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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流》第14章
第十四章 花月

  沒過幾天,江倚槐便帶著同學們的殷切期望回了平城。

  臨走時董力帆還火上澆油地說:“大佬千萬別懈怠,要努力鍛煉,期待你回來一展風采!”

  然後江倚槐去別處一展風采了。

  江倚槐被江蕭峰塞進了一位好友的劇組,人生頭一次跑了個兩句臺詞的龍套。

  那天收完工,江倚槐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卻意外收到了一籮筐稱讚和一頭被揉亂的頭髮,難得有點隱秘的雀躍,但他絕對不會告訴江蕭峰的。

  江倚槐沒想到,他為了兩句臺詞,在平城待了一個月。更沒想到的是,回順城的第一天傍晚,他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就和江蕭峰大吵一架,然後抱著相機出門了。

  講道理,江倚槐自認為脾氣尚可,一來他天生不愛與人置氣,也不把瑣事放心上,二來家教嚴苛,底下還有個弟弟,他時而要做出哥哥的表率。

  但江蕭峰給他的安排,就好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多年來愈發令人窒息,他的自由仿佛是個違禁品,找不到存在的空間。

  這一次,期待了很久的畫展計畫又在一連串的安排下破碎,江倚槐忍不住生氣了,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聽從江蕭峰的安排。

  江倚槐都不記得上一次這麼發脾氣是什麼時候了,就好像他從來都乖順似的。他端著相機,沿著路向前,心猿意馬,有些茫然。

  這條路傍河而造,是單行道,是連接居民區與商業區的走廊。順著它自西向東,一路走到底,能看見這一帶最為繁華的商業步行街。

  車在這一地段被限流,行人反而不受約束,能靈便地自由來去。每到黃昏傍晚,許多住在附近的居民用過了晚飯,就走出社區,到這兒來,他們三五結伴,亦或是兩兩成雙,通過這條路去步行街散步。

  道路一側的人行道鋪得不算很寬,素日裡人流分散時不覺得擁擠,但擱在這幾天,難免就有些尷尬。

  人都圖喜慶,愛軋鬧忙,所以逢年過節時,這條路上擠滿行人是尋常事。但每年中,還有那麼幾天,並非佳節,依舊能招來人山人海。

  便是眼下清明未到,櫻花開放的時日。

  此時,沿岸櫻花開得盛好,粉白相間的櫻花簇如雲霞,交掩於夜色之下。微風徐來,花雲攘動,花瓣隨之紛紛下落。一些飄轉到河面上,觸水不動,隨波逐流,一些則慢悠悠兜到地上,鋪作一片柔軟。

  花開得這樣好,旅遊的,賞花的,拍照的,散步的,都免不了為這一年一度的美景奪去視線,駐足讚歎。只是人群堆積,也就造成了道路的阻塞。

  江倚槐心裡歎了口氣:還好沒騎車。

  擦肩而過的人都在笑,唯獨江倚槐沒什麼表情,他是個生氣不過五分鐘的人,現下消氣了,反而難受更多些,他猶自走著,也不去想究竟為什麼難受。

  沒走多久,夜色便慢慢地浸透了天幕。道路上越走人越多,越多也就越擠。江倚槐被人群擠得七葷八素,心中那點鬱鬱再度減去了大半,甚至開始暗嫌自己吃飽了飯沒事幹,怎麼突然跟吃了秤砣似的,那麼衝動就出了家門。

  這份自我檢討還沒打完腹稿,抬頭四顧,湊巧便看見了不遠處的好風景,他眼前一亮,如見曙光。

  江倚槐手裡捧著一台單反,站在石橋一半高的地方,朝遠處拍攝,臉被相機遮掉大半,不過姿勢端得挺專業。

  從聚焦的方向遠遠望去,能看見長河浣花,橫波蕩月,的確是適合入境的畫面。

  江倚槐拍完了,挪動相機,尋找下一個視角。右轉一些,鏡頭恰好對準了人群,人們穿著比素日要精緻些的服裝,談笑風生地在花底走過。

  片刻移動後,鏡頭在某一個角度倏然靜止。

  茫茫人海中,當某一個的眼神與鏡頭交集的那一刹那,短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兩人都微不可覺地凝滯了。

  江倚槐透過鏡頭,看見了陸月濃。

  如果可以用言語形容,江倚槐覺得那一刻,仿佛能聽到磁石相觸的聲音,清脆至極。

  風又拂落花瓣,有幾片就這麼挨在陸月濃肩上,它們不動了,就像陸月濃一樣安靜,安靜地立在原地。

  江倚槐被這一幕吸引,迅速按下了快門,很快就擱下了相機,朝陸月濃所在的方向揮了揮手。

  表情除了喜悅外,還頗有幾分得意。

  “你怎麼會在這?”陸月濃靠近時,江倚槐整了整棒球帽,掩起了小表情,裝模作樣地問他。

  “散步,這話不該我問你麼,”陸月濃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問,“怎麼不來上課?”

