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一聲央央
週六上午,許央在家聽了兩個小時的英美概況。母親的同學對許央的知識面和領悟能力表示滿意,課結束,她給許央推薦了兩本英語書。
母親下午陪老同學,許央坐公交去天都大廈買書。天都大廈六樓是書店,書類齊全,許央平時都會在這裡買輔導書和試卷。
公交到南門街站,許央下車,在站牌辨認了兩分鐘才找到去天都大廈的路標。其實天都大廈就在站牌斜對過500米遠,但南門街這段時間在修路,好多地方被藍漆鐵皮圈了起來。
許央沿著臨時路標指示牌繞了個大圈,原本只需要三分鐘的路程,現在用了十五分鐘。或許是這個原因,今天雖然是週六,但書店裡的人並不是太多。
許央找到母親的老同學推薦的兩本英語書,又挑了幾本習題,然後找到《萬曆十五年》接著上次看的地方看了起來。
高二文理分科,許央不偏科,文理成績都不錯。雖然她自己更喜歡文科多些,但是母親讓她學理,她一向是聽話的,遂選擇了理。
學理以後,像《萬曆十五年》《明朝那些事兒》這類的閒書就沒再看過,母親反對她看一切與高考無關的東西,這本書自然不能買回家,許央每次來這裡都會看一點。
看完一個章節,許央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半。她合上《萬曆十五年》放回原來的位置,抱著選好的書去收銀台結賬。
從天都大廈出來,許央發現返程的公交站牌移了位置。她權衡了一下距離,決定繞到大廈後面直接去南門街站牌的前一站。
天都大廈後面是一條老舊的商業街,穿過商業街右拐有條胡同,相較商業街,胡同有些冷清,偶有運貨的手推車經過。
許央拎著沉重的帆布包,有些後悔走了這條近道。
一輛堆滿衣服的手推車嘎嘎吱吱地與她相對錯身而過,前方五米遠的一間倉庫裡突然躥出來一個人,身影一晃,閃進右側的一個小胡同裡。
身影很像一個人。
秦則初?
許央加快腳步,剛走到那條小胡同口就被一隻手拽了進去。
這是條死胡同。
她被人摀住嘴巴抵在牆上。
這個人手臂強勁有力,死死鉗固著她的腦袋。許央的視線只能看見他胸膛一片漆黑的衣服,以及胡同盡頭躺著的一個「死人」。
許央大腦轟鳴,掄起帆布包,拼命往他身上摔打。
「許央?」秦則初收起臉上的陰冷,「許央,我是秦則初。」
驚恐之下,許央大腦一片空白,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反抗更加激烈。
嘴巴被他捂著,許央的臉憋的通紅,因為害怕,她眼睛蒙上一層水霧,長而濃密的睫毛顫抖著,很快浸染上一層水濕,快要哭出來。
琥珀色的眼珠泡在一汪水裡,晶瑩剔透。
秦則初看著她,突然很想吻住她的眼睛。
他俯身低頭,嘴唇湊近,在她眼前頓了兩秒,錯過去,似有若無輕擦過她耳尖,叫:「央央。」
「央央,是我。」鼻息鑽進她耳朵,秦則初又說,「我不會傷害你。」
許央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全身凍結,耳朵裡擠進來一聲「央央」,再就是男人溫熱的氣息,瀰漫進她的四肢百骸。
「央央。」秦則初察覺到她的變化,又叫了遍她的小名,「央央,我是秦則初。等你安靜下來我就鬆手,不要叫。」
秦則初保持著嘴唇貼她耳朵的姿勢停留了半分鐘,身體轉了個方向,完完全全擋住身後那個「死人」,然後躬身彎腰,臉與許央的視線平行,眼眸沉靜地看著她。
許央終於認出他,緊接著一顆豆大的眼淚從左眼滾出來。
「好了。」秦則初柔聲說著,慢慢鬆開手。
許央一口咬在他手上。
秦則初眉心微蹙,語帶戲虐:「你肺活量可以啊。不先喘口氣?」
許央手臂頂著他胸膛,牙齒鬆動,靠著牆壁喘氣。
他右手虎口位置留下兩排清晰的齒痕,甫一接觸空氣,就開始往外滲血。
秦則初不著痕跡地瞥過,拇指摩挲了下,伸手去拿她手裡的帆布包:「這不是聊天的地方,先跟我出去。」
許央攥著帆布包的肩帶不撒手,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秦則初笑:「你不嫌沉的話,自己拿著也行。」
「走吧。」秦則初又說,「他沒死,只是暈了過去。」
許央僵著身體沒動。
秦則初一把拽起她的手腕,不由分說拖著她往外走:「醒了再走麻煩。」
許央被他機械地攥著手腕七拐八拐,她第一次知道商業街右側這條胡同裡藏著這麼多犄角旮旯的通行道。
五分鐘後,秦則初把她領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群,聽著嘈雜的噪音,許央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秦則初鬆開她的手腕,朝街口的一個報刊亭看了眼,說:「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打電話報警。」
許央咽了咽唾液:「……我有手機。 」
「啊。」秦則初撓了下頭,語調輕快,「我不想招惹麻煩,你也不想去警局錄口供,對吧。」
「一樣的,打過電話員警會來處理。」他又道, 「你爸媽知道會擔心的。」
想起母親威嚴的臉,許央被說動,舔了舔唇。
「聽話。」秦則初瞇起眼笑笑,「一分鐘我就回來。」
許央看著他狀似悠閒地晃到報刊亭前,拿起上面的電話撥了個號,說了半分鐘掛斷電話,然後從攤位上隨手拿了本雜志和一瓶水,一起付過錢,朝她走過來。
「坐56路公交回家?」秦則初走到她面前,順手把礦泉水瓶蓋子擰鬆,遞給她,「公交站牌就在前面,直走一百米就是。」
許央猶豫著接過礦泉水。
秦則初順勢把她手裡的帆布包取下來,在手裡掂了掂:「都是書嗎?」
許央揚脖喝了口水,蹙著眉頭不說話。
「56路公交來了。」秦則初朝馬路方向抬了抬下巴。
許央彷彿沒聽見,又喝了口水。
太陽光透過濃密的梧桐樹葉瀉在她身上,光影在她臉上隨風遊移,暗香浮動。
秦則初倚在青灰磚牆上,第一次發現濱城的四月天繽紛多彩。
他看著許央,說:「員警會來的。」
知道她不信他剛真報了警,所以才堅持待在這裡不去坐公交,秦則初沒有直接點破。
許央咬住下唇,似是下定決心,抬眼看他:「剛才怎麼回事?」
秦則初笑:「你猜?」
笑容明亮,眼睛清澈,不染一絲雜質。
秦則初:「如果我說我碰巧看見的,你是不是不會信?」
許央回答他上一個問題:「我不想猜。」
「那怎麼辦?」秦則初說這話時依然笑著,話語間透著煩惱,但是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苦惱的樣子,「你讓我想想怎麼編。」
許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