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孩子出世
湯睿道:「我師祖說明日便可帶仙君去浮生酒堂了,有師祖在,浮生酒堂的掌櫃定會將十全大補酒獻出!」
江映離道:「浮生酒堂,可與衛家關係很好?」
湯睿道:「關係算不算好我也不清楚……不過小時候我住在外公這邊,浮生酒堂便每月都會來送酒……」
江映離便自沉吟。
既然是長久的合作關係,那看起來關係就算不好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了。
縱然阮舟搖說那白髮老朽可能與他有仇,但無論是否曾有那麼一層因果在,爲了十全大補酒,他都該走一趟。
月上柳梢頭,阮舟搖靠在江映離的窗邊,百無聊賴。
一隻紙鶴不知從何處飛來,到得阮舟搖面前,阮舟搖一把就把它抓了下來。
「君上何時回小義州?」
紙鶴傳音。
阮舟搖將紙鶴燒了,又叠了一隻,只道:「過幾日便回。」
至於這幾日是一兩日還是八.九日,那麽就不一定了。
江映離坐在床榻上入定之前,便瞧了一會兒窗外。
阮舟搖的影子透過窗櫺印在了窗紙與小半個墻壁上。
他看了很久,方才閉目。
這一入定,便到隔天早上了……
昨日蔫蔫的佘歸真今日已恢復了它的龍精虎猛。
院落之中有不少小花,它一朵朵的都去把它們摧殘掉……
江映離剛出門,便發現阮舟搖還靠在他的窗子下。
看著不像入定,倒像是睡著了。
「……」
「……」
江映離站在門前看了他一會兒,阮舟搖似有所覺,睜開了眼睛。
「……早上了嗎?」阮舟搖猛然坐直了。
江映離立刻轉開了視綫,道:「早上了。」
阮舟搖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他的面具仍戴在臉上。
江映離瞥了他一眼,道:「你長得便真有那麼醜嗎?」
阮舟搖認真道:「不醜,很好看。」
江映離道:「我倒不信。」
阮舟搖笑了一笑,道:「你說不信,莫非是想看看我長得什麼樣子?」
江映離淡淡地道:「我才不想看,我只是單純地不信罷了。」
阮舟搖便又摸了摸自己的面具,道:「你不想看最好,因為你便是不信,我也不能給你看的。」
江映離:「……」
一陣沉默。
「……仙君。」
「仙君?」
有人在院落外敲響了角門。
江映離道:「進來!」
便有一僕從模樣的人推門而入,恭敬地道:「師祖已備好車駕,不知仙君可否準備好啟程?」
江映離淡淡地道:「走吧。 」
僕從便又行一禮,在前方帶路。
院落內的佘歸真和阮舟搖幾乎都被無視了。
佘歸真仍舊在玩花,阮舟搖想了想,還是把佘歸真帶上,偷偷跟上了江映離……
「……仙君真的想要十全大補酒?」
出乎意料,浮生酒堂的掌櫃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而且,是真正的二十出頭,幷不單單指容貌和身形……
江映離站在浮生酒堂的櫃檯前,道:「此酒珍貴,我可以靈石、丹藥換之……」
浮生酒堂的掌櫃目光閃爍,道:「秦地的酒乃無價之寶,便再多靈石再多丹藥也換不得。」
江映離道:「掌櫃若有其他要求,但說無妨。」
浮生酒堂的掌櫃道:「我當然沒什麽要求,你既然是衛家主引見來的,我自然也不會爲難你……」
江映離皺眉,神態間卻已有些凝重。
這年輕掌櫃口口聲聲說不會為難,但江映離怎麼聽,都覺得他的口氣是想告訴他他會非常地為難他!
掌櫃的絲毫不懼江映離天生渾然的氣勢,仿佛對待個普通客人道:「你跟我來。」
江映離隻頓了一瞬,便跟上了他。
掌櫃的帶他走下一道長長的階梯。
兩側長明燈散發著幽幽的光,少許光亮之中似乎還能聽到一些風聲。
但是這地下室當然是沒有風聲的,它近乎四面密封。
掌櫃的帶著江映離拐了幾道彎,來到一間石室前。
江映離只見掌櫃的從他的衣袖袋子裡取出一大把的鑰匙,慢吞吞地拿出了一把,打開了石室……
灰撲撲!
江映離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撲面而來的灰塵!
