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小雛菊
唐晚沒想到吳女士會爲了手機的事親自來公司找她,接到前臺電話的時候她就去了接待室。
其實她的備用手機無數,少一個也沒什麽,這也是爲什麽宴非白砸了她手機以後,魏香梨還能聯繫到她的原因。
不過宴非白特意讓人過來知會她手機的事,她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不過匆匆見一面,吳女士告訴她手機已經修好,讓她抽空去莊園拿,順便還給唐晚帶了一些厨房裡現烤的小蛋糕。
她婉拒不了,回辦公室的時候就把蛋糕分給同事,剩下一盒留著給張禾芮,周岩從茶水間出來的時候掃了她一眼,半開玩笑的打趣:「也不給我留點?」
別人怕周岩,唐晚是不怕的,不提她是樊客影視的頂梁柱,就是這幾年的相處,周岩也算得上是她爲數不多的异性朋友,因此倆人也沒有普通員工和領導的疏離客套。
唐晚學著他的模樣不冷不熱的看他一眼,然後瀟灑的轉身進辦公室。
「………」周岩端著咖啡楞了一下,到底誰是老闆?
**
唐晚下班後就直接去了宴非白家,莊園裡的守衛如今對她格外熟悉,進門就有人招待她進屋。
宴非白最近都在忙上市公司的事,但和樊客影視的投資也沒有落下,雙方在簽過合同後就買到一個好劇本。等唐晚正在拍的這部戲完成之後就要緊鑼密鼓的準備下一部戲的拍攝。
唐晚對莊園已經大致熟悉,沒讓人領,自己就能找過去。
宴非白這個人說簡單不簡單,說複雜也不復雜,複雜在於他的脾氣陰沉不定,除去患病的影響,大概也跟他的天性有關,這男人執拗起來是個特別難搞的大麻煩。
簡單就在於,他的生活模式很單一,一般都在書房,也不會像別的富豪一樣出去找樂子,唯一的愛好可能就是看書了。
唐晚見到宴非白的時候他果然在看書,頭微微低著,眼鏡落在高挺的鼻梁上,修長的指尖點在書頁上,半天沒有動作。
天色近黃昏,午後的光暈輕輕落在他的輪椅周圍,拉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唐晚慢慢走近,却發覺宴非白幷非在看書,他好似睡著了。
男人臉上的銀絲邊眼鏡與眼睛隔開些許距離,長長的睫毛輕輕蓋在蒼白的皮膚上,黑白極其分明。
窗外的風掀起他髮梢的頭髮,他腿上的書也被風吹過好幾頁,翻書聲莎莎響起,片刻後房間裡安靜下來,唐晚似乎都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她朝他的臉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宴非白的臉時,倏然地,他握著她的手。
宴非白低垂的眼簾慢慢睜開,抬眼看著她,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是一怔。
「你……」宴非白的嗓音沉啞,他皺了皺眉,扶起眼鏡合上書:「什麼時候來的?」
唐晚在他身邊坐下,笑著看他:「剛剛來,你竟然在看書的時候睡著了。」
說到最後都有些打趣的嫌疑。
宴非白看她一眼:「等你,無聊,然後睡著了。」
唐晚把這幾個字串成完整的話,因爲要等她來拿東西,但是過程太無聊,所以就看書打發時間,誰知道後來睡著了。
她笑得更溫柔:「你也可以不用看書,可以看電影,看電視,或者出去逛逛。」
「不喜歡。」宴非白抿了抿唇。
他在她的溫柔攻擊下,終於耐不住定力,抬起眼安安靜靜的看著她。
最近他們常常見面,但他還是覺得不够,遠遠不够……
唐晚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麽適合宴非白的活動,他這個人太沉悶了些,好像也只有看書適合他。
她把手掌攤在他面前,宴非白垂下眼靜靜看著她白淨的手,他想起上一次唐晚這樣做的時候是在跟他要手機。
宴非白後知後覺得把新手機放在她的手心,指尖有意無意的擦過她的手指,溫度爬上他泛凉的手,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他不可控制的握住她的手。
唐晚一怔,看著他的大掌摁著自己的手,倆人的手掌間還有他送給她的新手機,唐晚湊過去看他:「你是不是捨不得啊?」
這動作的確像是捨不得把手機送給她,好似强行要把東西扣下。
宴非白的喉結滾了一下,啞聲說:「不是。」
他慢慢收回手,看著唐晚發呆。
唐晚拿著手機反復端詳:「真好看,多少錢?我給你。」
宴非白皺眉:「不用。」
「這怎麼能行?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就算你摔壞我的手機我也不會跟你計較的,誰讓你是宴非白呢。」
她正在擺弄手機,也沒有發覺自己說的一番話對宴非白意味著什麽,宴非白一方面高興她的不計較,一方面却又難過於她的不計較。
他在心裡思考她到底是在乎自己,還是不在乎自己?
