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來了
「你不要擔心,現在監控到處都是,警察可厲害著呢,最重要的是你要兼顧自己的身體,上了飛機之後無論如何得睡上一覺,知道麽?」
開著車,牛姐叮囑坐在後座上的餘笑。
「好的牛姐,我知道的。」
餘笑透過後視鏡看著牛姐,都已經是深夜了,「餘笑」一個電話她就出來了……這一場交換,褚年其實也是遇到了很好的人,跟她一樣。
車子停在了省城機場的進站口,餘笑下車,對牛姐彎腰鞠了一躬:
「辛苦您了。」
牛姐看著她,笑了一下也下了車:「看出來你是急慌了,要是以前啊,一路上不知道得嬌氣多少次,給,包裡是給你準備的東西,好好吃好好睡,有需要幫忙的就儘管開口。」
牛姐遞過來的包兒是個中號的女士包,拿在手裡頗沉。
拎著包,還沒來得及道謝,餘笑就看見牛姐以與身材不符的敏捷鑽回了車裡,轉眼就只留下了一縷尾氣。
她心有所悟地打開包,看見裡面整整齊齊擺著十沓現金。
餘笑揉了揉鼻子,又把包關上了。
她找到牛姐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銀行早就關門了,ATM機一張卡限額兩萬,也不知道牛姐跑了多少銀行才凑了這十萬塊錢。
「褚年啊褚年,你也是走了狗屎運。」
挎起包,餘笑去辦登機手續了。
……
又被關了很久很久,除了朽爛的氣味兒之外,身邊什麽都沒有,再次聽見動靜的時候,褚年的神經無意思地跳了一下。
饑餓,疲憊,乾渴……幸好沒有想上厠所,因爲之前那個人在的時候,就用他喝完了的礦泉水瓶幫著解决了一下。
褚年覺得自己的意志快被消磨乾淨了,餘笑和孩子能讓他暫時忘了痛苦,可痛苦還是真實存在的。
餘笑啊餘笑,如果再來一次,我可真做不到這個份兒上了!
「褚經理?褚經理?你能聽見麽?」
是那個要放了自己的人?
褚年有些不敢確定,被關在這兒這麽久,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兒,除了那個人之外,沒有人來看自己,幷不只是因爲那些人要不到錢,而是因爲這些人……就像讓自己在這裡被活活困死。
他們是想殺了他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褚年就後悔自己之前沒有逼著那個男人直接放了他,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到了晚上,他的危險係數比之前高了太多。
就像現在這個人,他到底是要放了自己,還是要殺了自己?
褚年一動不動,只等著那個人緩緩靠近。
「哥,他沒動靜,餓了渴了兩天了,又被這麽綁著八成是暈乎了。」
那個人說完這句話,隔著墻又傳來了一個人的脚步聲。
褚年心裡一驚,是兩個人,這兩個人都不是要放他走的人。
那兩個人都進了這裡之後,開始小聲地交談起來。
「那些警察也不知道查到哪兒了,怎麽老六他們都還沒回來?」
「他們剛剛問你買車票的事兒了?」
「問了,哥,怎麽辦?咱們現在就走吧,去火車站,看能扒一輛車就趕緊走,要不咱們就去大西邊兒的礦上,秀娟嬸兒的弟弟老洪在那兒開車,咱們跟著車走。」
「走之前先給這小子來兩刀,媽了個蛋的,太晦氣了,錢沒賺到,咱們還得跑了。」
來兩刀?
褚年的心裡一凉。
「不能慌。」他對自己說,「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
「嗚嗚嗚——」他像個蝦子一樣,身體猛地彈了一下,嘴裡被塞著東西,可還是發出了可怕的怪叫聲。
兩個人被他嚇了一跳,一個人連忙按住他,另一個人卡著他的脖子。
「這小子什麽時候醒了?」
褚年極力表達自己想要說話的意思,有個人把他嘴上封著的東西拿了下來。
「我、我有一筆錢,就藏在赭陽,你們別殺我,我把錢給你們。」
一個人給了褚年一個耳光:「放屁,我們都問了,銀行都有監控,我們去拿你的錢,警察直接就能把我們給抓了!」
「不是,那筆錢我也不敢放在銀行,我是換了金條,藏起來了,你們拿著那筆錢,放了我,好不好?」
眼睛被死死地蒙著,褚年用乾澀的嘴編了一個「貪污了贓款藏在某個地方墻裡」的故事。
至於藏錢的地方,褚年對赭陽的建築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餘笑心心念念的培訓中心。
兩個人合計了一下,光是從他們粗重的呼吸聲裡,褚年就能聽出來,他們已經被「一箱子黃金」的說法迷了心。
「哥,反正也不遠,咱們就去拿了,回來讓他把箱子打開。」
「回來?」另一個人笑了一下,「回來幹嘛,現在就讓他把密碼交代了,不然捅死他!」
挨了幾拳,褚年冷笑:「說不說都是死,我憑什麽送你們發財?我告訴你們,沒有我的密碼,那個箱子你們可一輩子都打不開!」
那兩個人把褚年的嘴又封上,就一起去拿金子去了。
褚年鬆了一口氣,心裡暗想,現在到處都有人在找「自己」,他們倆去挖墻脚,說不定就被人盯上了。
不管怎麽樣,他又有了機會。
褚年開始活動腿,剛剛那頓掙扎厮打,他脚上的繩子鬆了。
就在他脚上繩子快要解開的時候,褚年又聽見了一陣脚步聲。
好多人!
