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抬腿邁出正廳,卻見沈蔚正斜倚在正廳後門外的門框上,還笑著對她豎起了拇指。
“親姐就是親姐,”玄色短裝英姿颯爽地襯著常年日曬的蜜色容顏,沈蔚唇角眼底都泛起柔軟笑意,“威武!飄逸!好神技!”
先前正要進前廳就聽三姨婆在裡頭唧唧歪歪,她不耐煩去應付,便在這躲著瞧沈素如何處理。不曾想沈素一句話就將三姨婆殺得丟盔棄甲,實在潑辣到叫人痛快。
沈素幾步過來,一把揪住她耳朵:“喜好夢中殺人,嗯?要不要我叫人替你將那把長刀拿來啊?”
“放手放手,別以為你是我姐我就不敢揍你,”她揪得並不怎麽用力,沈蔚也只是意思意思掙扎兩下,“睡覺犯法啊?不服你報官啊!”
沈素沒好氣地放開她:“哪有人一回家就連躺幾日,房門都不出的?”
她這妹子已昏天黑地睡了好幾日,每日吃飯也是叫人送到臥房門口,她是著實擔心。
“誰說我沒出過房門?”沈蔚揉著耳朵低聲爭辯,“茅房總得去幾趟吧。”
沈素瞪她一眼:“今日怎麽就舍得起床了?”
“我忽然想起今日仿佛有重要的事,就驚醒了,”沈蔚笑得賴皮兮兮地挽住她的手臂,兩人一路往飯廳行去,“可我起來後覺著巨餓,一時又想不起是什麽事了。”
其實,根本就是餓醒的吧?
“豬腦子,”沈素笑著輕推了她的腦袋一下,“兵部尚書今夜設宴,為你那幾個要離京的同袍踐行。”
“哦,對對對。”沈蔚頻頻點頭。
兩年前對成羌滅國那一戰,“劍南鐵騎”聲名鵲起,蜚聲天下。
然而,與成羌這仗,是自望歲十一年一直打到望歲十三年秋才徹底平息的。這三四年間倒下了多少人,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清楚。
望歲十三年冬,今上即位,次年改年號天禧。
自天禧元年至今年五月,劍南鐵騎的將領都在忙著處理陣亡將士的家屬撫恤,以及安置傷殘士兵,始終無暇回京聽賞。
對沈蔚來說,這兩年間所見所聞的驚心動魄,並不比戰場上的生死存亡輕松半分。
是以六月廿八日沈蔚在宮中喝完聖主賜的慶功酒回來後,便一直在臥房中蒙頭大睡。
許多事,只有在睡夢中,才不必想起。
又或者,只有在睡夢中,才不會忘記。
沈素領著笑意恍惚的沈蔚一路進了飯廳坐下,安排人送上些簡單的吃食,將飯箸遞到她手中後,才溫聲道:“大哥早上出門時說了,兵部尚書那宴,你若不願去就不勉強,大不了他去跟人陪個禮就是。”
據說兵部尚書這宴上,會有一些討厭鬼!
沈素與沈珣之一樣,半點不願妹子去觸景傷情。
“無妨的,阿姐,”沈蔚笑眯眯地喝著粥,抓起個蟹黃小包一口咬掉一半,“如今的沈蔚已不是六年前的沈蔚了。”
連死人都不怕,還怕活人?
“阿姐你別氣,我也不為別的。只是那幾個即將離京的同袍,我一定得去送送。待明日他們出京後,我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著他們了。”
沈素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勸,隻道:“那……我才做了幾身新衣裳還沒穿過,你先挑一身去揚眉吐氣!”
因沈蔚是接旨後臨時回京,並未提前通知家裡,是以還來不及為她裁製新衣。
“我穿戎裝就好,”沈蔚笑著搖搖頭,眉色間有隱隱傲氣,“放心,不著盔甲。”
若論耀武揚威,劍南鐵騎的戎裝可不輸世間任何的華服錦裳。
沈素遂點點頭,瞧她吃得痛快,自己也忍不住想再吃兩口:“如今你既回來了,身邊總得有人伺候吧?”
“阿姐,真不用,”沈蔚邊吃邊道,“這六年我啥事不是自己來啊?你就當給我個清靜。”
沈素欲言又止,斟酌再三後,才放下飯箸歎道:“那……你當真,還住那院子?要不,給你換到西院?那頭更清靜。”
沈蔚手上一頓,旋即笑歎:“沒什麽好換的,在哪都一樣。”
哪裡一樣了?她那間院子的隔壁是……
沈素隱隱有些擔憂,可瞧見妹子的神色倒真不像有什麽介懷,一時也無話可說了。
“阿姐乖,不怕的,你妹子凶著呢,”沈蔚探過手去,親昵地捏了捏姐姐的面頰,“對了,待會兒我要出門,午飯不必等我。”
“蹭我一臉油,”沈素揮開她的手,嗔怒地笑瞪她一眼,“你這一回來就窩在榻上裝蘑菇,今日好容易舍得起身了,又忙著出去浪?”
“浪什麽呀,就是這幾日我只顧著昏睡,也沒好好帶同袍們盡個地主之誼,”沈蔚含笑解釋道,“我就帶他們隨意走走。”
畢竟帝京算她半個故鄉,她想領著與自己共過生死的同袍四處逛逛。
說來她運氣不大好,從軍頭一年就趕上康王、安王起兵造反;接著鄰國成羌便趁火打劫越過國境。
誰也沒料到,與成羌這一仗,一打就是四年。
或許又該說是她運氣太好。畢竟,那四年裡身旁有無數同袍倒下,她卻從一個懵懂茫然的新丁漸漸成了劍南鐵騎前鋒營小將。
六月廿八日,聖主封賞劍南鐵騎有功將士,沈蔚被欽賜“劍南鐵騎征西將軍”殊榮,隨之而來的是留京侯任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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