  “學習委員查崗啊,那我是不是得老實交代,”快門又輕聲落下,江倚槐神情專注,語氣故作輕飄飄,“昨兒剛回來,這不是週末嘛。趕著拍點片兒,不然這寶貝落了灰,老頭子又得說我三分鐘熱度瞎買東西。你放心吧,後天肯定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教室裡。”

  陸月濃便把注意力轉到相機上去,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挺認真。”那眼神,真像是在說:挺像回事的,不過作品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江倚槐受慣了陸月濃的這種態度,本是能免疫的,但陸月濃突然靠近了,江倚槐像是突然摸了電門,反應迅速地往後跳開一步,眼中寫滿戒備:“看是不可能給你看的。”

  “……你剛剛肯定是拍了我,”陸月濃挑了眉,”怎麼,侵犯完肖像權,還不給當事人看了?”

  江倚槐眼看說不過,只得用“道理我都懂”的小眼神看陸月濃,企圖討價還價:“改天再給你看。”

  陸月濃不依不饒:“改天是什麼時候?”

  “先讓我把它們沖出來,”江倚槐看了自己寶貝相機一眼,下半句話卻突然有些卡殼,“不然……”

  陸月濃:“不然什麼?”

  江倚槐遲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出於心急,一時說錯了話,登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陸月濃照舊盯過來,江倚槐明白他還在等著回答。

  江倚槐眼看著圓是圓不過去了,還不如硬著頭皮上,竟破罐子破摔地坦白了:“我怕你一拿到手,生氣之餘把我照片全刪了,那我不就被坑了嘛。”

  陸月濃看他一眼:“我在你眼裡,就是這種坑人的人嗎?”

  江倚槐拿“難道不是嗎”的眼神對了上去,萬般委屈地搬出例子:“講講道理陸哥,上學期運動會你就坑我。”

  上學期……陸月濃回憶了一下,自己好像只是負責統籌了報名表:“難道不是你奮勇當先?”

  事實就是,頭一個學期誰還不是熱血愣頭青,都得吃沒經驗的虧。那會兒還是江倚槐自己找陸月濃填的表,這裡勾一下,那裡勾一下,差點把男子體育項目都包攬了。導致很長一段時間裡,不明真相的隔壁班學生都誤以為江倚槐是體育生。

  “……好像是這麼回事,”不過這無傷大雅,江倚槐並不示弱,“那這個學期總該是了吧?”可憐他在平城苦完一個多月,剛回來又要踏上操場,替班級奮戰。

  陸月濃拍上他的肩膀,以頗為欣賞的語氣正色道:“小江同學,這叫做當仁不讓。”

  有理有據,還給人臉上貼金。

  “……”行吧,說是說不過了。江倚槐閉嘴,安靜拍照。

  畫面定格幾次,江倚槐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回陸月濃站在他身後,必定看清了拍攝內容。

  疏枝斜入,花影濃稠,一彎瘦月落在畫面正中,它懸於高空,似是墨色之中一筆白到發亮的留白,流出清輝。

  “拍得挺好。”

  陸月濃在這方面不是個門外漢,江倚槐記得他帶過學校活動的攝製組,肯定接觸過皮毛。所以不論如何,陸月濃至少有個基礎,夠分得清好壞。

  江倚槐愣了愣,將信將疑道:“真的?”

  陸月濃疑惑:“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陸月濃這人,逗人時候真假不忌,不過有些方面則拒說假話。江倚槐聽得出,他所作評價絕不是朋友間的恭維,而是出於真心。

  冷不丁被誇了一句,江倚槐竟沒怎麼反應過來,生硬地道了句謝,又說:“我爸常說我三腳貓,拍得一塌糊塗,浪費時間,我媽倒是這麼誇我。不過也就他們倆看過我拍照,一正一反,太極端了,我都搞不清是真是假。”

  陸月濃有些詫異的樣子:“我是第三個?”

