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三朝書》第69章
第69章 【三朝書】

  明霜的倔脾氣杏遙是領教過的,尤其是對待身邊的人,一旦發現有不忠之心,哪怕對方跪個三天三夜,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皮。

  但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還喜歡江城,一方面是心中難以割捨,另一方面又感到失望透頂無法信任。猶豫,遲疑,仿徨,她雖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可是回了家也捂著被衾偷偷掉眼泪,早起一臉憔悴的神態,任誰都看得出她這段時間過得不容易……

  「小姐……」

  明霜拿緞子往她身上比劃,杏遙試探性地問道,「您要不……去看一眼吧?」

  她手頓了一下,隨後又換了匹綢緞,「有什麼好看的。」

  「我們之間,不見面最好。」

  「江侍衛離開嚴家一定是爲了您。」杏遙抿了抿唇,「我聽說他是嚴大人養的死士,不能輕易出府的,這次是覺得對不住您所以才冒這麽大的風險……」

  明霜垂眸把布匹展開,抖了兩下,淡聲說︰「一會兒拿些錢,買點好的藥材給他,也就是了。」

  「您真的不去麽……」眼下就算她裝作不經意路過也好,人有時候就憑著那點希望活著,她擔心小姐現在這樣冷言冷語,等江城真的出了事,她又是最難過的那個。

  「你啊,關心一下自己才是要緊的。」明霜不欲和她說下去,拿話岔開,「當務之急是把你高高興興的嫁出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作甚麽。」

  她歪頭打趣︰「這段時間沒機會和小淩子見面,想人家了吧?不打算偷偷見一面麽?」

  杏遙臉上一紅︰「反正過幾天都要嫁了,這會兒偷著做這些幹什麽。」

  「聽他說過年要把爹娘接上京,他倉促成家,老人家沒見過你,到時候可得對他們恭敬一些。」她說得像是個過來人,絮絮叨叨吩咐道,「自古婆媳妯娌之間的關係最難處了,其實多少就看第一面的那個眼緣罷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無論如何,你裝出一副乖巧的模樣便是,什麽都依著她,量她不會平白無故找你麻煩。怎麽說你也是我幹妹妹,算明家半個小姐呢。」

  杏遙聽著又是感動又是好笑,「你認的幹妹妹罷了,老爺那邊不答應,就是嘴上說著好聽而已。」

  「那也總比什麼也沒有要強啊。」

  在她最難過的時候第一件事是想著給她找一戶好人家。不得不說,明霜真的待她不薄。杏遙瞧著她往自己身上比緞子,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姐這麽好的人,老爺他怎麽就給了這樣一段坎坷的感情呢……

  杏遙出嫁這一日,明霜是在綢緞鋪裡給她上妝的。在明家她是丫頭,地位低下,然而在外面就不同了,她可以說她就是這鋪子的東家,聲名遠揚,如雷貫耳。

  紅艷艷的喜服穿在身上,精心打扮過一番,平日裡普普通通的丫鬟今天也格外美艷起來。明霜笑著把如意鐲子給她戴上,拉著手左看右看,很是滿意︰「咱們遙遙也是個美人坯子,可惜投錯了胎,要是生在哪位公侯之家,必定名滿天下。」

  「您又打趣我了,我哪兒有您說的那麽好看啊,小姐才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喲,都這會兒了還給我戴高帽子?」明霜偏頭笑她,「嫁出去了可就不是我的人了,我可不給你賞的。」

  「小姐……」杏遙無奈地望了她一眼,半是嗔怪半是好笑。

  「行了。」玩笑够了,明霜也收斂神色,平平靜靜地給她整理好衣衫,柔聲道,「往後就是別人的妻子了,這些姑娘家的話都要忌諱著。我不知道淩書生這個人會不會納妾,但無論如何,日子得自己過得順遂,可別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才是。」

  她說這話帶了些許惆悵,連她也不明白,這話究竟是對杏遙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不知不覺時候漸晚,聽到嗩吶聲歡快的飄入門來,未晚笑吟吟地蹦進屋。

