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他不愛我
江映離知道,自己應該立刻就把這夢境打破,將沉浸其中的孟航一拉出去。
但是,他破天荒地猶豫了起來,甚至覺得打破這樣純真美好的夢境對孟航一來說有些殘忍。
他對自己有那麼深的期望與感情,然而他對他卻不如對阮舟搖的十分之一……
記得從前的從前,他對阮舟搖也稱不上是多少的親近……
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在孟航一的夢境裡待了些許時候。
江映離瞧著孟航一出門行俠仗義,瞧著孟航一對阮舟搖「諄諄教導」……
他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若是現實中的江映離,絕不會放縱他這麼驕傲下去……
但如今的江映離,却若有所思,有些明白爲什麽尹劍持他們會這麽寵他這個挂名弟子了--他受不了阮舟搖的撒嬌,他的師兄弟們也受不了孟航一的撒嬌。
孟航一驕縱,頑劣,嫉妒起來時蠻不講理,但從他的夢境中看,若他真能得到他的關愛,對待自己曾經的敵人阮舟搖,往日的仇怨都能煙消雲散。
也許他該對自己這個弟子好一些。
在孟航一夢見自己扎了戈烈一頓後,江映離才出現在他的面前,將他的夢境給打破了。
四周景像一陣扭曲,孟航一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師尊,一個哆嗦,江映離就被擠出了他的神識魂海……
「!!」孟航一睜開了眼睛,額頭上一片冷汗。
江映離同時睜眼,緩緩地收回了手,道:「航一,七日了。」
孟航一有些遲鈍地重複道:「七日了……」略有些渙散地瞳孔忽然一縮,從石床上震驚地爬了起來,「師尊,七日了?!!」
這麽久的日子,難不成他考核失敗了?
江映離頷首,却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測,道:「……其他人都出來了,只剩下你。」
孟航一只覺得自己陰雲罩頂,倒黴透了!他十分沮喪而又悲傷地看了江映離一眼,那一瞬間心裡的落差,尤其是發現現實中自己在江映離面前丟臉了--難過悲憤,便連江映離都有所察覺……
「你在夢中……」江映離頓了頓,才道,「爲師雖沒有看見什麽,但你師伯們說,你只是單純了些,倒不是真過不了這最後的考核……」
孟航一渾身一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映離,道:「師尊不生氣嗎?」他當然聽出了江映離語氣中的安慰,這讓他驚奇,甚至又情不自禁地雀躍了起來。
江映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比三年一次,不必如此在意。」
孟航一眼中的喜悅便仿佛要爆發似的,咧開了嘴,衝著江映離傻笑了起來。
江映離越發覺得他應該對孟航一也好些,示意他跟著他出去……
出了石室,就見到了阮舟搖他們。
江映離的目光在阮舟搖身上一掃而過,幷未停留,阮舟搖有些沉不住氣,上前,道:「師尊在裡面待的時間有些久,是不是孟航一他的夢裡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江映離忽地道:「你怎麼直呼航一的名諱?」
阮舟搖有些驚訝地道:「他又不是我的長輩,我為什麼不能叫他的名字?」
江映離卻蹙眉道:「他是你師兄。」他用一種許久沒出現的神情盯著他,有些類似於阮舟搖剛醒來,被他發現裝昏迷那時的表情……
阮舟搖的好心情立刻就跌到了谷底。
他覺得江映離變了,不但態度惡劣了許多,而且還對孟航一的態度好了很多……
若是江映離發現了什麽,態度絕對不可能隻變成現在這樣。這說明江映離就只是單純的變了,毫無理由地變了……
江映離把阮舟搖訓斥了一通,幷勒令他以後必須得叫孟航一師兄。
孟航一很高興,早前他能感覺到江映離是偏寵阮舟搖的,但是因爲對他也好了許多,所以他對阮舟搖的敵意也就漸漸消失了……而現在,江映離有偏寵他的迹象!雖然他知道江映離爲了維護他而訓斥他的師弟,他不應該在旁邊表現得那麽高興,但是他克制不住……
阮舟搖微沉的目光掃過他的時候,孟航一勉强把自己的笑容給壓制住了,露出些許扭曲的表情。
阮舟搖當然從他壓不下的嘴角與閃閃發光的眼睛裡看出了他的快樂,陰暗的心思便又如毒蛇一般爬了上來……
「……我以後會叫他師兄的。」阮舟搖退了一步,忍氣吞聲地道,「師尊,我之前不是故意的。」
其餘的弟子們圍觀了一場江映離訓弟子的場面,各個都安靜如鶏。
器宗長老萬俟思低聲地勸江映離,道:「師兄,這裡還有這麼多弟子呢……」眾目睽睽之下,這不是故意讓阮舟搖沒臉嗎?
