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好像胖了
夤夜。
月朗星稀。
蓬萊是非殿,長明燈閃爍著淡淡的熒光。
岑遠道研磨著硃砂,在紋理細膩的黃紙上畫了好兩筆……
硃砂的水有些乾了,狼毫也有些微地翹起。
岑遠道隻寫了兩條符紋便放下了。
袁秉道:「師兄的心不靜。」
岑遠道道:「師弟的心難道就是靜的嗎?」
袁秉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江映離失踪了。
和阮舟搖一起失踪了。
石當州,瞧見過他們的人並不在少數,但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却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出來……
石當州雖有三山的弟子,然而知曉妖師喜怒無常,便是想要窺探,也不敢真的上前窺視。
江映離和阮舟搖一幷失踪,他們卻連他們在哪裡都不知道。
岑遠道道:「蓬萊弟子已將石當州搜遍了,什麽也沒發現。」
袁秉道:「我太衍弟子也是。」
太衍山不可許久無人,雖然還有許多長老都留在山內,但有些事,畢竟得宗主出面。
除了方疏華以外,其他人就都回太衍山去了。
岑遠道道:「若再找不到人,恐怕範師弟,他……」
袁秉沉默。
範飛平自從江映離出事後,便有些深居簡出。
他們都著急加派弟子去尋找江映離和阮舟搖的下落,哪怕岑遠道也顧不得注意自己師弟的反常。
岑遠道道:「他定想親去找師弟回來的,但不知為何,現在都還未動身。」
袁秉道:「範師弟入障了。」
岑遠道道:「我看他道心不穩,若師弟真的出了什麽事,他怕是難過這一關。」
袁秉道:「便是無事,他也難過這一關!」皺緊眉頭,又道,「怎會到如此地步!」
岑遠道道:「情關,看他自己闖不闖的過吧!」
再次提起筆,岑遠道又在硯台內加了些水,繼續磨那硃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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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連異戊閣都找不到我師弟的下落,那他還能在何處?」
劍堂內室,範飛平聽說了這個壞消息,幾乎怒極!
他甚至要以為異戊閣並沒有認真尋找,這段時日,异戊閣送消息送得都沒有以前勤了。
那厢异戊閣的管事長老却道:「仙長息怒,石當州與附近幾個州我已都派人找了,但是,映離仙君似乎沒有出現過。」
範飛平道:「好好一個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異戊閣長老道:「若是妖師帶他們回了妖魔界,那可能……」
範飛平立刻道:「不可能!」他道,「如今妖魔二界還未到接軌之期,古丁齡自己想回妖魔二界都難,何况還要帶兩個人?」
異戊閣長老道:「若不在妖魔二界,也許,是其他的小空間也說不定。 」
範飛平目光一動,忽然就想到了什麽。
異戊閣長老不無暗示地道:「石當州的石西境有些動蕩,據閣主說,那本是妖師想要祭煉石西境……」他道,「雖然現在還沒到石西境開啓的日子,可若妖師真帶他們躲進了石西境,咱們在閻浮提裡這般尋找,如何,也是找不到的……」
範飛平道:「你確定他們會在石西境嗎? 」
異戊閣長老道:「這只是我們閣主的猜測。」
範飛平心念幾轉,却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蓬萊太衍弟子遍及閻浮提,找江映離,卻愣是沒找到!就再加一個異戊閣都沒找到,難道江映離他們還能時時隱身,完全避開閻浮提上上下下的耳目嗎?
「……既如此,我親去石西境一趟!」
异戊閣長老連忙行了一禮,道:「勞仙長動身了。」
※
艷陽高照,水波粼粼。
石西境中的風景便如兩個極端。
一處炙熱風沙,一處卻是山清水秀。
阮舟搖與江映離便處在山清水秀的這片。
水中白魚肥美鮮嫩,雖然這塊靈獸不如另一塊區域的多,但山中珍饈也是取之不盡……
「……師尊,你是不是胖了。」
摟著江映離的腰,阮舟搖忽地突發奇想,丈量了一下……
江映離的腰似乎比從前粗了幾寸,而且,歡.好時他覺得他腰上的肉比從前軟上了許多……
江映離本來還靠在他身上,聞聽此言,立刻就從他身上起來了。
阮舟搖也從竹椅上站了起來……
自從妖師走後,他與江映離便似前世在思過室閉關一般生活。
阮舟搖編了個竹椅,還做了竹竿。
閒暇時,便與江映離躺在竹椅上等魚上鉤。
江映離似乎覺得這樣很能鍛煉他的定力,雖然阮舟搖硬要他和他擠在一張竹椅上,但到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我不嫌師尊胖!」阮舟搖連忙道。
江映離瞥了他一眼,扭頭就走了。
阮舟搖站在原地半晌,把竹椅旁竹簍裡的魚全都倒回了水裡,追了上去。
「……」
「……」
真的胖了?
