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玄學
夏澄看著蘇恒,想要捕捉他臉上細微的變化。
隔了很久, 他淡淡地說:“那個家夥沒再跟袁莉發生過關係, 從你去過她的公寓以後, 便再也沒有過了。”他停頓一下, “而且他不可能讓她懷孕,就算是其他女人也一樣。”
“是嗎?”夏澄並不在乎。
他輕聲說:“他去動過結紮手術。”
夏澄停頓一下, “這樣更方便他在外頭玩了。”
他沮喪地說:“那天晚上他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以後,你一直對他非常冷淡, 他曾經以為你再也不會原諒他,所以他的確自暴自棄過一陣子。”
夏澄冷笑一聲,“這句成語不是這麼用的, 他根本一點損失也沒有, 有什麼資格說他要自暴自棄?”
他忽然向前走一步,“他不管做什麼, 也得不到你的信任, 你連讓他碰一下都不肯, 難道他不應該自暴自棄嗎?你的眼裏隻有孩子, 何曾有過他的存在?”
“別把錯怪到我頭上。”夏澄警覺地往後退,“我不像他,還有時間自暴自棄, 我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頹然地說:“他沒有怪你,隻是不曉得該怎麼麵對, 婚姻不能隻靠他一個人撐起來,你甚至不肯給他機會。”
夏澄牽起嘴角, “他解決我們婚姻危機的方法,就是四處去玩不同的女人,確實很有創意。”
他語氣有些慌亂,“對,他是有過一些女朋友,但他對她們沒有感情,那些不過是逢場做戲。”
“他對她們有沒有感情,都不關我的事。”夏澄冷漠地說,“還有,不用說得那麼委屈,我沒拿槍逼他去外麵找女人,況且,他何必借口說是逢場做戲,除非他爽的時候全憑演技,否則那跟他出軌袁莉有什麼兩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說,“我隻是想告訴你,他沒有那麼糟糕,後來他知道錯了,打算回去修複你跟他的感情,隻可惜記者會的事,又打亂了一切。”
“我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在我眼裏,他唯一做到的事,就是不斷地在逃避責任。”
“他隻是不想你生氣,他不願意每次跟你在一起,都以爭吵做結束。”
夏澄語帶嘲諷,“他凡事為我著想,我真應該感謝他才對。”
話說到這個地步,她的心裏已經有底了。
他懊惱地坐進沙發,雙手撐住額頭,“為什麼你不肯原諒他呢?他是犯過錯,但他已經悔改。”
“蘇恒……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諒。”夏澄十分平靜,“對錯與否,該評價的人也不會是我,我跟他再也沒有任何交集了。”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目光空洞,“我們不可能回得去了,是不是?”
夏澄不說話,他們各據書房的一方,時間彷佛停止流動。
剛好張嫂替他們送來早餐,夏澄端著盤子走到他麵前,放到茶幾上,“吃點東西。”
她轉身要走,他卻忽然拉住她的手,“再多陪我一會兒,不會太久的。”
夏澄低著頭看他,投影機的投射出來的畫麵,打在她身上,忽明忽滅。
過很久,她終於坐到他旁邊,“我不可能一直陪著你,你也是,我們有各自的人生要過。”
他往後靠在沙發,頭枕在椅背,彷佛沒聽見她說話,慢慢地閉起眼楮。
黑暗的房間裏,回蕩著電影中男主角的聲音,“我希望知道,我該如何戒掉你……”
片刻之後,小蘇恒醒過來,他頭痛欲裂,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隨後他坐直身體,這才看見身旁有人。
“夏澄,我不是在客房裏睡覺嗎?怎麼會在這裏?”
夏澄凝視他,下一秒,突然緊緊地抱住他,小蘇恒嚇了一大跳,身體不自在地偏移45度角,他不想她察覺到他有了生理反應。
“你沒事吧?”他擔心地摸摸她的額頭。
夏澄問:“你知道自己被那個人附身了嗎?”
小蘇恒僵住一會兒,神色慌張地拉起她的手,“雖然他跟在我身邊,但我不知道他竟然有這種能力,夏澄,他有沒有趁機占你的便宜?”
夏澄不答,她實在難以啟齒,也許她內心,更多的是一種對不起小蘇恒的情緒,她竟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他被老蘇恒附身,還任由那家夥吃起她的豆腐。
小蘇恒想了想,“你放心,我去找人收他,其他的事我不敢說,可我生意上往來的朋友,與一些大師特別熟,他們肯定不會介紹錯人。”
夏澄不置可否,她想問的是另外一件事,“我一直以為他不在了,原來他如今跟在你的身邊,可你為什麼從沒跟我提起過?”
小蘇恒明白自己不應該瞞著她,所以他誠心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我隻是希望他能永遠離開你的生活。”
夏澄歎口氣,“不是你的錯,隻是他那個人的性格很偏執,若放任他,他很容易做出一些危險的事。”
小蘇恒忿忿地說:“我沒想到他還會附身。”
夏澄看了看四周,“他現在還在這裏嗎?”