掌櫃的似乎早料到會有此,一道風靈力就將那些灰塵都給吹散了。
但只見那石室中滿滿噹噹都是酒壇,一個摞上一個,都被灰塵覆蓋……
掌櫃的道:「仙君可知道這十全大補酒有什麼功用嗎?」
江映離誠實地道: 「我並不太清楚。」
掌櫃的輕嘆了一口氣,道:「秦地釀造的十全大補酒與市面上所有的十全大補酒都不同……它能拓寬修士的經絡,幷且還能滋陰壯陽……」
江映離微微一愣。
若這酒真有拓寬修士經絡的功效,那就莫怪這酒的珍貴了。
掌櫃的道:「……秦地已然去世,這酒的酒方也已失傳多年。」他若有所指地道,「少一壇便是真的沒一壇了……」
江映離道: 「酒既問世,必然會被人飲下。」他道,「既然如此,早飲晚飲,又有什麼區別?」
掌櫃的沉默片刻,道:「仙君倒有見地。」他輕聲地道, 「不過,酒也挑主人的……」
他忽地將一壇酒搬了下來,用手抹去灰塵,扒開紅泥布封!!
江映離但只覺得一股濃重的酒香竄入他的口鼻!
暈陶陶,昏沉沉……
一時之間,天旋地轉,竟不知身在何處……
掌櫃的輕輕拍了拍手,道:「你修爲比我想像得要低不少……」
江映離强打精神,但却抵抗不住酒力!
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阮舟搖在浮生酒堂外等江映離出來。
縮小身軀盤在他手上的佘歸真很不安分,好幾次都想趁他不注意躥出去!
阮舟搖自然是把它牢牢地給按住了,但是,一直到現在,江映離都還沒有出來……
不會出事了吧?
阮舟搖心底一沉,便趁著浮生酒堂的夥計不注意潜入了堂內。
浮生酒堂堂內有一道開著的密室門。
阮舟搖瞧著那往下的階梯,幾乎直覺這是一個陷阱。
--但不論如何陷阱,江映離都在裡面。
往下走,再往裡走。
盤在他手上的佘歸真似乎也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安靜地縮著腦袋。
阮舟搖不多時便走到了一處分叉口。
左邊的通道看起來比較乾淨,右邊的通道在長明燈的照射下却很有些髒亂。
阮舟搖脚步一頓,往日裡慣常擁有的直覺竟然不起作用了。
佘歸真在他手上動了動,忽然腦袋往一邊伸了伸,意思是讓他走髒亂的那個通道……
阮舟搖心中一動,當真順了它的意。
「……你可是察覺到了什麽?」
走出十來丈,阮舟搖低聲問。
佘歸真盤在他手上,吐著信子道:「沒有啊。」
阮舟搖道:「……那你讓我往這邊走?」
佘歸真動了動自己長長的身體,道:「我只是覺得這邊給我的感覺舒服一點。」
都已經走出十來丈了,這條路還不確定是否是死路,自然也沒必要回頭。
阮舟搖便當真繼續往這條路走了下去。
中途遇上了好幾個彎,但他都自己選擇了個方向……
大約走了小半個時辰,遠方有光,豁然開朗!
原本的地下密室連通著一個山洞,而這山洞外,竟是個小鎮……
是清泉鎮。
浮生酒堂便算在清泉鎮的範圍內。
阮舟搖剛以爲自己走錯了,却見遠方火光鋪天,漸漸有哭聲喊聲傳來!
他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往火光燃起的地方飛去……
卻見江映離靠在片殘垣斷瓦之間。
火離他很遠,但是鮮血離他卻很近。
江映離一身白衣,半闔著眼,靠在一根倒塌了的頂梁柱上。
他四周盡是普通凡人的屍體。
一具具,一具具……淩亂地堆放著……
江映離懷中抱著十全大補酒,手中却握著一柄劍,劍上浸著淋漓的鮮血!
阮舟搖只覺得呼吸都似要停住了。
「……師尊,師尊?」他輕輕地搖晃江映離。
江映離廢了好半天的勁兒才睜開了眼皮:「怎……怎麽……回事?」
敏銳的五感告訴阮舟搖,很快就會有許多人來!
若是被他們瞧見江映離這般模樣,恐怕一大盆髒水就要潑到他的身上了。
阮舟搖心念幾轉,自知設計江映離的人定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
若真讓他們得逞,縱然最壞的打算太衍幫江映離澄清,可他們仍然被動……
阮舟搖在江映離唇上輕輕親了一下,不容拒絕地抽出了他手中的劍,握在了自己的掌中……
江映離怔怔地看著他,似乎連他要幹什麼都沒明白過來。
阮舟搖低嘆一聲,道:「趁此機會,倒能真讓我絕了總來看你的念頭……」
白久洲大部分修士趕到之時,便見一名黑衣金紅面具的魔頭,重創了太衍劍宗宗主,仰天大笑三聲,揚長而去!!!
自此,皇朝國師與太衍結下仇怨,國師真身乃妖魔之事,傳遍了天下……
※
「……唔。」
江映離把自己關在思過室中,捂著肚腹,只覺得腹部疼得快裂開了!
汗如雨下,手背上經絡都似乎要鼓起!