「有沒有人給我打電話?」她沒有找到通話記錄,倒不是懷疑宴非白,只是因爲工作太多的原因多問一句。
宴非白回神看著她,指關節懶懶的推眼鏡:「沒有。」
「沒有就好,我怕錯過什麽重要電話,對了,你還沒說這手機多少錢呢?」
她作勢就要從包裡掏卡,宴非白看著姑娘從錢包裡拎出一張銀行卡,笑魘如花的看著自己,一副要揮金如土的模樣。
他笑了笑,托住她的手,把那張卡放回她的手心,溫凉的手掌把她小巧的手包裹,這一刻就很滿足,他不需要錢,只需要她。
「不用給我錢,你已經給過了。」
「什麼時候?」唐晚迷茫。
興許是因爲她這模樣不同於平時的溫婉,帶著點姑娘家的嬌俏可愛,他很喜歡。
宴非白碰了碰她的鼻尖,幾乎是一瞬間就柔和的語氣:「你笑起來就抵過世間萬物了。」
你是無價的……
他在心裡輕輕嘆息,貪婪渴求的已經把她擁抱過很多次,親吻了上萬遍。
而現實裡,宴非白小心謹慎的告誡自己:唐晚那麽好的姑娘,慢慢來,慢慢來,不要嚇到她。
唐晚有些發怔,怔愣之後又笑開:「你真會說話。」
她珍惜地收好手機,跟他保證:「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它的,爲了感謝你,改天我給你做好吃的。」
唐晚又問:「那你的電話和微信?」
「都存在手機裡了。」宴非白低聲說。
「不錯啊。」
唐晚更開心了:「我們宴非白現在都能想到我前面去了。」
她是在開玩笑,宴非白也看得出來,却還是無法自抑的欣喜若狂,嘴角也跟著勾起一抹笑。
「你吃飯了嗎?」她過來推他的輪椅。
「等你來。」
唐晚彎唇:「我想著今天要過來拿手機,所以就留著肚子,今天吃什麽好吃的呢?」
「你想吃什麽?」
唐晚一聽這語氣,就有些疑惑:「不是還沒做飯吧,我都餓了。」
宴非白是見不得她失落的,當下就有些急:「已經做了,你來就可以吃,我的意思是你有什麽別的想吃的,我讓人做。」
唐晚不容易聽到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覺得新鮮得很,去餐桌的路上都有意無意的逗逗他。
宴非白自然要哄她,可作爲一個鋼鐵直男且楞頭青,又不懂如何取悅女孩子,好在唐晚瞭解他,只覺得格外有趣。
吃完飯,唐晚陪他說會兒話就離開了。
幾乎是她一離開,宴非白就收起了所有溫存,神色頃刻間變得陰寒駭人。
羅管家低聲問:「先生要不要現在就見那個女生?」
宴非白摸了摸手指,漫不經心道:「當然。」
**
蕭玥已經在這間黑暗的小屋子裡待上一天一夜了,她不知道是什麽人抓了自己,也不知道對方有什麽目的。
自從她醒來就待在這裡,身上雖然沒有一處受傷,但被牢牢綁在椅子上。
那椅子像是生了根似的,不管她怎麽掙扎都沒辦法動搖半分。
而且四處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不透風,也不通光,任憑她怎麼喊也沒人理她。
慢慢的,她沒有力氣再喊。
也就是這時候,她的面前開始播放著各種各樣恐怖的畫面,電鋸殺人狂,開膛破肚,各種各樣殺人的場面,尖叫聲,嘲笑聲,哭聲,還有嬰兒詭异的啼哭聲……
蕭玥懷疑自己在做夢,可是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醒著的,這種感覺太可怕了,就像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待宰的羔羊,却不知道屠夫什麽時候會對自己下手。
一天一夜的恐慌和害怕讓她跌入了低谷,地獄般的黑暗和無人問津更是讓蕭玥懷疑人生,更別提這些平日裡看都不敢看的畫面現在却血淋淋的發生在她面前,像是事故重演,而她就是畫面裡面那一個個被殺的人……
蕭玥哭著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可刀子插進肉體的聲音就變得更加清晰,那些嘲笑聲和痛苦的呻.吟聲都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跟稻草。
她一陣一陣的乾嘔,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是誰?到底是誰要害她?
從來沒有過的恐慌壓榨著她的神經,這個人是要殺了她嗎?爲什麽給她看各種各樣的殺人場面?是要她選一種嗎?
蕭玥一天一夜都在猜測這件事,猜測自己會怎麼死,越是深想越是害怕,短短24小時,她幾乎快瘋了!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驗證,有人拎著她把她送到一處華麗的莊園,她倒在地上,入目是一雙黑色皮鞋,皮鞋的主人正漫不經心的,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地面。
蕭玥慢慢抬起頭,楞住了。
這個男人生得格外斯文好看,可臉上却看不出一分一毫的溫和,他在笑,你却感覺不到一點溫度,他眸中都是寒凉和陰沉,像蕭玥剛剛看過的那些殺人狂一般,全是滅頂的瘋狂!