  「小姐,迎親的人到了!」

  「好,知道了。」明霜接過蓋頭來,輕輕給她搭上,她腿脚不便,只得讓幾個小丫頭把杏遙扶出去。

  花轎很漂亮,紅綢高挂,扎成一大朵花,很像在夜市上,她叫某個人摘下的那一朵。

  轎簾子一放下,杏遙便和她隔開了,轎夫穩穩當當抬起來,樂聲歡歡喜喜唱了滿路。她坐在街這頭,看著一地的彩紙和空中簌簌落下的紅花。喜氣洋洋的場面就這樣在視綫裡漸漸遠去。

  不到半年的時間,她親眼送了兩個人出嫁,有喜有憂,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些東西也隨著花轎一幷走遠,再也回不來了。

  *

  今年對於明家來說算是個多事之秋。

  明英出獄之後便一直精神不振。他從前是狀元郎,走在街上也是意氣飛揚,昂首挺胸的,哪裡如現在這般躲躲閃閃。父親賞的一個閒官給他做,人前都不好意思提,以往好友早不同自己親近了,一群勢利之人,只會趨炎附勢。

  他很不屑一顧,覺得自己不得志,於是便在青樓裡喝悶酒,妄想效仿柳耆卿,醉裡眠花柳,白衣封卿相。

  這時候也就女人和美酒能讓他忘卻煩惱。

  「您可是貴人,何苦在這裡折磨自己呢。」

  對面坐了個錦衣人,抬手給他斟了杯酒,「這人啊,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都這個下場了,還有什麽好成全的。」明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醉意朦朧地把玩著手裡的玉盞,「我現在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多少人看我的笑話……也就你了,這會兒還在跟前陪著我。」他伸手拍了拍錦衣人的肩膀,「够朋友!」

  「人麼,誰沒有個失意的時候?」錦衣人微笑著開解他,「你要走出來才行啊,一輩子把自己關在這種地方,和坐牢有什麽區別?」

  明英苦笑了一聲,「我倒是想,可是沒個契機,不也只是空想麽!」

  「誰說的?」錦衣人凑近他,「眼下便有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放在你面前,就看你有沒有那個野心去翻身了。」

  「怎麼可能……」

  「信不信由你。」

  見他說得煞有其事,明英酒意散了一半,晃了晃瓶子,狐疑道︰「是什麽大好機會?」

  錦衣人環顧四周,很是神秘地朝他使了個眼色,明英會意,凑上前聽他耳語。

  話未說完,他却變了臉色,詫异道︰「這!……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萬事都有風險。」錦衣人慢條斯理地坐回原處,「買賣越大風險越大,這是一定的。要嘛上天堂,要嘛下地獄,你可以掂量掂量。」

  明英皺著眉,若有所思地咬著下唇琢磨。

  錦衣人倒也不逼他,信手端起一杯酒細細品評,陳年的花雕,味道甘醇,只可惜在青樓做了花酒,真是白白糟蹋了好東西。

  他別過臉去看窗外的美景,紅塵萬里,江山如畫。

  杏遙走了以後,明霜每日便在窩在房中忙碌,白天黑夜地伏在案前寫寫畫畫。未晚成了她房裡最大的丫頭,坐了杏遙的位置,平時乖乖巧巧的在旁邊穿針引綫。

  已是深秋了,院子裡花木雕零,枝頭上每停下一隻鳥雀,便會引得枯葉簌簌地往下落。

  明霜筆尖一頓,從窗中望出去,不禁想到那句「滿地黃花堆積」。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她覺得應景,來來回回吟了好幾遍。未晚見她停筆,好奇地歪頭來看,桌上放了本書,用黑色綢緞包裹著,封面上刺綉精緻,內頁裡寫滿了東西。

