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城的夜晚燈紅酒綠，尤其在名流常出入的宴會上，無疑將品質與奢華推向了巔峰。

　　一輛黑色長款的林肯車上，傳來人低語的聲音。

　　「我只會幫你這一次，清楚了嗎？」華肆行的臉一半隱藏在陰影裡，一雙殷紅的薄唇暴露在微弱的光下顯得萬分冷漠。

　　尹佳琦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這次她將額前的劉海梳了上去，太陽穴處的彎月疤痕已經被恢復得七七八八。她輕咬住下唇，小聲說道， 「謝謝你，華先生。」

　　上一次已經有人半夜跑到她家敲門討債，看著緊緊抱著她，幷且擔驚受怕的母親。尹佳琦咬了咬牙，只能抓住了華肆行這根救命稻草，而她依托的不過是過往他的一點愧意。

　　一個疤痕和一點她所知道的事，換來他一場相護到她穩站娛樂圈，於是，往日一筆勾銷，清清楚楚。

　　華肆行擰著眉頭， 「你先下去吧。」

　　尹佳琦點了點頭，提著晚禮服下了車。

　　他從烟盒裡抽出一根雪茄，點燃後，深抽了一口，車內頓時烟霧繚繞，神色晦暗看不清。

　　司南這時敲了敲車門，輕輕推開後，就聞到一股烟味。他略緊張道，「華總，都安排好了。現在就去主會場嗎？」

　　車裡一陣沉默。

　　司南這是有多久沒有見到華肆行如此。

　　司南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華總的時候，華總已經成了流落街頭的落魄小子，明明富家出身，但却像一頭凶狠的惡狼，與一群人搏鬥，身上沾滿了鮮血却渾然不知，眼睛如此漂亮却絲毫不掩飾著凶意、狠意，只要誰想從他手裡搶東西，他大有和人同歸於盡的架勢。

　　如果不是因為一次爭搶中，他站在了華總這邊，恐怕他也離不了那個深坑，更無法有現在的安寧生活。

　　與其說華肆行重用他，不如說他是少數完整知道華肆行那段過往的人，爲了封口和以防萬一，他成了他二十四小時的貼身助理。

　　就算是想背叛他，也完全沒有時間啊。司南苦澀地想著。

　　「再等等。」華肆行開了口。

　　司南微沉著下巴，「好的，我先去看看尹小姐那邊結束了沒有。」

　　說完，他輕輕關上了車門。

　　華肆行吐出一口薄烟，指縫裡的雪茄已經燃燒過半，他低頭看著上面的紅星，半掩著眼。

　　他看著灰燼掉落在他光亮的皮鞋上，晃了下神，將餘下的雪茄掐滅在烟灰缸裡，又從袖口處抽出一張手帕，將鞋擦得乾乾淨淨，不染一點灰塵。

　　有的事應該放弃了。

　　離華宅最近的一家私立醫院。

　　趙飄零站在病房外等待，管伯和丁媽一個回了華宅收拾東西，一個去私立醫院特設的小厨房準備飯菜。華肆行和司南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杜娟突然病發，渾身抽搐，嚴重到吃藥都沒作用，可她偏偏一步都不想踏出華宅，態度執拗。趙飄零當機立斷，立即將她送往就近的私立醫院，現在醫生已經給她打了鎮定劑，情緒已經平靜下來。

　　「趙小姐，您可以進去了。」護士小姐親切地喊了一句。

　　趙飄零莞爾一笑，「謝謝。」

　　「不客氣。」

　　她踏入白色的病房，杜娟休克了一陣，現在已經蘇醒。她伸出顫顫巍巍的手，「飄、飄零。」

　　那樣子似乎害怕極了，趙飄零連忙上前握住。「我在，我會一直陪著您，別怕」。

　　得到趙飄零的保證，杜娟稍微安定些。爲了防止她害怕緊張，趙飄零一直拉著她講話，說著上流圈一些有趣的事。杜娟緊緊抓住她的手稍微鬆軟了一點。

　　這邊房門聲被敲響，她立馬像受驚的貓兒，連忙縮到趙飄零身後，緊緊貼著她。

　　趙飄零安撫道，「媽，您別怕，這裡是私人醫院，安保設施齊全，很安全的。」

　　杜娟說話牙齒都在顫抖，「那……那你能讓他們別靠近我嗎？」

　　趙飄零就像哄小孩兒似的，溫柔地說道，「是醫生過來了，她就是想幫您看看。您也不想再發病了，對不對？我保證這次我們看了醫生，就不再讓他們進來了，好嗎？」

　　杜娟仿佛下了極大的决心，白著臉點了點頭。

　　「聞醫生請進來吧。」

　　聞醫生年齡三十歲上下，是一位身材小巧、長相極其溫柔的女性，說話就像流水潺潺似的。杜娟一開始還萬般抵觸，不怎麽開口說話，後來還是能說出一兩句，都是關於「是」和「不是」的回答。

　　趙飄零和聞醫生對視一眼，很快結束了詢問。

　　這邊丁媽已經趕了過來，趙飄零讓她先陪著杜娟，自己去找聞醫生瞭解情况。

　　「她現在的狀況非常不好，但我建議還是慢慢來，如果能找到一個讓她信任的心理醫生，我相信她會很快好起來。」聞醫生穿著白大褂，兩手插在兜裡。

　　趙飄零問道，「她走路可以恢復嗎？」

　　「病人腿部肌肉目前沒有問題，不過有萎縮的徵兆，不能行走還是心理方面的障礙導致的。」

　　趙飄零思忖一會兒，「如果讓她從現在開始練習行走，可以嗎？」

　　聞醫生道，「可以，只是病人情緒不容樂觀，要是你們家屬能够多鼓勵她，相信她會很快正常行走。還有最好讓她多接觸人群，她有自我封閉的傾向，這樣下去心理疾病會越來越嚴重。」

