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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有雨》第1章
第1章一枚硬幣

  天色昏暗,空氣裡都是水汽。

  青石板路上佈滿水漬,像是剛下過一場雨。

  弄堂裡,三兩個阿婆圍坐在石獅子前擇菜。許央背著書包,手裡拎著一把透明雨傘緩緩走過來。

  突然一個尖利的女聲刺穿弄堂。

  許央循聲看過去--

  弄堂盡頭,霓虹燈招牌光線漏出來,罩著下面的便利店像個南瓜。

  關東煮的香味從裡面溢出,灌進弄堂裡。

  「張家媳婦的聲音?」擇菜的李阿婆問。

  「聽著像。」王阿婆把盆裡的青菜往下壓了壓。

  「這個點是秦家那小子在看店吧。」李阿婆掰斷一截豆角,瞇眼看著弄堂口的便利店,一臉諱莫如深,「難怪。」

  許央走近。

  「央央放學了。」王阿婆轉過臉笑看著她道。

  「阿婆好。」許央乖巧笑著應了聲,腳步不停繼續向弄堂深處走去。

  「秦家那小子和央央年齡差不多吧,他不去上學?」

  「給口飯吃就不錯了,還要管他上學?」

  「也是,命那麼硬,挨誰誰倒血黴。」

  「哎,造孽嘍……」

  直到再聽不見阿婆們的議論聲,許央已經走出弄堂,站在了便利店門口。

  店裡的吵鬧聲戛然而止。

  關東煮的味道實在太誘人,家裡的阿姨上個月辭職回了老家,爸媽出差沒回來。回家自己做飯再到吃到嘴裡太晚,肚子頂不住,許央打算先吃幾串關東煮墊墊。

  許央踟躕了下,抖了抖傘,甩下一串水珠,濺落在石磚夾縫裡的青苔上。抬腳剛跨過店門,就看見張家媳婦屁股突然一抬,直接坐在了櫃檯上。

  關東煮在她屁股後汩汩冒著熱氣。

  許央:「……」這真的是鍋有味道的關東煮。

  一個男生懶散地坐在櫃檯後面,身上穿著乾淨的白襯衫,拿著手機玩遊戲。

  阿婆們口裡的秦家那小子。

  塞著耳機,臉上貼了一張白色面膜紙。

  敷面膜。

  他突然撩起眼皮看過來。

  許央眼睫毛一顫,緊了緊手心的傘柄,急轉身向貨架後走過去。

  這排貨架上擺放著麵包餅乾各種小零食,她有時會過來買紅豆口味的麵包。很快找到常吃的那個紅豆麵包。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那鍋關東煮,以及鍋邊的半個屁股。

  許央嘆了口氣,遂放棄吃關東煮,認命地拿起紅豆麵包。

  「喲,央央,你還敢在這裡買麵包啊,也不怕吃出病來。」張家媳婦看見許央手裡拿著一袋麵包走過來,大著嗓門道。

  許央抿了抿唇,略有些尷尬,低聲說:「張嫂好。」

  張家媳婦哼笑一聲:「你吃了這麵包保准也和我一樣好。」

  許央:「……」

  男生垂著眼皮,手指繼續操控著遊戲:「用試毒嗎?」

  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是嗓音卻格外好聽。

  許央愣了兩秒,突然就想起這種回南天裡的太陽。

  喉頭有些燥。

  不等許央回應,男生突然把手機扔到抽屜裡,拿起櫃檯上的麵包開始撕包裝袋。

  動作幅度有點兒大,扯掉了左側的耳塞,白色耳機線耷拉在肩頭。

  「不、不用了。」許央緩過神來,這才理解他剛才說的'試毒'是什麼意思,連忙伸手去阻攔。

  掌心蓋在他指尖上,乾燥的溫熱瞬時順著掌心傳遍全身。

  許央漲紅著臉縮回手。

  男生這才抬起眼瞧她--

  烏黑順滑的短髮剛剛垂到肩頭,左側別到耳朵上,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拎傘的左手緊繃,手背繃出兩道淡青的筋。剛抓過他指尖的右手藏在校服袖口裡,貼著褲縫垂著。