她要死了嗎?
不要!不要!
她倉惶的後退,隻挪動一小步,她的腿就被人踩住,疼得她叫出聲。
矜貴的男人似乎厭惡她的叫聲,身後的保鏢很有眼色的甩了蕭玥幾巴掌,粗聲威脅:「再出聲打死你!」
蕭玥疼得合不攏嘴,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宴非白從桌上抽出一把細長的尖刀,蕭玥的臉一瞬間變得蒼白,神情驚恐起來,男人很滿意的挑起眉,嗓音甚至都帶了笑:「你想怎麼死?」
別說他不紳士,他出身在所謂的百年望族宴氏家族,從小學習的都是禮讓,謙和,還有尊重。
對於死亡這樣神聖的事,他是可以讓人選擇的。
蕭玥看清男人眼底的瘋狂,她清楚這個男人會殺了她,一定會殺了她!他不是在開玩笑!
顧不得疼痛,她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離,但所有的生門都被堵住了,她像是一隻墮入地獄的螻蟻,等待著惡魔的收割性命。
訓練有素的保鏢押著蕭玥的脖子送到宴非白刀下,他手中的刀在她的臉上滑過,順著脖頸的動脉綫條慢悠悠落下,蕭玥覺得那刀像一條毒蛇纏上自己,她快透不過氣了!
「先生!」羅管家突然進屋:「唐小姐又回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蕭玥看到男人臉上的冷笑僵住,現在輪到他變得驚慌失措了。他快速的把刀收起來,慌忙推著輪椅坐到書桌前,而蕭玥被人丟在他脚邊藏在桌下,只要唐晚不走近,是看不出什麽端倪的。
「敢出聲,我立刻殺了你。」男人陰冷的威脅著。
蕭玥連忙縮成一團,心想絕對不能被這個唐小姐發現了,這個男人仿佛非常在意她。
羅管家領著唐晚過來,確認屋裡已經沒問題後再開門,唐晚一眼就看到桌上的包包:「我走了一半才發覺我的包落在你這兒了。」
她要過來拿,宴非白已經拿起包推著輪椅過去遞給她:「怎麼還是那麼急性子?」
唐晚笑笑,覺得宴非白有些不對勁:「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
雖然他的臉色一向都陰沉,不過像現在這樣隱隱帶著幾分戾氣的,她還是少見。
宴非白的手指微不可查的一顫,淡聲答:「我沒事,你先回去吧。」
「真的沒事嗎?」
唐晚彎下腰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這男人不愧是冷血動物,體溫竟然比她還凉:「你不會病了吧?」
「沒有。」他勾起唇,握了握她的手,很不捨的放開:「唐晚,我有事要處理。」
唐晚看著他,心裡琢磨著他這個語氣的意思是不是:我有事要處理,你該幹嘛幹嘛,趕緊走!
她哦了一聲轉身離開。
宴非白蹙眉跟出來,羅管家趕緊把門關上。
「唐晚。」
唐晚回頭看著他:「怎麽了?」
宴非白抿抿唇,沙啞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哪個意思啊?」唐晚笑了笑,她其實也不是那麽容易被逗開心的人,可總覺得宴非白彆扭的模樣特別有趣,他這性子幾乎從不服軟,能跟她低頭簡直不容易。
可真要讓他說,他也不知道怎麼說,宴非白認真的看著她:「不要生氣。」
「沒有生氣啊。」唐晚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手讓他安心: 「我改天再來看你,一定給你做好吃的。」
「嗯。」
宴非白有些捨不得她,就一路送她出莊園,目送她離開。
姑娘一步三回頭,走遠了還跳著對他招手,示意他趕緊進屋。
唐晚離開後,宴非白低頭看自己乾淨的雙手,深深蹙起眉,千萬別讓自己變得更噁心,那樣配不上她。
而房間裡的蕭玥徹底待了,唐晚!?
唐晚怎麼會認識這個可怕的男人?是她讓這個男人來殺自己的!?她怎麼敢!蕭玥差點咬碎了牙,恨不得將唐晚碎屍萬段!
宴非白回到房間,睥睨著地上被嚇得半死不活的蕭玥,淡淡道:「我不打算殺你了,今天的事一個字也不准說出去。」
他微微俯身,陰沉的神色嚇得蕭玥險些尖叫,還好緊要關頭忍住了。
男人死氣沉沉的聲音響起:「再敢欺負她,我就讓你徹底消失。」
蕭玥被人拎著出了房間,會有人處理好她,讓她昏迷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會醒在自己的床上,說不定她會以爲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夢。
而宴非白瞥了一眼桌上被扔開的刀,淡淡收回目光。
他在後怕,後怕自己如果做了錯事,她會怎麽擔心或是害怕,他怕看到她驚恐的眼睛,更怕她掉泪。
幸好她來了啊……
不然真要是哭起來,宴非白就更加手足無措了。
沒辦法,他真的好怕唐晚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