……」

　　「姓名陳艷娟，年齡22，家住……」

　　金瑤和幾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你……」

　　「我沒說錯吧？」01慢慢挑起了嘴角，手機里赫然是她正面的照片，「剛才對話我錄音了，今天咱們換個玩法。」

　　「你們喜歡追，就追，追上了，我把照片錄音資料刪了，咱們無事發生。」

　　「追不上，明天頭條見。」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一旦他們的信息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是粉絲的攻擊，都足夠她們的生活變得一團亂。

　　其中一人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敢這樣？」

　　一個明星，一個公眾人物，他怎麼能反過來威脅他們？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01笑眯眯地問，「我只是在做跟你們一模一樣的事情。」

　　「襲擊你的生活，威脅你的安全和社會關係，讓你時時刻刻都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01慢慢地湊近了，拉上自己的口罩，「你們，好好努力。」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01的身影消失在街口。

　　「怎麼辦？」幾個人面面相覷，「追不追？」

　　「追，怎麼不追！」領頭的人咬牙切齒，「我就不相信了，他能跑到哪裡去。」

　　這人追過明星無數，靠販賣情報照片為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被迫追星的一天。

　　是真真切切的「追」星。

　　01以一己之力，狂奔不知多少公里，專挑不能開車的路線跑，追得一群人七零八落。

　　金瑤感覺自己已經追吐了。

　　領頭人遲疑了片刻，打了個電話「在附近的，都關注著點白宿……不對，是01，有任何的消息都報給我。」

　　他追星自有自己的信息渠道，還真不相信01能逃到哪裡去。

　　這一個電話沒打還好。

　　電話一接通，訊息就更亂了。

　　三分鐘一個電話。

　　01的身影前腳消失在東街，後腳出現在西巷，遛得眾人不知東南西北。

　　他穿著那件醜不拉幾的外套，生怕別人瞧不叫他似的，跑到哪都bulgbulg的閃著光。

　　金瑤小聲提醒「……如果白宿扮成01的樣子……我們是不會發現的。」

　　領頭人一跺腳「分頭追。」

　　屁用沒有，01和白宿依舊是神出鬼沒，遛得眾人沒頭蒼蠅似的亂轉。

　　領頭人都快急哭了「這兩個王八蛋不會來真的吧？」

　　現在明星都這麼閒的嗎？腿腳還這麼好？

　　這兩個王八蛋身體力行告訴他，就是真的。

　　領頭人已經沒脾氣了。

　　最後的台詞只剩下了

　　「他在哪？」「他怎麼還在跑！」「我要不行了！」「我真的要不行了……」

　　「我死了。」「我追不動了……嘔！」

　　金瑤抱著垃圾桶一通狂吐。

　　領頭人吐暈在垃圾桶邊上「不追了……不追了……」

　　剩餘幾個東倒西歪，霜打過茄子似的，離昏過去不遠。

　　這一天，眾人跑了個不帶休息的長途馬拉松。

　　只聽一聲「01更新微博了！！！」

　　眾人驚慌失措。

　　他們是真的以為自己的資料要被曝光了。

　　金瑤心如死灰，領頭人的臉青青白白，手都抖著打開了01那條新微博。

　　他看了三秒，怒罵了一聲「我操！」

　　金瑤一愣，也湊過去瞧。

　　01在曬微博步數。

　　5萬步。

　　微博還特別氣人。

　　01本1生命在於運動，追星也是。

　　下面一群假粉

　　我懷疑一哥手機被狗叼走了

　　一哥是不是死在跑步機上了？需要人工呼吸嗎！我可以！

　　01哥哥接新代言了？一切為了恰飯？

　　過了一會，似乎有人發現了新大陸。

　　你們看白宿今天的步數了嗎……3萬，他倆今天干什麼去了？

　　？？？我兩個愛豆偷偷跑馬拉松去了？

　　我懷疑他倆手機在一條狗身上

　　01看了微博評論就忍不住樂，他的沙雕粉絲簡直就是他的快樂瀑布。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穿這個外套了。」梟嫌棄地用外套給自己扇風。

