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可怕的人
(回憶)
夏澄從未懷疑過,也一個公司的助理, 為什麼買得起國際知名品牌的衣服?
那麼貴, 即使一個月的薪資, 也不足以買一件裙子, 但袁莉卻是每季的款式都有。
袁莉也帶著她去美容,做頭發, 有時她們兩個人什麼事也不做,就隻在咖啡店裏喝下午茶。
這種感覺是很放鬆的, 夏澄終於能從家裏走出來,她不再隻是個媳婦、媽媽或妻子,她也是個普通的女人。
袁莉很喜歡跟她說心事, 尤其是她那個在別的省分做事, 不能時常陪著她的男朋友。
“我很想他,我希望他能天天陪著我, 但他有工作要做, 我不能勉強他過來, 這樣他會討厭我。”她十分難過。
“你這麼懂事, 他怎麼可能討厭你?”
袁莉氣呼呼地說:“他可嫌棄我了,他說我就會花錢,成天隻知道玩, 可他不曉得我工作有多辛苦,幾乎沒有時間休息。”
夏澄微笑, “你在跟我抱怨,公司給你的假太少嗎?不過老讓你假日過來陪我也不好, 你這樣就沒時間好好陪你男友了。”
袁莉說:“不管他,反正他也不需要我陪,叫他來,他總推說忙。”
夏澄開導她,“男人得努力拚出一番事業,否則到時沒錢娶你,你又要埋怨他。”
袁莉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來,“如果他願意娶我,就算沒錢我也願意。”
夏澄說:“不要說這種孩子氣的話,柴米油鹽醬醋茶,開門七件事,哪一樣不需要錢?”
袁莉苦笑,“我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錢,錢夠用就好,我隻想他有空的時候,能多陪伴我。”
夏澄開起她玩笑,“你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我會幫你跟老板說一聲,請他準你放假。”
“夏姐姐,謝謝你,你人真好。”
“你都叫我姐姐了,還跟我這麼客氣做什麼。”夏澄說,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她是真把活潑可愛的袁莉當妹妹看。
婆婆忙著擠進貴婦們的社交圈,孩子稍微能離手,這些日子以來,夏澄覺得壓在肩膀的重擔減輕許多。
再加上蘇恒像是開了竅,他會記得每一個該送她禮物的節日,偶爾也會單獨帶她去餐廳吃飯。
能從最糟糕的情況,變成像現在這樣,她已經覺得非常心滿意足。
蘇恒遵照夏澄的意思,給袁莉放七天假,巧合的是,他同時要前往日本出差五天。
夏澄幫他收拾行李,睡衣、西裝跟襯衫,還有盥洗用具跟皮鞋,有些是多餘的,但她總是會幫它準備一份,怕酒店提供的,他用不慣。
蘇恒過來抱住她,她僵住一下,畢竟夫妻倆已經很少有這麼親密的時候。
“你最近看起來心情好多了。”
“多虧有袁莉,她一直犧牲私人時間來陪我。”
“她是員工,我付錢給她,那是她應該做的。”
“員工也是人,我們不能老指使她做工作外的事。”
“所以我聽你的話,放她長假。”
“這樣她有時間去探望她男友了,她總說那個人工作忙,不能常常陪她。”
“澄澄,你真善良。”蘇恒細細地吻著她的耳垂。
“我不是善良,我隻是將心比心。”
“你怪我不能常陪著你?”蘇恒笑,“等這次出差回來,我再帶你跟孩子出門玩。”
“媽不會準的。”夏澄說,“但你有這份心意,我就很高興了。”
她感覺得到事情在好轉,彷佛一切雨過天青,夫妻間的感情,也慢慢地變回像以前大學時的好。
隔一日,遠在日本的溫泉旅館內,所發生的那些事,她沒有千裏眼,當然不會知道。
煙霧蒸騰的木造隔間裏,有一座石造的浴池,周圍隻有靜謐的燈光,與池內兩個全身赤/裸的人影。
從他們所在的地方望出去,是一片巍峨壯麗的山林景致。
女人癟嘴說:“為什麼你一直繃著臉?”她主動過去,抱住男人的脖子,“你是不是怪我在免稅店耽擱太久?”
男人推開她,“我說過我們不能在公開場所逗留,你根本沒記住我說的話。”
女人不屈不撓地纏上去,聲音十分委屈,“過幾天是你們結婚紀念日,我想你應該要有所表示,你不要因為這樣就討厭我。”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抱住她,低聲說:“你如果聽話,我就不會討厭你。”
女人點點頭,她什麼都願意做,隻要他別不理她。
男人說:“這樣才乖。”
女人緊緊地摟著他,將臉靠在他胸膛,唯有這樣,她可以告訴自己,那隔著一層皮膚的地方,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
蘇恒從日本開完會回來,專程給夏澄帶回幾樣禮物,有包包、香水,還有一條兩卡的鑽石項鏈,他親自把它戴在夏澄脖子上。
隔幾天,袁莉來家裏,看到鏈子,發自內心地讚歎說:“Boss很有眼光。”
夏澄也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的小巧鑽戒,“小莉,你男朋友跟你求婚了?”