  寬鬆的校服罩在她纖瘦的身上,愈顯嬌小乖順。

  這副模樣,像極了遲到被老師罰站的好學生。

  男生修長的手指在麵包上敲了下,聲音淺淡:「4塊錢。」

  許央從校服褲兜裡掏出一張五元鈔票放在櫃檯上。

  男生沒有言語,右手伸進褲兜摸索。

  褲兜底有枚硬幣,不太好拿,他癱在椅子上懶得站起來,索性欠了下屁股抬起右腿。

  真是好……腿。

  許央別開眼,視線定在收銀台旁的棒棒糖罐上,心想乾脆不要找零直接拿根棒棒糖算了。

  叮--

  男生終於從褲兜裡摳出來一枚硬幣,丟在了櫃檯上。

  許央抓起麵包和硬幣落荒而逃。

  出便利店右拐直走了兩百米,許央才吐出一口長氣,說不清自己的慌亂是在躲避什麼:

  可能是怕被張家媳婦拉著觀看吵架;也可能是硬幣上帶有男生的體溫;還可能因為他是阿婆們口裡的挨誰誰倒血黴的克命;或者是他剛掀起眼皮看她的那一眼。

  明明他眼底沒任何情緒……

  不覺已走到家門口,院門敞開。院子裡停著母親的車,屋裡亮著燈。

  許央沒急著進去。

  她繞到庭院水池前,捏了下掌心發燙的硬幣,急於脫手似的往前隨意一拋。

  硬幣在暮色中劃過一道銀色的弧線,不偏不倚落在水池正中的貓爪上。

  許央愣住。

  這是什麼手氣?

  一年前父親在庭院裡修了個泉眼水池,本來是觀賞用,自從許央在裡面放了個貓爪鵝卵石後性質就變了,儼然一個少女心許願池。她每天早上路過都會往裡投擲一枚硬幣,回回都投不到中間的貓爪上,即使偶爾碰上,也會擦著邊蹦躂開。

  頭一回投中,許央有點不敢相信,她打開庭院裡的地燈,那枚一塊錢的硬幣在樹影斑駁裡閃著亮光。

  正好卡在貓爪上。

  不知怎麼,許央腦子裡突然冒出來剛剛在弄堂裡聽來的那句話--

  秦家那小子命硬,挨上誰誰倒血黴。

  許央再看了眼貓爪,懵懵著轉身往正屋走。

  母親站在餐桌前往碗裡盛粥,聽見門口的動靜,抬臉正好看見許央正在往門後掛傘,問:「今天下雨了?」

  「沒有。天氣預報不准。」許央放好傘,邊換鞋邊勾頭往廚房方向看,「媽媽,你提早回來了?爸爸呢?」

  「公司有點急事,我提前趕回來處理,你爸還在江市。」母親瞧了眼牆上的掛鐘,「快把書包放下洗手過來吃飯。剛從江市帶回來的黃金米,養胃。 」

  許央應了聲,踩著拖鞋上樓,把書包和紅豆麵包放在書桌上,脫了校服外套,洗手下樓幫著母親一起把菜端到餐桌上。

  吃飯的時候,許央把許願池硬幣投中貓爪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母親隨口問了句:「許的什麼願?」

  許央夾菜的筷子一頓,懊惱道:「忘記許願了。」

  母親聲音略微提高:「所以我經常說,凡事必須要提前想好決定好了再去做。喏,說了你不聽,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許央知道,母親並不相信什麼砸中貓爪就能願望成真這種自我欺騙的小孩子把戲,她只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拿來教育她的機會,最後所有問題都會落在她的學習上。

  果然。

  母親最後說:「學習也是這樣,要有計劃。你現在已經是高二下學期,兩個月後放暑假,暑假開始就是高三,你自己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了嗎?」

  許央埋頭扒飯:「知道了。」

  母親:「水池裡的硬幣我明天抽空全部撈出來,你從後天開始扔,每天一個,一直扔到高考結束,就只一個願望,考上江大。」

  許央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嗯。」

  江大是江市最好的大學,學校綜合排名國內靠前。

  許央現在的成績穩定年級前五,如果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到高考,母親對她還是比較放心的。

  許氏公司近兩年在濱城的業務下滑嚴重,好在在江市開拓了新市場。母親原本是江市人,外公一家在當地有些威望,為許氏公司開拓新市場出了不少力。

  母親已和父親商議好,公司退出濱城遷到江市。

  本來今年初就可以全部搬到江市,但是考慮到許央異地高考的情況,父母決定再緩一年,一切等高考結束。

  飯吃到一半,鄰居花嫂串門。

  花嫂的兒子去年大學畢業後在許氏公司上班,剛工作一年,許氏公司就要搬遷到江市,花嫂不想兒子離開濱城,所以拜託許家給兒子引薦濱城同行業的公司。

  許央一直安靜吃著飯,大人講話她一概沒過腦子,直到碗裡的粥見了底,她聽見花嫂說到了秦家那小子。

  「……我剛從便利店過來,看到張家媳婦差點兒被他給氣瘋……」

  許央用勺子刮著碗底的米粒,直到感應到母親投射過來的探尋目光,她才放下碗站起來:「媽媽,花嬸,我去廚房給你們切水果。」

  不等母親回應,她即刻轉身去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兩個火龍果出來時,心口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兩個火龍果切好放在盤子裡,又插了幾根牙籤,事情已聽了個大概。

