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私心
夏澄把車子停在路邊的一處空地,說實話, 她的開車技術也就一般般, 充其量就是她上下班時, 能當作代步的一種方式。
她擔心自己邊生氣邊開車, 會影響交通安全。
小蘇恒跟著她停好車,才下車走了過來。
夏澄隻按下車窗, 雖然剛剛被跟蹤的情況,隻經曆不到一分鍾, 但她仍是餘悸猶存,她的心髒加速地跳動著,雙手雙腳微微有些發麻。
她沒好氣地瞪著他, 他們男人很難理解女性的這種恐懼。
別說從小到大聽到過的可怕故事, 即便在成長過程中,一個女孩子少說也得有過一兩次不愉快的經驗。
想想就讓人覺得悲哀, 這個社會對女性十分不友善。
男女平權與否還是其次, 光是那種封建價值觀裏, 對女性身體, 毫不掩飾的意淫與惡念,就足以造成人身安全上的危害。
夏澄也曾經搭過公交車被糟老頭拿下/體蹭過,還有騎自行車時, 被人尾隨著摸了一把,幸好, 她的武力值驚人,在打跑他們後, 沒有什麼更糟糕的情形發生。
她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可那時不愉快的記憶,已經深埋在心裏。
現在遇到奇怪的人,她會下意識地遠離十步以上,這是她預估危險發生時,所能拔腿狂奔的距離。
像小蘇恒這種身量高的爺們兒,站出來氣勢就高人一等,變態見到他,隻會摸著鼻子閃一邊去。
他怎麼可能像她一樣,遇過那麼糟心的事。
小蘇恒或許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他默默地站在車外,等候她發落。
夏澄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她冷冷地問:“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
小蘇恒跟個孩子一樣,低著頭,而他這麼做,反倒令坐在車中的她,看清楚他臉上的神情。
他非常地愧疚,而且沮喪到不知該說些什麼話才好。
夏澄歎口氣,她打開門鎖,“你別一直站著,有什麼話,上車再說。”
小蘇恒坐到副駕駛坐,“很抱歉,我剛剛不是有意要嚇你。”
“沒關係,我的反應確實有些激動了。”夏澄無奈地笑了笑。
“你怎麼會嚇成這樣?”
“我以前不幸遇過兩次變態。”
小蘇恒緊張地問:“後來呢,你還好嗎?沒發生什麼事吧?”他一連丟出的兩個問題。
“沒事,我很好。”夏澄嘿嘿笑了兩聲,“那兩個變態被我揍得哭爹喊娘,要不是他們跑太快,我一定抓他們去跟警察叔叔泡茶。”
“下次如果再遇到這種事,不要去追,太危險了。”他皺眉,“你家裏不是有司機嗎?你不應該自己開車。”
“那是公司派的車,我又不在我爸的公司裏上班。”
小蘇恒點點頭,“不然這樣好了,我幫你請一個司機?”
夏澄駭笑,“你也太大驚小怪了一點,我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還需要人家管接管送的嗎?”
“我不放心你。”小蘇恒說,“你不能拒絕我,這件事我說了算。”
夏澄並不領情,“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了染房,直男癌呢你,我堅持不上車,你能拿我怎麼辦?”
小蘇恒垂下眼簾,輕輕地說:“我還真拿你沒辦法,你如果不要,我當然不可能逼你。”
看到他這副委屈的模樣,夏澄總覺得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她好像老在欺負他,可誰讓他頂著跟老蘇恒一樣的臉,她說起話來便沒什麼顧忌。
像現在,她的話稍微說得過分了一些,他就隻差沒去蹲牆角畫圈圈。
莫名其妙啊這是,明明都是蘇恒,怎麼一個臉皮厚得堪比銅牆鐵壁,一個整天羞答答跟個小姑娘似的。
夏澄於心有愧,所以向他提議,“時間還早,我還不想回去,你陪我去喝酒好嗎?”
小蘇恒抬起頭,看著她,“喝酒?你不是要我酒少喝一點。”
“你別喝,我喝就好。”夏澄苦笑,“我今晚的心情不太好,正愁沒人肯聽我吐苦水。”
小蘇恒沉默了一會兒,“那你坐我的車吧,待會兒你喝醉酒,我也好送你回去。”
夏澄瞪他一眼,“別瞧不起我,我酒量好得很。”
小蘇恒微笑不語。
最後他拗不過她,兩個人還是一前一後把車開到一家酒吧。
坐定後,夏澄幫小蘇恒點了一杯無酒精的雞尾酒,自己點了一杯馬天尼。
小蘇恒看著自己眼前那杯花花綠綠的古怪玩意兒,忍不住揚起嘴角。
夏澄拿起杯中的橄欖串,沾了點酒,含在嘴裏,“今晚我請客,你盡管喝,不用客氣。”
“能說說看,是什麼事情讓你不開心嗎?”
先前在餐廳裏,他其實也看到了陸致遠,可他不敢直接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也許是怕聽到的答案,會讓自己難受。
又或者,他希望夏澄願意告訴他,為什麼他們兩人已經分手了,今晚還會私底下見麵?
自然這不關他的事,也不是他能管的,但他很難真得不在乎。
夏澄沉默了很久,“前些日子,有幾家醫院想成立兒童醫院的事情,你有沒有聽說過?”