　　他規劃的路線，避開了所有的攝像頭和車行道，四個人輪流冒頭，其實跑得最多的只有01和皇子。

　　白宿

　　那個計步發的是皇子的。

　　皇子已經累成了一條死狗「……我死了。」

　　他就沒弄明白，他放著家裡的遊戲不打，放著封建王朝的剝削階級不做，跑來跟一群傻子跑長跑是為了什麼。

　　「你多鍛鍊鍛鍊，」梟懶洋洋地看著屏幕，電腦屏幕上是整個城市大街小巷的地圖和攝像機範圍，「你看你那腰那腿，不出十年，騎乘位都難。」

　　皇子「……什麼位？」

　　白宿「別聽，你年紀小。」

　　皇子「？？？我們不是一樣大嗎？」

　　白宿也跑了幾圈，只當是春季運動了。

　　脫了外套，t恤都是汗濕的，黏糊糊地貼在身上，他最近正為了準備新電影健身，肌肉的輪廓越發清晰緊實，依稀透出肉色來，

　　皮膚、嘴唇也因為運動而泛紅來，一呼一吸之間，看得01心猿意馬。

　　梟看著電子屏幕上吐的稀裡嘩啦的幾個人，似笑非笑「差不多了，抓回來審一審？」

　　他免費所有方法，還包嚴刑拷打套餐。

　　「不用，有這回。」白宿淡聲道，「他們也不敢再來了。」

　　他把外套一披，跳下車去，走到金瑤等人的面前。

　　這回眾人差點「汪」地一聲哭出來，恨不能抓住他，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資料錄音01都刪了，別出現在我家樓下了。」白宿的神態認真，「再有下次，我就直接報警了。」

　　眾人這才隱約松了一口氣，金瑤認出眼前的人不是01，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白宿「哥哥……我喜歡你啊。」

　　「我真的喜歡你，想見你，我想離你近一點……」

　　她說著說著都要哭了。

　　「你們無法忍受的事情，不代表我就可以。」白宿抿了抿嘴唇，難得露出了一絲嚴厲的表情。

　　他們能為了自己的資料不被曝光，狂追幾公里追到吐，可做藝人是無論跑多少公里，都逃不開身後的人的。

　　「過好你自己的生活，遠比我重要。」他看著金瑤輕聲說。

　　如果不是顧及到私生飯里還有這種年齡不大、誤入歧途的小姑娘，他們根本不需要兜圈子玩這麼多。

　　金瑤咬住了嘴唇，沒有說話。

　　「別再來了。」

　　白宿慢慢地看了一眼那些人，跳回了車上。

　　這天晚上，皇子停播，梟一個人做了營養補充餐。

　　樓下沒有人監視。

　　但01似乎還是感覺哪裡奇怪。

　　樓下垃圾桶邊，一身臟亂的男人吐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日……哪個才是真白宿……嘔……」

　　他又餓，又冷，又困，狂奔若干公里，吃的東西都被吐出來了。

　　他不想救人了，他只想回家。

　　金瑤似乎還是忍不住來了。

　　私生飯的小團隊已經徹底不敢再來，但她說不清自己的想法，總是猶豫著想再看白宿一眼。

　　只有一眼，就再也不來了。

　　她對自己這麼說。

　　就在這時，忽然聽聞草叢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金瑤心頭一涼，腦海中出現了無數恐怖片的鏡頭。

　　「……小……姑……娘……」

　　一個頭髮蓬亂的人出現在她背後，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搭到了她的肩上「你……」

　　「啊啊啊啊有鬼啊救命！！！！」

　　金瑤一騎絕塵，衝了出去，只留下滾滾煙塵，和煙塵中的男人。

　　男人欲哭無淚「我就想問問你有什麼吃的沒有……」

　　他好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