「就是這兒麽?」又是陌生的聲音。
「褚經理?」
「褚經理?!」
一群人圍了過來,褚年眼睛和嘴上的東西都被撤下。
「總算找到了!快,快打120!」
我……這就得救了?褚年猛眨著有些缺血的眼皮,看見了面前的人裡有警察。
一口氣鬆大了,他直接昏了過去。
淩晨,飛機落地,餘笑剛下飛機,就看見有人舉著她名字的牌子。
「餘女士,請走這邊VIP通道。」
不用想,也知道是天池幫她這個「受害者家屬」準備的。
坐進被專門安排的車裡,餘笑楞了一下。
「池董事長?」
池董事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對餘笑說:
「我是來表達我們天池的歉意和誠意的,沒想到餘女士居然認識我。」
池謹文嘆了一口氣。
「一個半小時之前,褚經理被救出來了,確實是在東林東邊廢村,不過不是菜窖,是當地人幾十年前用來當糧倉的窑洞。說來也是巧,褚經理騙兩個犯罪分子從裡面出來,正好被去那裡的警察和我們的人看見了。至於餘女士之前說的那個人,我們也找到了,幾乎是跟找到褚經理是同時的,具體情况警方會給你說清楚。」
聽見褚年被找到了,餘笑整個晚上都綳著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
「謝謝您付出了這麽多的人力物力,池董事長。」
「不用謝……」池謹文的語氣有些躊躇,「現在褚經理在醫院接受檢查,所有的費用由天池承擔……我要跟您說的是……」
餘笑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瘸了?腿斷了?臉毀了?
「褚經理好像失憶了,他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之前一直合作的江法務、李主任……等等,他過去一年一半的時間都在赭陽,現在來看他的人,他都認不出來。醫生給他做了腦補CT檢查,認爲他可能是後腦受到重擊導致的。」
說話的時候,池謹文的表情很凝重,仿佛受傷失憶的人不僅是他的下屬,也是他的朋友。
醫院到了,餘笑下了車。
池謹文看見她把一個黑色的女士包落在了車上,就替她拿了起來,跟著她快步走進了醫院。
病床上,褚年半死不活地躺著,看見餘笑的一瞬間,他的眼睛亮了。
「餘笑!」
風塵僕僕的女人走到病床前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問:
「臉是怎麽回事?」
「今天剛挨得揍,新鮮的。」
「還有受別的傷麽?」
「肋骨斷了,頭挨了幾下,後背和手臂上說是有擦傷,不過都結痂了。」
看著餘笑,褚年忍不住笑了:
「我就知道你能把我給救出來。」
過去一年中,他很多次身處困境的時候一樣。
一直是她。
不愛他,應該恨他的她。
餘笑確認了一下他身上的傷,終於鬆了一口氣,對褚年說:
「我什麽都沒做,是警察把你救出來的。」
褚年費力地點點頭:「嗯!你說的都對!」
池謹文站在門口,身上挎著一個女士皮包,看著病房裡的那對「夫妻」。
江今站在他身後說:「沒想到褚經理跟愛人相處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好像是在撒嬌吧?倒是褚經理的愛人,我明明今天第一次見,看她在前面走的樣子,好像有點眼熟。」
池謹文微微地點了點頭。
「真是,莫名的熟悉感……莫名的熟悉感。」
一句話他重複了兩遍,好像是兩種不同的意思。
警察的事情交給警察,法律的事情交給法律,醫生的事情叫給醫生,褚年累了,雖然很捨不得餘笑,可他身上不過是皮外傷,還是讓餘笑去酒店休息。
看著餘笑從病房門口離開的背影,褚年忽然笑了一下。
筋疲力盡的兩個人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他們真正面對的,才是「再次互換」後的殘局。
「我失憶了,過去一年的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
剛走到病房門口,餘笑就聽見褚年理直氣壯地對醫生這麽說。
不止對醫生,面對來看望他的其他人,褚年也這麽說。
「可是,可是經理,新港那邊,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莫北捂著嘴,一臉的震驚。
褚年看著她,表情不屑地說:「什麽新港?我還想問呢,這是哪兒?池新的項目怎麽做到赭陽來了?我不是還要升職副經理麽?怎麽就被綁到這了?再說了,你不就是個小文員麽?怎麽輪到你跟我談項目了?」
站在一旁的餘笑抬起頭盯著褚年。
褚年回看她,笑了一下,繼續對同事們說:
「我不知道什麽項目,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們自己去找記得的人解决吧!」
莫北臉上的難過根本遮掩不住,褚年之於他又何止是上司那麽簡單?
年輕的姑娘離開了病房,褚年歪頭對餘笑說:
「你還不快去?」
去幹什麽?
去,拿回你自己的東西。
兩個最瞭解對方的人眼神交匯,餘笑轉身也離開了病房。
只剩褚年躺在床上,對著空蕩蕩的病房頂上說:
「你完了,換回來了你更完蛋了,你還是捨不得霸占一點兒屬她的東西。」
「愛,真他媽不是個好東西。」褚年駡駡咧咧,還因爲肋骨的疼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