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同住一屋
四目相對,瞧見那雙猩紅眸子的時候,江映離心頭一緊。
阮舟搖早在江映離出現時便已察覺,等尹劍持走了以後,登時按捺不住!
他如今的經絡已經拓寬,修爲也已大漲,按照道理來說,不應如此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阮舟搖就是控制不住!
這幾天,他總是在想,江映離什麽時候會出現。
一天……兩天……
三天,四天!!
五天了,五天了他都還沒有出現!
前世他果然是在騙他,哪怕他想給江映離找藉口都不能!
阮舟搖盯著江映離的脖子,很有一種掐上去的衝動。
但是他並沒有掐上去,而是俯下了身……
江映離暗道不好,猛地避開了臉……阮舟搖沒親到他的嘴唇,隻險險地擦過了他的面頰… …
「阮錯!」手上一掙,用力把人給推開……
阮舟搖倒在床上,因經絡還未完全修復好,脖頸小臂等處的肌肉有些痙攣,看起來很是可怖……
江映離一驚,連忙又把人撈了起來。
阮舟搖靠在他的懷裡,瞇起眼睛,喘著粗氣,看他。
江映離道:「……你身體還未恢復,多休息兩天……」遲疑片刻,又道,「……這段時間,就不要多胡思亂想了……」
阮舟搖猛然咳嗽了起來,咳得厲害。
江映離將他放到床榻上,又給他蓋了被子。
「……師尊……」阮舟搖忽然從被下探手抓住了江映離的衣袖,不讓他走,道,「你陪我睡好不好?」
回憶起了幻境中的一些片段,江映離遲疑了一瞬,答應了:「……好。」
分明還是青天白日,窗外落紅如雨。
江映離却掀開了阮舟搖的被子,欲擠進去……
這方床榻在案幾旁邊,大小也不過能容納一個人罷了。
江映離試探著擠,沒擠成功。
江映離:「……」
阮舟搖:「……」
江映離有些尷尬地道:「……這床榻有些小。」
阮舟搖道:「我側著睡,師尊也側著睡,這樣就擠得下了。」
江映離卻道:「……不,還是去爲師的房間吧……」真那樣睡了,阮舟搖一定會被擠得不舒服。與其勉強將就,不如換個地方。
阮舟搖目光閃爍,垂眼遮住了目中的流光。
他與江映離在很多地方都廝混過。
不知怎麽的,近水樓台的居室反而是厮混得最少的地方之一。
江映離幷不是很喜歡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裡和他幹點兒什麽--若不是雙修的緣故,他恐怕也不願在思過室和他幹點兒什麽。
江映離領著阮舟搖往自己的屋裡去,在推開自己房門的時候,略微有些遲疑……只不過那抹遲疑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阮舟搖就已躺到了他的床上。
「……」
給阮舟搖蓋好被子,江映離本欲離開,阮舟搖在他的床榻上喊了一聲「師尊?」,語帶疑問,江映離只得也上了床榻,安撫地將手搭在了阮舟搖的肩膀上……
阮舟搖探手過來,毫不客氣地摟住江映離的腰,把腦袋埋到他的胸前。
江映離僵硬了一瞬,摸了摸懷裡小徒弟的腦袋。
「……師尊身上好香。」過了許久後,阮舟搖忽然低聲道。他在江映離脖頸處嗅來嗅去,鼻子都擦過了江映離頸項,又擦過了他的耳垂……
江映離捏住了他的肩膀,不讓他繼續動彈……
「阮錯。」江映離皺眉,暗含警告地道,「你別亂動!」
若說全無察覺他舉動中的狎昵之意,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就如同嬰兒會情不自禁撫摸母親的胸脯來提升自己的安全感,阮舟搖如今的情况特殊,這種反應也被江映離歸到了缺乏安全感中。
阮舟搖掙不開肩膀上江映離的桎梏,抱著人,又不能幹點兒什麽--他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這副身軀才十五歲,心情就更加地不好了… …他還矮著江映離半個頭,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師尊能不能把夢魘鏈給我?」
忽如其來的求懇,江映離不由一愣。
「……你要夢魘鏈做什麼?」
阮舟搖道:「徒兒只是想做幾個美夢。」
江映離沉默片刻,道:「等你過了太衍大比,爲師再藉給你。」
阮舟搖道:「不能現在就給我嗎?」
江映離斬釘截鐵地道:「不能!」
阮舟搖:「……」他抱著江映離的腰,不說話了。
江映離其實隱隱察覺到,若這時候給阮舟搖夢魘鏈,會發生些什麽……他的弟子記憶中全是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重傷後,某種依戀的表現更加地嚴重。
他不可能回應阮舟搖,但也不能强硬地拒絕他。用「拖」字訣是最好的,等阮舟搖熬過這一段後,冰心雪蓮的功效甚至能幫助他壓住體內的煞氣……只要他撑到結丹,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會干擾他的神識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等阮舟搖完全恢復後,江映離還是發現阮舟搖的性情大有變化……
他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阮舟搖仍會撒嬌,仍會示弱,但與其他弟子相處時,他總一副生人莫近,冷若冰霜的樣子……
孟航一等人在小天境出來後,找過阮舟搖好幾次,只不過現下的阮舟搖有點兒嚇人,他們都被他給嚇跑了。
阮舟搖搬到了近水樓台,與他同住。