  便利店大促銷,特價處理一批快過期的廉價貨品,張家媳婦貪圖便宜想買一盒面膜,原價25元現在隻賣10元,生產日期還有一個月過期。她有些猶豫,拽著秦家那小子問個不停,偏他是個話少的主,態度冷淡惹怒了張家媳婦,她便口不擇言咬定面膜用了爛臉才會賣這麼便宜。

  秦家那小子一個字沒說,直接撕開面膜貼在自個臉上。結果十五分鐘後撕下來,那張臉更滑嫩了。

  許央眼前浮現出那張敷面膜的臉,以及面膜洞裡那雙不帶任何情緒的烏黑眼睛。

  怪不得她買麵包時他說要'試毒'。

  一周前,弄堂裡的便利店突然來了個男生。

  許央每次從便利店門口路過,幾乎都能看見他--

  黑色短髮,白色襯衫,總是塞著耳機,手很好看,臉更好看。今天是第一次聽他說話,聲音也格外好聽。

  只知道他姓秦,但是便利店那對夫妻明確姓邢。

  他和邢家便利店什麼關係?

  命硬?挨誰誰倒血黴?

  許央端著火龍果從廚房出來放在桌子上,待母親招呼花嫂各自拿一塊吃了,她才拿起一塊咬了一小口。

  母親:「央央,你先上樓寫作業吧。」

  許央應了聲,嚼著火龍果上樓。聽到母親說:「他以後就在便利店打工了嗎?」

  花嫂:「誰?」

  母親:「就你說的秦什麼--」

  「秦則初。」花嫂說,「他叫秦則初。」

  許央上樓回到自己臥室,整理書包開始寫作業。

  秦則初。

  名字還挺好聽。

  作業寫完,母親端著一杯熱牛奶敲門進來。

  「謝謝媽媽。」許央接過來喝了一口,溫度剛剛好,她朝母親甜笑了下,「花嬸走了?」

  「少操閒心。」母親看了眼已經合上的課本,「作業寫好了?」

  「剛寫好。」

  「你買的麵包?」母親拿起桌角的紅豆麵包看了看,「弄堂便利店買的?」

  「嗯。」

  母親隨手把麵包丟進椅子旁的垃圾桶裡:「不新鮮,以後別在那裡買吃的。」

  許央剛要說話,母親擺手阻止她,態度堅決:「病從口入,身體是學習的本錢。爸媽這段時間比較忙,沒有照顧到你的吃飯問題是我考慮不周,過兩天我找個阿姨給你做飯。」

  「媽媽,我可以自己--」

  「你的任務是學習,不是做飯。這個沒得商量。」母親不容拒絕地說完,抱臂等著她喝完牛奶。

  許央就著牛奶把話咽進肚子裡,咕咚咚喝完。

  「早點休息。」母親接過杯子走到門口,握著門把手,語氣凝重道,「央央,你是知道的,媽媽向來不喜歡和鄰裡街坊談論八卦,它們除了用來浪費生命毫無意義。以後進院門記得隨手鎖門。」

  門被輕輕帶上。

  許央在椅子上待坐了一會兒,慢吞吞整理好書包,麻木起身習慣性反鎖好臥室門,去浴室衝澡。

  一切收拾妥當,上床關燈,房間陷入黑暗。

  她閉上眼睛默背了遍這單元的英語單詞,再睜開眼,眼睛已經能適應了房間內的黑暗。

  好無聊。

  又背了遍物理公式和化學方程式。

  突然想到母親說明天要把許願池裡的硬幣都撈出來。

  貓爪上的那枚硬幣。

  畢竟是第一次投中,明早上學時自己先撈上來吧。

  許願,江大。

  哎,其實想去a大。a市離江市,差不多隔半個中國了。

  眼睛將閉不閉時,窗簾突然晃動起來。

  沒關窗嗎?

  緊接著一道白影從裡面翻躍過來。

  許央來不及尖叫,就被來人摀住了嘴巴。

  黑夜裡,他的眼睛很亮,身上的槐花味很香。

  屋內靜悄悄,院子外亂糟糟。

  須臾,他出聲:「央央,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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