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字架下的貓(九)
十一點十八分。
此時,距離早上周揚死亡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距離元飛死亡也快有兩個小時;赫野擄走張瑋瑋已經超過三個小時。時間就如同時鐘上的秒表,即使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它也毫不停留地前進著。
而青蚨,在這間公寓裡待命已經有五個小時了。
在一切開始之前,在第一個人失去他的生命前,甚至在寧蕭和張瑋瑋出門之前,他就已經待在這件昏暗的屋內。
這是位於寫字樓五百米範圍內的一片居民區,新建的居民區有成排成棟的大樓豎立著,絕大部分的公寓所有權都還在開發商手中,也就是說這些樓裡的公寓大部分都是空巢狀態,一個狙擊手很容易潛伏進去。
這也加大了警方排查的難度,當初就是看中了這一點,青蚨才選中了這一片的居民樓。
作為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良好的耐心是必備的要素;而作為一名在腥風血雨中來往穿梭的黑夜人士,青蚨也具備十分出色的心理優勢。他不僅擅長等待,還擅長在等待中尋找樂趣。
比如,現在他的瞄準鏡所對準的這個人,黎明市的頭號法醫。其實對於這個人青蚨了解得不多,但是不妨礙他將瞄準對方眉心,想象著子彈擊穿他頭顱,血液濺出的模樣。
瞄準鏡又上移一點,對準二樓的會議室。從紅外線透視儀裡,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面每一個人的舉動。具體的人型在紅外線儀裡化作一片片紅橙光譜出現在視線內。青蚨可以通過那些顏色,簡單地判斷每一個人現在的舉動。甚至,可以分析出一個人的心情。當人激動的時候,身上的血液會順著血管流向某些特定方向。優秀的獵人就可以據此分辨獵物的情緒。
而青蚨接到的命令,就是在對方判斷出真凶後,將真凶擊斃。
有些無聊的任務。
他又將瞄準儀微移動,對準隔壁房間的另一個人。在紅外線儀的呈像上,這個人身上代表熱度的紅色屬性比別人少了許多,只有頭部的紅色顯得更多。說明他現在大腦正處在高度分析的狀態,但是整個人卻是十分冷靜,絲毫不見慌亂。
青蚨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寧蕭。
從半年前開始,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是圍繞這個人所設立。預謀、規劃、行動、收網,不出所料的話,到最後寧蕭就會成為他們的獵物。不,成為赫野的獵物。想起赫野這個人,青蚨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回憶。
他將瞄準鏡移回會議室,收起玩鬧的心思,專心完成任務。
室內依舊是一片昏暗,埋伏在窗口的狙擊手就像是一座雕塑,連呼吸都輕不可聞。然而一旦行動,他可以在數秒內輕易奪走一個人的性命,無聲無息。
而這一場智力與運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會議室內,在宣布已經確定元飛為真凶後,人們的情緒平穩了許多。在得知挨個詢問後大家都能離開,眾人紛紛表示配合。
劉莉松了一口氣,給自己的母親發送一個短信報平安,告訴她很快就能回去吃午飯。然後,便跟在同事們身後排隊,等待著詢問後離開公司。她看見樓下出口,有幾個早先詢問結束的人已經踏出大門了,這讓她有些羡慕。
誰都不希望好好工作的時候,竟然牽扯進這種人命案件中來。回去一定要拜佛,運氣實在是太不好了。
「下一位。」站在門口的警員喊著,隨後劉莉看見前一個進去的同事走了出來。
她連忙上去問:「都問了些什麼啊?」
「沒什麼。」被她喊住的同事搖頭道:「就問了一些有的沒的,比如公司的狀況,老闆和周揚的關係之類。」
劉莉放下心來,看來事情的確是解決了。刑警們問的這些問題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隨便走個過場。也許問完以後,他們真的就可以回家了吧。
想起母親在家裡做的糖醋排骨,劉莉肚子有些餓了,只希望快點輪到自己。
十分鐘後,她踏進了詢問的房間。房間內有三人,兩個有些面熟的刑警坐在桌前,還有一個人坐在最後。劉莉掃了那個最後的人一眼,他正低著頭做記錄,像是個沒有存在感的小刑警。
「你好,劉小姐。」
坐在他對面的一位刑警發問了。
「我們只是簡單詢問你們一些問題,對元飛和周揚的關係做一個了解,請不要緊張。」
劉莉點點頭,坐端正。
果然接下來他問了幾個問題,都是無關大雅的,劉莉利索地回答了。
得到答案後刑警沒有表現出滿意也沒有顯得失望,劉莉忐忑地問:「我可以走了嗎?」
「是的,你可以離開了,劉小姐。」
她站起身,背起包就準備離開,可這時卻不經意聽見刑警和他同事的抱怨。
「到現在還沒查出動機來,麻煩啊。」
「你說,這元飛和周揚究竟有什麼過節?」
聽見這兩句話,劉莉的腳步不由地停下。刑警們抬頭看向她。
「那個。」劉莉支吾道:「警察先生們有什麼困擾嗎?是關於老闆和周經理的嗎?」
兩個刑警互望一眼,道:
「其實剛才詢問了那麼多人,你們公司同事的回答都是元飛與周揚兩人關係不錯,這讓我們有點困擾。」刑警道:「這樣一來,元飛謀殺周揚的動機就難以找到了,也很難定案。」
劉莉微微驚訝。「難道沒有證據嗎?」
「有,就是那個害死周揚的俄羅斯套娃。」刑警道:「但是我們發現它的時候,它上面的指紋已經被擦乾淨了。也不知道這元飛怎麼想的,臨死前還要耍這麼一出。」
「這個,沒有殺人動機就不能定案嗎?」劉莉問。