小蘇恒說:“沒有,可他肯定躲在暗處,留意我們的一舉一動。”
夏澄非常地疲倦,“他不是壞人,就是太過自以為是,假使你真能請到人收他,隻要趕他走就好,不要傷害他。”
小蘇恒說不出心中那股酸澀的滋味,她終究對他留有餘地,有可能她是舊情難忘,也有可能隻是心軟。
他不敢去問,更不敢去想,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小蘇恒沒有浪費時間,他馬上開始打電話給朋友。
到他現在的地位,不愁找不到人肯在一大清早,接他的電話。
那些他聯絡到的人中,成功的道路越是走得驚險萬分的,越是相信玄學。
小蘇恒很快地透過中間人引薦,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與一位大師見麵。
事不疑遲,他立刻開車帶著夏澄一塊兒去。
說也奇怪,這位大師並非住在什麼杳無人跡的仙山,而是大隱隱於市,住在城市的一個老區裏,這裏的環境清幽,居民大多數是老人或是小孩。
來幫他們開門的是一名中年婦女,她請他們進屋。
“你們先坐一會兒,大師馬上就出來。”
過不了多久,大師走出來,他是位身體硬朗,氣色紅潤的老先生,他看見夏澄,爽朗地說:“你與我很有緣分。”
小蘇恒不明所以,他看了夏澄一眼,她輕聲說:“我在另外一個時空,找過這位大師測字。”
大師就像普通人,親自泡茶給他們喝,他也沒有裝神弄鬼,直接了當地說:“收他不是多困難的事,但你們知道,他隻是靈魂出竅,其實人還沒死,若是真把他收了,他便再也回不去他的身體裏。”
夏澄端著杯子的手,猛地一震,潑灑出來,“你的意思是說,他還可以回去?他沒有死?”
“玄學用另外的一種說法解釋,或許是人類科技尚未發現的物理現象。”大師微笑, “他的身體明明在這,卻又跟他沒有牽引作用,那就代表,他根本不屬於現在這個世界,他是從另一個時空來的。”
夏澄佩服大師判斷得如此正確,她緊張地問:“那他一直留在這裏,他的身體該怎麼辦?”她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
她隻要一想到,老蘇恒竟然不管不顧地陪在她身邊那麼久,就不由得想起兩個孩子驚惶失措的神情。
大師解釋,“兩個時空不一定是同時進行的,時間進行的速度也很可能不同,南柯一夢的故事聽過嗎?淳於棼在槐安國度過一世,可醒來後,他赫然發覺,那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夢。”
夏澄已忍不住落下淚,“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就算不為他自己考慮,但孩子們呢,他們沒有了媽媽,爸爸卻又不肯回去照顧他們。”
老蘇恒就在此時,從牆壁的另一側穿過來,他走到夏澄麵前,用手指想要擦拭她的眼淚。
大師跟小蘇恒都看到了,他們相視一眼,卻沒有采取更進一步的動作。
夏澄實在哭得太傷心,好不容易等她平複下來,大師忽然問:“另一個時空的我,跟你說過了哪些話,你還記得嗎?”
離奇的是,大師竟已猜到夏澄的來曆。
她點點頭,“你說我的婚姻就是個‘困’字,走的是不死不休的局。”
大師說:“如果那裏的我這麼說,肯定是希望你看開,如果能離婚,重新開始,對你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
夏澄不響。
小蘇恒瞪著老蘇恒,不以為然地說:“她是很想離,可那家夥不答應。”
大師溫和地問:“你是不是在誤解我的意思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他已了然於心。
老小兩個蘇恒,同時詫異地看著她。
夏澄沉默了許久,她輕輕地說:“我進療養院,是因為我有嚴重的抑鬱症,並且有好幾次自殺的經驗,不過我自殺的事,我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她頓了頓,“不,也許有一個人知道。”
小蘇恒難過地問:“誰?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不阻止你?”
“她沒有辦法阻止。”夏澄雙手覆住自己的臉,“捏捏,我讓她親眼看到母親割腕,她年紀還那麼小,什麼也不知道,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小蘇恒說:“你連孩子也不爭取,毅然決然地拋下一切離家出走,原因在於你的精神狀況已經出現問題,所以你必須強迫自己,遠離小孩的身邊。”
夏澄忍不住發抖。
老蘇恒別過頭,悔恨得無以複加,他親手毀滅整個家庭,他就算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足惜。
小蘇恒趕緊摟住她,他曉得她現在的情緒已然失控,“夏澄,你別再講了,我不會再逼你去回想,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夏澄不斷地搖頭,“沒有過去,沒有……”
她不肯結束這個話題。
她開始說起記者會那前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