此時他遮掩身形的術法早已解除,肚腹雖不像凡人孕子那般碩大滾圓,卻也很有弧度……
方疏華焦急地在外傳音,道:「師兄,師兄?!」
江映離卻咬牙道:「你……你將那酒,給航一……」他道,「我這裡沒事!」
方疏華道:「你是不是動了胎氣,你是不是動了胎氣?!」
白久洲江映離出事,太衍接到消息後立刻就把江映離接了回來。
十全大補酒的酒氣幾乎衝撞了他肚腹中的胎氣,但江映離向來忍得慣了,把自己關在思過室中,還說要閉關!
「……師兄,你開一下門,師兄,你快開門啊!!」
江映離強提精神道:「你去找航一便是,不用管我……」
方疏華道:「航一什麽時候都能醒來,你到底如何了?!」
江映離只覺得渾身靈力都在被腹中孩兒吸收!
按照這樣的趨勢,恐怕他會把他吸乾……
「--師兄?!!」
江映離直接設下了靜音咒,阻擋住了方疏華的傳音!
他腹中之子的狀況不正常,若是放方疏華進來,方疏華十有八.九會阻斷孩子吸他靈力的狀態。
江映離不想那樣,他直覺,若是那樣的話,這孩子定然保不住!
他腹中之子缺的竟是生機!!
當初他曾藉腹中之子求得一線生機,如今,若想讓孩子好好地活著,這生機必得返還!
「呃啊……嘶……」
低低地呼痛,江映離第一次發現,世上竟有他都會覺得忍耐不住的痛處。
經絡中的靈力便如抽絲剝繭似的往腹中去……丹田內的靈力更是,近乎傾瀉而出!!
他早該發現的,縱然這孩子如何古怪,他修爲已至大乘期,經絡中靈力龐大繁複……小小嬰孩怎麽可能輕易吸收了那麽多?這隻意味著他需要這麽多的靈力來維持生機!!
「呼……呼……呼……呼……」
粗.喘著氣,江映離察覺到自己身體內的靈力幾乎被刮乾淨了……
經絡被刮得有些疼痛,但腹內孩兒還是貪婪地吸收著。
那是他求生的本能!甚至不知孕育著自己的人會遭受怎樣的凶險。
不行……靈力快沒了。
江映離從須彌戒子中取出回靈丹,咽了一顆。
極品回靈丹的藥效很快,幾乎轉瞬間便恢復了他三分之一的靈力。
江映離抽調了一部分靈力阻擋藥力直接注入孩子身體,另外那部分,就讓孩子盡情地吸收……
若是實在不行,他還得再吃一枚丹藥。
只是極品回靈丹藥效已然强勢,若再吃一顆,他恐怕擋不住侵襲向孩子的藥力……
「阮錯……」
有那麽幾瞬間,江映離分明什麽都想起來了。
他喃喃著阮錯的名字,但喃到一半,却連自己說了什麽,又爲什麽會說都給忘了……
「阮錯……」
「阮錯……」
「轟」地一聲!門外傳來巨響!!
袁秉收了破門法器,直接從碎石群中踏了進來。
「師,師兄?」
江映離眼皮被汗水粘連,竟看不清向自己走來的人的身形。
袁秉沉著臉走到他跟前,道:「你真是糊塗了!」
斥責,但卻很快將靈力輸送至江映離的體內。
江映離察覺到袁秉並沒有阻攔腹中之子吸收靈力的趨勢,微微放鬆……
袁秉一直等靈力消失的速度减慢,方才收回了手。
江映離又有了力氣,但却仍然疼得厲害,咬牙撑在石床上……
「……師弟,這樣下去不行!」袁秉道,「這孩子若損傷到了你的丹田,怕你一生修爲再難進境!」
江映離道:「不,不行……」他皺眉道,「我不能讓他死……」
袁秉道:「他不會死的!」他直接把方疏華叫了進來,讓方疏華扶江映離躺下。
江映離顫聲道:「師兄!!」
袁秉道:「我保證!!」
原本袁秉傳過來的靈力又被吸收了大半,江映離很快便又有了透支的感覺……
袁秉讓方疏華弄昏他,江映離卻怕若是昏迷無法摸清孩子的狀況。
「唉……」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袁秉原本當真如江映離猜測的那樣,要切斷孩子與他之間的靈力聯繫。
他自不知江映離前世如何,這孩子又爲何如此,他只以爲,便這孩子真要吸收靈力,等把他取出來了,再輸送給他就是了。
但江映離這樣,却讓袁秉猶豫了起來。
這時候切斷靈力是保全了江映離,可若他的孩子真出了什麽問題,只怕江映離寧願永遠都無法飛升也不願意如此。
「……再試試吧。」袁秉示意方疏華,道,「你也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