　　趙飄零鄭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聞醫生，還請您多費心了。」

　　「趙小姐客氣了，我是醫生，這些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寒暄幾句，趙飄零就回了病房。見屋裡都是熟悉的人，杜娟的語言狀態又恢復了正常，但趙飄零知道這只是表像，正如聞醫生所說的，她在自我封閉。

　　拋開腦海裡的雜念，趙飄零莞爾上前，「媽，我跟你說說話吧？」

　　趙飄零費了全部心力和她交流，還開了病房裡的電視，故意和她聊關於電視裡的話題。

　　杜娟得多接觸現實世界的東西，既然意識到她的問題，那麽從現在就該開始注意。

　　杜娟的神情就像是見什麼都新鮮的孩子，有些興奮。大多時候趙飄零都是在跟她普及現在的東西，杜娟會問很多問題，她都一一耐心作答。

　　臨了夜色，房內的電視機還開著。杜娟依靠在床上，緊握著趙飄零的手。「飄零。」

　　一句話包含了千言萬語，這是用語言表達不出的感激和感動。

　　趙飄零眉眼彎彎，「媽，我知道」。氣氛一時溫馨。

　　電視裡主持人的聲音響起。

　　【這裡是星空娛樂，華氏集團總裁華肆行携明星尹佳琦今晚高調出場慈善晚宴。有知情人透露，華肆行已經秘密隱婚，對象疑似明星尹佳琦。幷且我台記者發現明星尹佳琦現今挂名在華氏集團某娛樂子公司下。如今網上議論紛紛，華氏集團方面暫時還沒有做出相關解釋。】

　　杜娟笑著的臉一下子僵住，她仔細看了看電視機上的字幕，慌張地抓住趙飄零的手，「飄零，這、這不可能的。阿肆不可能和那個明星在一起。我心裡只有你一個媳婦兒」

　　杜娟的情緒又緊張起來。趙飄零連忙握住她，平靜地說道，「媽，我知道，您放心，我不會誤會他們。」

　　「可、可他們怎麼能亂說呢？！阿肆呢？他為什麼不來看我？ 」杜娟生怕趙飄零誤會，心裡責怪起兒子來。

　　趙飄零善解人意道，「媽，晚一點他就過來了。我給司南發了條短信，剛回復我說，慈善晚宴結束後他就趕過來。」

　　杜娟生氣道，「他老婆和媽都在這兒，怎麼陪一個明顯去參加慈善晚宴？有什麼晚宴比我們重要？」

　　杜娟生起氣來，像個小孩子一般。趙飄零心裡覺得好笑，她安慰著，可偏偏杜娟非要等到華肆行回來才肯入睡，還說要教育他。

　　趙飄零也無奈，只好陪著她等著。

　　等華肆行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二點過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刺綉唐款風衣，雙眼像染了露珠似的，透亮無比。他一進房門，就看到趙飄零側著身子，乖巧地坐在杜娟床前，嘴角上揚著，和杜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似乎還很開心的樣子。

　　趙飄零最先注意到華肆行的到來，她輕輕搖了搖杜娟的胳膊，「媽，他來了。」

　　杜娟一瞅見華肆行，臉立馬側到一邊去，一點眼神都不留給他。

　　華肆行平靜道，「我來了，媽」。

　　趙飄零準備起身，把空間留給兩人。杜娟一把拉住她，「飄零你別走，要走也應該是他走。」

　　趙飄零看了華肆行一眼，見他也在看她，眼神裡有點兒無可奈何的意思，她嘴角一勾， 「好，媽我留下。」

　　華肆行瞅見她上揚的嘴角，覺得有些刺眼。她就這麼高興？

　　他走上前，和趙飄零的距離不過二十公分。他看了一眼她的側臉，又將視綫放到杜娟身上。

　　見兒子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杜娟板著臉，「你今晚幹什麽去了？」

　　「參加慈善晚宴。」

　　杜娟輕哼一聲，「怕是陪某個女明星去的吧？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喜歡參加這種活動？你眼裡還有你老婆和我嗎？你難道不知道別人都在說你老婆是那個女明星？我不管，我媳婦兒只有飄零一個人，你可別想脚踏兩隻船，趕緊給我澄清去。」

　　別說，杜娟這小霸道的模樣還有點嬌俏，質問的語氣十分可愛，趙飄零壓不住嘴角的笑容，又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只得低頭削蘋果。

　　華肆行瞅見她的笑容，心裡滿不是滋味。腦海裡只得出一個認知，那就是她一點都不在意他和其他女人走得近。他認識到這點後，臉漸漸變冷，眉頭擰得很深。

　　好想按平她嘴角的笑容。

　　「媽，別生氣了，來吃蘋果。我削好了。」趙飄零切了一小塊遞到杜娟嘴邊。

　　杜娟一見自己乖巧的兒媳，心頓時就化了。看著華肆行的眼神，滿是「不爭氣」。

　　趙飄零抬起頭後，絲毫不掩笑容，看向杜娟的淺色眸子裡滿是星光，似乎事情無關自己，她啊開心悠閒得很，真真是一點情緒都不留給他。

　　華肆行視綫深落在她的臉上好一會兒，心裡有點酸酸的，蹦出幾個字，「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