「刑事案件是非常嚴肅的,每一步環節都要嚴謹,容不得出錯。所以我們才愁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我這裡有一點線索。」想了想,劉莉下定決心般道:「我也許知道老闆為什麼要害死周揚。」
她這句話一說出,引得刑警們都向她看來。
「身為周經理的貼身秘書,我有時候能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的。」劉莉壓低聲音,小聲道:「平常也許沒有什麼,但是時間長了我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調休以及休假,每次老闆和經理兩個人的假期都是重合的,他們也會經常一起出差。再加上一些其他事情,我懷疑經理和老闆有不恥關係。」
她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出這個醜聞。「他們倆是同性戀!老闆殺害經理,也許就是因為經理與女人訂婚了。」
直到走出詢問的房間,劉莉手心裡還隱隱出著冷汗。她想起刑警們聽見自己的話後不可思議的表情,心裡苦笑。其實最初發現端倪的時候,她何嘗不驚訝呢?她甚至以為周經理是遭到了老闆的潛規則,跑去苦苦相勸。可是得到的回答卻是讓她不要多管閒事。
這哪裡是多管閒事呢?兩個男人之間的苟合,是不正常呀!上帝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可惜,周經理沒有聽她的勸告,最後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嘆了口氣,向公司外走去。吐露了一直以來藏在心中的秘聞,又結束了詢問,劉莉整個人都好像松了口氣。她走向洗手間,準備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再走出寫字樓。
五樓的女用洗手間只有她一個人在,劉莉站在鏡子前,看著那個憔悴的女人,好像一夕之間就老了不少。她從包裡掏出首飾盒補妝,卻一不小心掉下了一塊手絹。劉莉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去彎腰撿起那塊手絹。撿起來後沒有把手絹收回包裡,而是扔進垃圾箱。五分鐘後她整理完妝容,再次容光煥發般踏出了洗手間。
只是剛走到樓道,劉莉還是有些不放心,轉身又回去五樓的女洗手間。
「不在?怎麼會不在?」
然而這次無論她怎麼翻找,都找不到剛才扔掉的那塊手絹。心裡微有些焦急,劉莉額頭上都出了汗,她是容易出汗的體質。
「你在找這個?」
正翻找著垃圾箱的女人一驚,回頭看見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正站在身後。白色的墻磚襯上他蒼白的面容,再加上一襲白衣,乍一看還以為是地獄來的白無常!
劉莉幾乎就要尖叫起來。
「你、你是誰?這裡是女洗手間!」言下之意,男人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生物,除非是變態。
拿著手絹的男人衝她一笑。
「那麼你呢,你又是誰?是劉莉,是周揚的秘書,還是一個被嫉妒衝昏頭腦的女人?」
聽到周揚的名字,劉莉頓了一下,這幾秒鐘時間她足夠冷靜下來。她想起自己見過這個人,剛才站在兩名刑警之後做筆錄的那個傢伙。
「警察先生,即使你們有公務在身,也不能隨便闖進女洗手間吧。」劉莉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你這樣是騷擾市民,我已經配合過你們調查了!」
「不,請容許我糾正你三點。」
男人看著劉莉,伸出手指。
「第一,我不是警察。」
「第二,你也不是一般市民,這一點我們都清楚。」
劉莉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她看著被男人拿在手上的手絹,啞聲問:「你究竟是誰?」
白衣男人看著她,微笑。
「我叫寧蕭,只是一個寫小說的。最後一點,提醒你。」
他舉起食指放在脣邊,輕輕靠在脣畔上,像是輕吻了一下自己的指背。
「收起你逃跑的心思,親愛的殺人犯小姐。我敢說只要你踏出這間洗手間,下一秒,就會被爆掉腦袋。」
五百米外的某間公寓,青蚨調試了瞄準鏡,懶散的目光一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博弈,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跟大家道聲歉,昨天沒有請假就停更了,實在是有些逃避。
寫這篇文的時候,狀態起伏不定,有時候筆走龍蛇,有時候又十分抗拒碼字,連電腦都不想打開。這與其說是一種狀態,不如說是自信的缺失。
每當我寫一個新類型的文的時候,總會擔心自己是否把它拿捏好,是否讓讀者滿意。
至今為止也算寫了好幾篇,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題材偏冷的冷門文。連載的時候追隨者寥寥,完結後也有不少人批評。每當這時候我就會開始懷疑,我的決定真的沒錯嗎,我真的適合寫文嗎?我閱歷還不夠豐富,不如選一個大眾一點的題材?
但是每到開新文,還是不自量力選了很多挑戰我智商的題材,簡直就是在作死啊。
最近日常中也有不少煩惱,多重壓力之下,有時候我有過某些十分對不住大家的想法。不過理智之後,還是想清楚一些了。
雖然想過靠寫文養活自己,但是眼下既然不可能完成這個目標,為何不把它當好維持下去。也許這樣,不在意數據,不在意別的什麼,壓力就會小些。
說到底,我也就是一個俗人啊。最後,感謝大家聽我哆嗦。這篇文我會好好一直寫到底,再也不敢有什麼腰斬、爛尾、失蹤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