袁莉搖頭,“沒有,他隻是讓我挑一樣我喜歡的禮物。”
夏澄對品牌的敏銳度不高,若她多一分警覺,她會發現項鏈跟戒指的牌子一樣,甚至還是同一款係列。
袁莉什麼都跟她相似。
那天晚上,夏澄接到徐寧打來的電話,她們已經許久沒聯絡了,徐寧約她隔天到一家咖啡店見麵。
很不湊巧,從清晨開始,便開始下起大雨來。
夏澄的鞋子被雨水濺到幾點汙漬,她肩膀也有些許淋濕,但她不在意這些。
當她推開咖啡店門時,暖氣與人的氣息撲麵而來,濕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暖的氣息。
徐寧的臉色不好,但她還是跟夏澄閑聊了一會兒。
“近來怎麼樣?”
“還不錯。”夏澄說,“孩子長大一些,肯讓保姆陪著玩了,我現在輕鬆多了。”
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要徐寧聽她講這些無聊的媽媽經。
徐寧沉默很久,才說:“有件事我知道我不應該多管閑事,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你一直被瞞在鼓裏。”
夏澄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怎麼了?瞧你緊張的樣子,我們兩個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徐寧拿出她的手機,將瑩屏調轉至夏澄的方向,“我在日本看到蘇恒。”
夏澄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可她仍舊不願麵對現實,“是,他前幾天去日本開會,這麼巧,你也在那裏嗎?”
徐寧咬緊嘴唇,猶豫該不該告訴夏澄這麼殘忍的事,但她終於下定決心。
“我跟土豪去日本溫泉旅館玩,蘇恒也在那裏,他身邊有其他女人,我知道你不一定肯相信我,所以我用手機偷拍他們。” 徐寧同情地望著她。
夏澄顫抖著看向手機,照片裏的那兩個人,她都認識。
袁莉穿著浴衣,親熱地勾著蘇恒的手,她笑得是那麼地開心。
夏澄想不到,他們竟聯手欺騙她。
那一點一點的蛛絲馬跡,全部串連起來,變成一道看不見的傷口,皮開肉綻斷筋見骨,鮮血泊泊地向外湧出。
她的眼淚在第一時間便流下來,像外頭淅瀝瀝的雨水,沒完沒了,止也止不住。
到底她被欺騙了有多久?
他們是不是背著她,取笑她怎麼那麼傻?
信任與愛原來隻是假象,她的幸福是築在蘆葦上的樓閣,風一來,便被吹落至地麵,摔碎成粉末。
心痛到無以複加的時候,她就算不嚎啕大哭,至少也該哭出聲音出來,但她不是不想,她是做不到。
夏澄全身的血管彷佛凝滯住了,再也不能流動,肺髒裏僅存的空氣被擠出,壓縮成一片,所有的肺泡彷佛在這瞬間破碎,她連怎麼呼吸都不會。
徐寧換個位置,坐到夏澄旁邊,才發現她一直在發抖,不斷地抖著。
“碰”地一聲,夏澄不小心撞翻水杯,她忽然縮成一團,像個被拋棄的孩子,在終於看到認識的人時,緊緊拉住那人的手,嗚咽出聲。
咖啡店裏的人都轉過頭來,看著她,那麼多雙眼睛,真使人恐懼。
四周還是有人說話的聲音,外頭的雨還是持續下著,但夏澄什麼都聽不見了,她聽不見了,這個世界好像背棄她,她被隔離在一個玻璃罩裏,被那些望向她的目光,嘲笑著。
她不知所措,很想從此消失,不用再去麵對那些可怕的人。
……(現在)
像個觀眾般,安靜看著往事一幕幕過去的夏澄,也忍不住為當時的自己心酸。
很多人都以為失戀或失婚,最難以承受的是被背叛的屈辱與不堪。
不,不是的,最過不去的其實是心裏的那道關卡,那是一種非常強烈的自我否定情緒。
她是不是不夠好?所以另一半才不選擇她,又或者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所以才會導致感情失敗的收場。
可如今,她就知道,那一點也不必要。
何必拿別人犯的錯來懲罰自己?
她最應該做的,是放下不甘與不舍,遠離傷害她的人,重建自我的信心。
說起來很簡單,但她一直到重生後,才明白這些道理。
真是太笨了,別人短則數月,長則數年,就想得清楚的事,她竟花費這麼長的時間。
夏澄睡到半夜,忽然醒了過來。
她微微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老蘇恒靜悄悄地坐在她的旁邊。
要不是她早已習慣他存在,她很可能被他嚇死也說不定。
他伸過手來,在黑暗中撫摸她的眉毛、眼睛,鼻梁與嘴唇。
老蘇恒根本無法碰觸到她,夏澄不能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她蹙起眉心,“夠了沒有?我已經醒了。”
“我知道。”
“那你還不快點走開!別影響我睡覺。”夢裏的情緒,不知不覺被帶往現實中。
老蘇恒又坐了一會兒,默默地站起來。
夏澄說:“我沒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你可以離開,如果是因為愧疚,那你待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已經足夠了,你不再欠我什麼。”
老蘇恒苦笑,“你這是要趕我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