江映離便抿了抿唇,淡淡地道:「考核結束了,都回山吧。」
他也沒單獨將自己的弟子帶回去,隻又和孟航一說了兩句話,然後就獨自禦風走了……
「師尊等會兒見啊!」孟航一幾乎跳起來朝他招手。
各弟子們先是一靜,而後丹宗的弟子便都圍了上來。
「師叔他怎麽回事?」
「他怎麽好像對阮錯有成見了一樣?」
與孟航一最交好也最清楚江映離對他的冷落的蔡振成最先發問,雖然他更想問的是「爲什麽師叔忽然對你那麽好」,但考慮到孟航一的玻璃心,他沒有問出口去。
孟航一道:「我也不知道。」他看了阮舟搖一眼,忽地走到他的身邊道,「阮錯……我覺得師尊他……只是著急爲我說話……」他用一種非常誠懇,但聽在阮舟搖耳朵裡--甚至是其他丹宗弟子的耳朵裡,都更像是誇耀的語氣道,「你千萬別怪師尊啊……這都是我的不對! 」
奚青昊忽地過來扯了扯孟航一,然後對阮舟搖笑了笑,道:「我看師叔他只是心情不好,阮錯,你別放在心上。」
阮舟搖笑了笑,眸子亮得厲害。
「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他歪頭,對孟航一道,「師兄,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為我買琴啊?」
※
重華宮,爲避妖師耳目,黎宏飛在四下裡擺了無數的陣法,隻慶幸阮舟搖幷不喜歡妖師踏入江映離的地盤,是以他才能够繼續在這裡頭躲藏下去……
他本來並不擅長陣法。陣法符盤,這樣複雜玄妙的東西,本是器宗宗主柳明坤最擅長的。但是如今,隻他一個人能混入重華宮,所以無論他的推演技術多麽的蹩脚,他都要繼續留在這裡幫助他的師弟……
「……師弟,你怎麽回事?」
「……師弟,你面色怎麽這麽蒼白?」
重華宮室,大門轟隆一聲打開。
江映離明顯是强撑著挪進來的,搖搖欲墜,
黎宏飛大吃一驚,上去扶他。
在他的手碰到江映離的一瞬間,江映離立刻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黎宏飛連忙接住了他,略略一探,近乎是驚怒地道:「阮錯那個混賬東西!色迷心竅了嗎--他難道不知道你腹裡有胎氣?!」
江映離汗水涔涔,牙齒都在打戰,掀了掀眼皮,道:「……師兄,你怕是推演錯了……」
黎宏飛道:「不可能!不論天書與我的卦象,它們都說一綫生機就是他的親生骨肉,師弟,他……他莫不是不相信這種荒誕之事?你應該先讓他相信……」
江映離搖頭道:「我沒有和他說……師兄,他也許並不愛我…… 」
黎宏飛的語氣莫名軟下了不少,道:「雖然閻浮提都傳他是被你逼入魔道的,可是,他同時也爲你而克制住了自己的殺欲……他身邊的那個妖師那麽想殺了你,不就是因爲你是他唯一的弱點嗎?」
江映離緊了緊搭著黎宏飛的手臂,抬眼道:「可也許我們都想錯了。」他單手摀著自己的肚腹,疼得面色慘白,「他收了那麽 的爐鼎,對我,也許只是單純的恨……」
黎宏飛道:「古丁齡說他從未碰過那些人……」
江映離道:「我親眼瞧見他與別人親熱……」
黎宏飛瞳孔微縮,好半晌才驚怒道:「阮錯他--」
怪不得江映離沒有和他說孩子的事,若阮舟搖真把他與那些爐鼎視作同類,江映離便是死了也不可能折了自己的骨頭去示弱!
江映離眉頭緊皺,閉著眼,靠在他的肩上:「師兄,你別動,我想先休息一會兒……」
黎宏飛有些擔憂地道:「師弟,你怎麼全身都在抖……」
江映離低聲道:「……不用擔心,等會就好。」
「……你怎麽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師弟!」
「師弟!!」
………………
太衍雲巔,近水樓台。
江映離猛地睜開眼睛,靈臺內的元神小人立刻將包裹住自己的靈力給驅散了開去。
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哀無力與絕望籠罩著他,而這種情緒分明來自那股靈力!
「……」
被驅散開來的靈力似乎有些委屈,繼續在江映離的靈臺上晃蕩來晃蕩去,卻不敢繼續包裹住他。
江映離有些遲疑地,讓自己的元神再度凑近那團靈力,那團靈力發現他幷未就此厭惡了他,十分地高興,幻化成了雲霧,在他元神小人身邊轉來轉去……
江映離知道不對勁,且這不對勁讓他想起了浮生鏡中寧招玉弟子的情况。
這團靈力也許是有神識的,而若真是有神識的話他絕不應該縱容它鑽入他的靈臺……
只是江映離明知如此,却情不自禁地對它縱容……
「師弟。」就在此時太衍掌門袁秉傳音給他,道,「考核正式結束,你的小徒弟剛得了第一名。這樣光榮的時刻,你怎麽能缺席呢?」
江映離心情不太好- -也不知為何心情不太好,皺皺眉,傳音過去,道:「以往我也少出席的,師兄,有你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