  「小姐,你這些天都在寫什麼呀。」她翻了翻,咦了一聲道,「怎麽我一個字都不認識。」

  明霜回過神來,含笑道︰「這是永州那邊的女字,京城裡頭不興這個,知道女書麽?」

  未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聽說過。想不到小姐也會寫這個?」

  「你杏遙姐姐從前是零陵郡人。」她合上書頁,「他們那邊有賀三朝的習俗,姑娘家出嫁回門這日,娘家人要把做好的三朝書拿出來,作爲婚嫁辭書。」

  明霜拿起針綫來,笑說︰「眼下她跟著我背井離鄉,也沒什麽好送她的了,就當是娘家人給她做本這個,算是個心意。」

  未晚扳著手指頭數道︰「三天……誒,這麽說就是明天了?」

  「是啊,我也快要做好了,就差綉點邊角上去,這就便成了。」

  她自告奮勇︰「那我來幫您吧!」

  「好呀。」明霜往旁邊挪了挪,「我正嫌手疼呢,來……這就按我之前那樣的針脚綉就是了。」

  ……

  明家正門口,狂風大作,幾十禁軍整整齊齊幷排而立,嚴濤從馬上翻身而下,紫色的官服上束著翡翠玉革帶,腰間墜了條金魚,抬眼朝門上的匾額一望,拈著鬍鬚笑了笑,拂袖吩咐左右︰「推門!」

  一干禁軍魚貫而入,院中家丁惶恐不已,或有上前來的,還未及開口人已被推倒在地。前院早亂成一團,明見書得了消息,慌忙撩袍趕來,一見是嚴濤,半喜半憂地上前問道︰

  「瞧嚴大人這身官服……是晋升了?今日怎麼來的如此匆忙,也不……也不事先說一聲,好讓下官能有所準備。」

  「有所準備?」嚴濤環顧四周,淡笑道,「那就不必了,我此番是奉旨前來交辦事件,要事在身,可不能疏忽。」

  明見書打量他的眼神,膽戰心驚地拿袖子擦了擦脖頸上的冷汗,半天才扯出個笑容。

  「是……」

  樹梢上鳥雀撲騰,慌不擇路地四下飛散。

  明霜和未晚剛把手裡的活兒做完,忽聽到周圍脚步聲淩亂,似乎是從正院那邊傳來的動靜,院中的那隻八哥拼了命地張嘴叫喚。

  「砰」的一聲重響,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撥身穿紅錦邊甲衣的禁軍大步流星進來。

  未晚嚇得一抖,顫聲道︰「你們這是……」

  領頭的那個循聲一望,抬手一揮︰「把人帶走!」

  兩個人上來拽她胳膊,未晚回頭瞧見明霜被拖倒在地,不禁嚷道︰「小姐!……你們別動我家小姐,她腿不好,走不了路的!」

  對方一巴掌扇過來叫她閉嘴,伸手便推了個趔趄,不由分說拉著她往前院去,未晚扭頭回來直衝明霜掉眼泪。

  「小姐,小姐!」

  明霜在地上被拖出一段距離,那人似乎也發現她是真的腿脚不方便,索性彎下腰把她往肩上一扛,徑直向外面走。

  正院堂屋內跪了一地人,明見書和葉夫人也在其中,低著腦袋看不清表情。明霜被丟在張姨娘旁邊,還沒等抬頭,面前就聽人道︰「都趴好了,上頭有旨,誰若敢反抗就地正法!」

  餘光瞥見四處一片狼藉,明見書已摘了冠帽,跪在旁邊抖得如篩子一般。

  「大人,這……這是怎麼說呢!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他不時偷眼去看嚴濤,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下官爲官數載,小心謹慎侍奉今上,幷沒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啊!」

  嚴濤在太師椅上坐著,手捧一杯香茶,慢悠悠地喝了口︰「哎……爲兄我與你同朝爲官這麽多年,又何嘗不知你的爲人,聖上命我來宣讀聖旨,我也很爲難啊。」他一臉悵然,隨後話鋒一轉,「不過……你沒做傷天害理之事,可令公子那邊兒卻是一直沒消停啊。勾結親王,企圖謀反,老弟啊,這是大逆不道的事,你們家有幾條命也不够玩兒的。」

  明見書聞言渾身一顫,幾乎癱倒在地︰「什麼?這……這不可能,我兒他……我兒他絕對是被冤枉的!這是冤案,是冤案啊!」

  「證據確鑿,聖上金口玉言,豈會有錯?」嚴濤惋惜地拍了拍他肩膀,「偏不巧,又有哪個好事的把老弟你勾結科舉主考,偷拿考題的事泄露出去了,再加上上回行賄一事。」他嘖嘖兩聲,「龍顏大怒啊!」

  這一席話,猶如五雷轟頂,劈得他體無完膚,徹底沒了念想。

  嚴濤直起身子來,背過去負手走了幾步,唇角帶了幾絲笑意,吩咐道︰「帶走!」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