江映離回到竹屋,關上房門,猶豫了一下,才從須彌戒子中取出塊玄鏡,放大了,看自己的腰腹。
最近他小腹上的肌肉都鬆弛了許多,但阮舟搖好像還很喜歡,經常摸那塊地方。
腹內的孩兒早已有明顯的輪廓了,雖然還不怎麽感覺到他動,內視,却還是能看到的。
阮舟搖敲門道:「師尊?」
江映離心頭一緊,道:「你自己釣魚吧!」
阮舟搖道:「我只是開個玩笑,師尊,你莫生氣!」
江映離道:「我沒有生氣!」
阮舟搖道:「你沒有生氣乾什麼把我關在門外?」他軟聲道,「我以後不胡言亂語了就是,師尊把門打開吧!」
江映離想到自己可能已然顯懷了,如今在這石西境中,避又避不開阮舟搖……
直接告訴他嗎?
如今孩子才三個多月,阮舟搖若知道了,他至少得腆著臉在他面前懷胎六個月……
江映離一想到那樣的情形,便不禁面無表情。
到現在他與他歡.好,他還要扯著被子把自己蓋住大半,直接坦言他腹有胎息,話還未到嘴邊,江映離就覺得口舌一陣虛軟。
當時失憶的他,到底是如何有勇氣與顔面寫那樣一封信的?
若他們不在石西境就好了,他找個地方等孩子誕生,等阮舟搖已看見孩子時,他才能破罐破摔地告訴他那孩子是他的。
如今……
阮舟搖久等不見江映離應聲,不由道:「師尊?」
江映離收了玄鏡,過去開門。
房門打開,門後的江映離仍是一派清冷的神情。
白玉冠帶,出塵絕世。
阮舟搖心裡立刻就被撓了一下。
「……魚呢?」江映離道。
阮舟搖盯著他的眼睛,慢了半拍才道:「魚?」
江映離點頭,道:「之前釣上來的魚?」
阮舟搖道:「我都放回去了……」
江映離都走了,他哪還有心思繼續釣魚?
江映離遲疑了片刻,才道:「我最近,是有點胖了……」他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可能是我最近少走內息的緣故。」
阮舟搖目光一動,道: 「原來如此。」
江映離便好似鬆了口氣似的,面無表情地道:「走吧。」
阮舟搖:「嗯?」
江映離道:「繼續釣魚。」
「……」
「… …」
有問題。
釣了滿滿一魚簍的魚,照例是放回去了大半。
江映離似乎有些拘謹,雖然還是和他擠在一張竹椅上,卻盡量不讓他的手靠近他的腰部。
阮舟搖其實幷未真切地感覺到江映離胖了。
他們兩人幾乎日日都睡在一起,每日江映離有稍許的變化,他無法立刻就察覺出來……
但江映離承認他胖,還找了個內息的藉口,阮舟搖當即便起了疑心!
江映離瞞了他什麽。
江映離一定瞞了他什麽!
「……你怎麽了?」
江映離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震醒了阮舟搖。
阮舟搖回過神來,道:「啊?」
江映離道:「你怎麽不吃?」
桌上一桌的菜,其中有一道菜,便是他們倆釣上來的白魚。
這石西境的魚很好釣,而且上鉤一次的魚還會再上鉤第二次……
阮舟搖和江映離一起採過蘑菇採過木耳,隻這魚,因爲滋味鮮美,倒是三兩天都會釣上那麽一回。
阮舟搖夾了一塊魚肉,道:「我吃著呢。」他咬了一口,然後,又給江映離的碗裡也夾了一塊。
江映離夾起魚肉,放在嘴邊,忽然停住。
這回便輪到阮舟搖問了:「師尊,怎麽了?」
江映離搖頭,道:「沒什麼。」
細膩鮮美的魚肉,還是入了他的口中。
「……」
一陣反胃。
江映離只覺得脖子上的汗毛都要竪起來了。
石西境的白魚鮮美,腥味其實也不重。
阮舟搖處理魚時,偶爾會徹底將腥味除去,偶爾,也會留下這魚天然的淡淡腥味……
這只不過是食材的處理方法。
他似乎天生就擅長用火的方面。煉丹煉得好,做菜也做得好……
今日阮舟搖心裡有事,剛好做的就是步驟不多的清蒸魚。
清蒸魚調料不多,腥味也極淡,只不過江映離嘗到那味道時,就覺得味蕾上的腥味放大了幾十倍,胃就先一步抽搐了起來……
阮舟搖察覺到江映離面部細微的表情,不禁狐疑道:「今日這魚做的很難吃麽?」
江映離極力鎮定地道:「沒有。」
阮舟搖道:「可師尊好像是在忍著什麼似的……」
夾了一筷子魚肉,沒發覺有什麽不對,阮舟搖還以爲是自己不小心弄破了魚的魚膽,可是在那附近夾了肉吃,俱是清淡鮮美的滋味,幷沒有苦膽的苦味……
「我喝慣了花露……」江映離道,「只是一時有些不適應。」
阮舟搖的目光有些探究,道:「我以爲師尊早已經習慣了… …」頓了頓,却又補了一句,道,「是弟子想的不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