“略有耳聞。”
“我們高層希望透過我的關係,去與陸家牽線。”她苦笑,“他們不知道我跟陸致遠早已分開。”
“嗯,他們一定想盡各種方法找你麻煩,所以你才去找他幫忙。”
夏澄搖搖頭,“我沒有找陸致遠幫忙,但他知道了這件事,便主動與我聯係。”
小蘇恒喝了一口味道奇特的飲料,若無其事地問:“他還來找你做什麼?”
“他說以後不會再給我造成困擾,因為他快要訂婚了。”
“他的手腳還真快。”
“也無所謂快不快,這是他的自由。”
“你就因為這件事,所以心情不好?”
夏澄垂下眼眸,“很可笑吧,明明是我主動跟他提分手,可我心裏還是不舒服,你覺不覺得我是個特別矯情的人?”
小蘇恒問:“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哪個比較能安慰人?”
“假話。”
“那你先說假話安慰我,否則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掀翻桌子就走。”
“你表現得很大方,我都看不出來你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真話呢?”
“如果你還對他有感情,就別逞強了,難過就難過吧,你再矯情也隻有我看見,我發誓,我絕不會把你今晚哭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夏澄笑得很苦澀,“我怎麼可能會哭,是我要分手的,我哭做什麼?該哭的人也不應該是我。”
小蘇恒不明白,她為何要把錯通通攬在自己身上?
陸家的事,他也不是完全沒聽說過,她跟陸致遠不能成,講坦白點,就是雙方都沒有誠意為對方犧牲。
夏澄肯不肯犧牲還在其次,重點是陸致遠敢為了夏澄抵抗他的父母親嗎?
不敢。
他最多帶著夏澄去別的地方躲起來,也許有朝一日,等家裏人原諒他們了,會再把他們召回家裏。
陸致遠既然扛不住家裏的壓力,也無法獨立,他就應該選擇放手,否則他拖住夏澄,隻是因為他的私心。
若果真愛一個女人,便大大方方地向她求婚,私奔乃至於同居都是最下流的手段,那些隻不過是滿足欲望的遮羞布。
男人精蟲衝腦的時候,有什麼甜言蜜語說不出來呢?
不隻有女人能當紅粉骷顱,男人像陸致遠那樣,根本是行走的荷爾蒙,一般女孩子要拒絕他的引誘,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澄能忍痛做出抉擇,小蘇恒是佩服她的。
人的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應該為自己活,而不是為了別人活。
要放棄那麼多,才能成就一段感情,本來就不值得。
愛情是錦上添花的事,那些叫苦戀的,隻是把犧牲美化。
但凡要失去那麼多,才能贏來的愛情,即便是勝利,也是慘勝。
贏得那樣慘烈,跟輸了其實沒什麼兩樣。
小蘇恒不是不慶幸自個兒家庭關係簡單,更何況他媽的一顆心老早就綁在夏澄身上。
將來他若跟其他女孩子交往,第一個不饒過他的人,肯定是他的母親江碧蘭女士。
“既然不想哭,那我們就喝酒吧。”小蘇恒舉起杯子,碰了一下她的馬天尼。
“嗯,不醉不歸。”
夏澄才喝了三杯調酒,她已經紅著耳朵,歪倒在沙發裏。
她知道自己的意識很清楚,隻是有點想睡覺。
小蘇恒看了看手表,從進門到現在,才剛過不到半個小時。
他知道她是個好強的人,可有沒有酒量,跟好不好強根本八竿子打不著。
她醉了,醉得一塌糊塗。
有人酒醉時會發瘋,有人會嘔吐,或者胡言亂語,夏澄是比較斯文的那種,她渴睡。
夏澄閉著眼睛假寐,他來到她身邊,輕拍她的手臂,“夏澄,醒醒,我送你回家。
她眼楮睜開一條細縫,喃喃地說:“蘇恒,你曾經說過,你會永遠愛我。”
小蘇恒愣了半晌,他並沒有說過這句話,但那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她喝醉了,所以才會胡言亂語。
他輕聲說:“是,我會永遠愛你。”
這句話一出口,他的臉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但他仍不忘伸手去扶夏澄。
她卻突然往下滑,小蘇恒趕緊撐住她的身體。
夏澄的頭,正巧伏在他的胸口。
小蘇恒覺得他能不能當得了柳下惠,就全看今晚的表現。
可這時候,夏澄突然哀傷地說:“不,不會,你早已愛上別人,你不要我,就像致遠一樣,還有建明,他怎麼忍心丟下我離開?”
小蘇恒摸不著頭緒,他輕輕地哄著她,“你這個酒鬼,我愛上誰了我?我哪有不要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不是在這裏嗎?”
夏澄不理他,對她來說,不想睡則已,隻要想睡覺,沒有哪個地方是她睡不著覺的。
小蘇恒等了很久,都等不到她再開口。
他並不想趁人之危,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挪到身邊的位置,再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
忙完這些事情後,他鬆了鬆領帶,一口喝光飲料,可還不夠,現在他最需要的是一大杯冰水。
等到好不容易平複了一些,他才有心情去思考她剛剛所說的話。
他其實不太懂她話裏的意思。
可當她喊著他的名字,說他不要她了,語氣是那麼地淒酸,彷佛他真得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小蘇恒非常無奈,他怎麼舍得不要她,怕是她不要他,還比較有可能。
然而他轉念一想,也許夏澄不是對他毫無感覺,他對她的心意,她是知道的,隻是一直不好意思說出口。
小蘇恒低下頭,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