江映離原先準備等他的傷勢後了以後,就讓他搬出去的--也不是不願意和他住,但就是覺得阮舟搖摟他的動作過於用力,仿佛刻意忍耐著什麽一樣。
他不是猜不到他在忍耐什麼,然而他不想猜。
這種心結需要阮舟搖自己打開,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阮舟搖偶爾控制不住的時候幫他控制,幷不對他的失控表現出任何的嫌惡之意……
「……內門大比很快就要開始了,我想大家應該也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器堂堂主在上首,用戒尺敲了敲自己跟前的小幾,道,「此次大比蓬萊與方丈也是會參與的,若不想丟臉的話,你們得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孟航一偷偷捏了個紙團,丟到了阮舟搖的身上。
阮舟搖被砸了一下,卻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孟航一又捏了個紙團,又丟……
器堂堂主當然發現了這樣的小動作,道:「……有的人不要以為上課做小動作別人瞧不見。現在是上課時間,有什麼事,下課再說。」
孟航一耳朵根爆紅,惡狠狠地瞪了沒理他的阮舟搖一眼,等下課之後,立刻不顧蔡振成他們的勸阻追在了阮舟搖的身後。
「……你怎麽現在還住在近水樓台?」孟航一非常不高興地道,「我聽說你都住到內室去了……那是師尊的房間,你,你這是得寸進尺哇你… …」
阮舟搖理也不理,徑自往太衍雲巔上去。
孟航一向來是敵弱我强、敵强我弱的性子,原本阮舟搖變得不好惹了以後,他也不想凑到他面前來。然而聽說阮舟搖住到江映離的房間去了,他實在是忍受不了。
除却江映離閉關他能去送送花露,平時的時候孟航一便連太衍雲巔都沒什麽藉口上去的,阮舟搖何德何能能得到江映離如此照拂,江映離就從來沒對他這麽好過……
「……阮大錯!」孟航一抱怨地道,「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身為弟子,你怎麼能和師尊同住一屋,這簡直是沒大沒小……」
阮舟搖猛地回頭,寒光一閃,弟子佩劍直指孟航一的胸口!
孟航一被他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連後面想說什麽話都給忘了。
阮舟搖手握劍柄,目帶狠戾地道:「……別再來煩我!」
孟航一呆呆地留在原地半晌,一直等阮舟搖收劍回鞘,回頭,繼續走……他仿佛才反應過來似的,高聲道:「你對同門出手,我,我馬上就告訴掌門去!」
話說完,怕阮舟搖會回過頭來揍他,孟航一一溜烟地就跑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近水樓台,臨窗小幾。
江映離焚香操琴,雙眸緊閉,一直等阮舟搖踏入閣樓的那一刻他才收回了雙手,睜開了眼睛……
「師尊……」阮舟搖輕車熟路地在他的對面坐下,問,「爲何不繼續彈了?」
江映離倒沒斥責他的沒大沒小,而是道:「剛才是不是航一過來了?」
阮舟搖眯了眯眼,道:「過來了,又走了……」他不著痕迹地觀察著江映離的表情,道,「師兄聽說我和師尊同住,非常地不高興……」
江映離不置可否,只道:「你幾個師叔伯都太寵他了,將他寵成了現在這樣刁鑽的性子……」將幾上的琴收了,香也滅了,「……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省得以後吃虧。」
阮舟搖又道:「內門大比快開始了,師尊,你答應過我的夢魘鏈……」
江映離剛收完琴,遲疑片刻,道:「等大比比完再說吧。」他看了他一眼,又補道,「而且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若表現得不好,爲師可 不會將夢魘鏈借給你……」若能在太衍大比中脫穎而出,阮舟搖的修爲便也足够壓制煞氣了--對他的綺思,應該也就能散得差不多了。
阮舟搖道:「前頭幾關,師尊便是評委……」他若有所指地道:「師尊不會爲了不借徒兒煉子,故意對徒兒下狠手吧……」
江映離立時變臉,蹙眉斥他道:「胡說八道些什麽?你的腦子裡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阮舟搖立時告罪,道:「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師尊,還請師尊見諒。」
江映離看了他一眼,沉默。
阮舟搖方才說話的語氣雖是在開玩笑,但更有一種試探的感覺。他似乎是真認爲他會因爲不想藉夢魘鏈給他而在大比中故意使絆子--若真有這樣的念頭,阮舟搖心性怕不知偏到何處去了。
想到不久前範飛平傳來的消息,江映離有些頭疼。
範飛平非常希望這次大比過後,阮舟搖可以去蓬萊修習一陣。
孟航飛馬上就要回來了,去一個阮舟搖,劍宗弟子便不算缺席。
江映離本想直接無視範飛平的請求--雖然這於情理上來說說不過去。可是他小徒弟的情況特殊,不放他過去蓬萊應該也能理解。
只是近段時間,江映離有些吃不准該如何打磨阮舟搖的性子了……
阮舟搖的性子自從小天境受傷後越發難以琢磨,這也讓他覺得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有一種莫名其妙失控的感覺……
雖然阮舟搖在他面前,幷沒有過多的破綻,但他就是覺得,這個徒兒的情况已經在他不知不覺得時候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