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楊森臉上微微有點發熱,欠身回過一禮後,指著旁邊椅子,道:
“梅姑娘請坐。”
梅姑娘抱住琵琶,側身坐下。
楊森對年輕女子,可以說從未接近過……過去桐柏山玉巫谷“寶林庵”中的玉因、玉空兩人,幫助茹真師太把牙牙學語中的森兒扶養長大,楊森懂得人事後,把兩人視作自己同胞姊姊。
後來楊森去玉泉嶺龍爪岩“蒲雲山莊”,莊裡雖然有江碧雲、丁昭秀兩個女弟子,那是楊森的同門師姊,除了在武技上研討外,談不到其他話題上。
眼前梅姑娘對面坐下,楊森微微覺得自己有點措手不安之感。
倒是梅姑娘落落大方,沒有一般女兒家羞澀之狀。
雙方道過姓名後,這位梅姑娘道:
“賤妾梅采華淪落天涯,賣唱為生,雖然置身風塵,但自問兩眼尚能識人,楊相公英華內藏,器宇軒昂,乃是一位非常人物……賤妾彈兩首琵琶,但願楊相公不以鄙陋視之。”
話落,臉色凝重,豎起琵琶……先用左手三指,調整弦音,接著素手輕撥,忽上忽下,彈奏起來。
楊森自幼零丁,人海遺孤,自家遭滅門之劫,十五年來,都是居深山重峰之處,目中所視,耳中所聽,都是秋露寒霜,鳥啼蟲鳴,對於樂曲之道,完全是個門外漢。
此番邀梅采華來客房,一彈琵琶,由於白天所見,心裡感到好奇,對音律並不欣賞。
此刻梅采華彈奏琵琶……先是輕撥慢拉,繼後沉靜淒涼,猶如流水嗚咽……
接著音律悠悠而轉……有如荊軻之於易水,悲歌雄壯,亦如文君挑燈之夜,被衾冷寂……
一曲既終,梅采華將琵琶放下,盈盈一禮,道:
“楊相公,靡靡之音,有辱尊耳!”
楊森道:
“姑娘一曲,真個人間絕響,楊某為之心折……但有所不解者,姑娘此曲,音律悲壯淒涼……莫非身世有難言之痛,欲求一臂之助?”
楊林—時由於好奇而問出此話……
但聽進梅采華耳裡,臉色慘變,淚水簌簌而下,繼後低聲嗚咽起來。
楊林還是一個不諳兒女之情的大男孩子,看到梅采華雨洗梨花,一副淒楚之狀,不由手足無措,不安的道:
“梅姑娘,楊某無心說出此話,絕無其他含意,您千萬不能見怪……”
梅采華拭去臉上淚水,而是認真的道:
“楊相公,賤妾雖然與尊駕萍水相逢,但一雙眼睛能識得出人……尊駕身佩長劍,睥睨江湖,傲而不驕之色,有與人不同之處……能否見告,師承何門?”
楊森略作沉思,沒有提到“寶林庵”玉面菩提茹真,換了個口氣,道:
“家師是豫西外方山玉泉嶺龍爪岩‘蒲雲山莊’,莊主‘摘星飛梭’魯申……”
梅采華見他話到這裡,接口道:
“尊駕原來是‘軒玄門’門下,魯前輩高足,賤妾失敬了……”
楊森聽她說出“軒玄門”三字,不由微微一怔,心自忖道:
這個手抱琵琶賣唱女子梅采華,武林中之事,知道的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