  江倚槐想了想,點點頭:“嗯,如果沒有什麼小精靈在邊上偷看的話。”

  “真挺好的,”陸月濃肯定了一遍,“你爸對你,這麼嚴格?”

  “差不多,我爸是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很多時候說一不二,我在家又是老大,他不常在家,但對我的安排一直都很上心。”江倚槐歎了口氣,“有時候還真挺羡慕我弟。”

  陸月濃:“羡慕什麼?”

  “你看我平時,課業這方面……”江倚槐遲疑片刻,接道,“我自己說的話不太好意思,但你憑良心講,是不是還算過得去?”

  “嗯,”所言屬實,陸月濃便很配合地給予認可,“所以?”

  “他對我提出要求,讓我課業不能落下,現在我的確沒落下,他就開始嫌棄我讀書讀得心思多了,不向著他希望的方向努力,只會一天到晚叛逆,”江倚槐攤手,“你父母也這麼嚴格嗎?”

  “還好,談不上吧,”陸月濃對此似是沒什麼想法,回應淡淡,過會又問,“那你弟弟呢?”

  “我弟歸我媽管,就放飛自我,每天快樂地奔跑在院子裡。”江倚槐看著當空皓月,神色微羨,語氣比剛才活潑不少。只是說完莫名覺得奇怪,倒不像是在說弟弟。

  陸月濃沒說話,也沒有跟著江倚槐一塊抬頭,只盯著石制的欄杆。欄杆外,流水載著落花與月影,緩緩東向,依稀能從四周鬧嚷的人聲裡分辨出潺潺水聲。

  沉默了半晌,陸月濃才有點板硬地說:“其實沒什麼好羡慕的。你羡慕別人的時候,別人說不定也在羡慕你。”

  “或許是這樣吧,”面對這心靈雞湯式的寬慰,江倚槐居然挺感動的,他笑了出來,是個貨真價實的笑,“可我其實不想羡慕,只想做好自己。”

  說罷,江倚槐抬手指向遠處,“不說這個了,我們到那上面去吧。”

  陸月濃順著所指之處看去,是上了燈的嶽塔。

  嶽塔是一座百年古塔,坐落于這條路另一端的順城公園內。這歷經修葺的建築立在鱗次櫛比的樓宇間,古色古香,尤為出脫。

  觀光者登臨古塔,站在塔頂,可俯瞰整條護城河的旖旎夜色,一飽眼福。同樣,對攝影愛好者而言,古塔無疑是個好去處,高處視野極佳,能捕捉到理想的鏡頭。

  人的興致一旦上來,幹勁十足,簡直三頭牛都拉不住。江倚槐透過人群,看得見遠處信號燈閃爍著紅色的光,或許等擠到那裡,恰好就是綠燈了。

  許是因為這個,他有些開心,又不斷期待,沒等陸月濃有何表示,也沒半刻猶豫,便強行拉上對方的手,逆著人流往那方向去了。

  大流量被落英繽紛的大道吸走,因而嶽塔之上,人不算多,但仔細一想,也絕對不少。一徑走上來,每層都能遇見零星幾人,加起來便多了。

  江倚槐選在六層停下,陸月濃問為什麼,他一本正經說:“六六大順,大吉大利。”

  陸月濃可能是沒想到他還會迷信,頗有意思道:“照這麼說,那我就是福星了?”

  江倚槐一愣,這才發現陸月濃名裡帶陸,學號似乎也是6,“有道理,過年的時候我把你貼房門口試試。”

  陸月濃又不理睬江倚槐這無聊的玩笑了。

  方才在下面的時候,目光被月亮奪去,現在站得高了,才發現星輝斑斕。江倚槐對著此間星月,拍得盡興,忽聽得陸月濃開了口:“小心點,欄杆低。”

  江倚槐心中一跳,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有點誇張,不好意思地收斂了。

  他不好意思地撇了撇視線,卻發覺不遠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對父女,父親小心翼翼地護著女兒,但小女孩卻要大步大步地向前走,她笑得很開心,漂亮的眼睛裡像是盛了兩顆星。

  父親說:慢點。

  小女孩奶聲奶氣說:才不要。

  江倚槐忽然就有些觸動,他抱著相機,坐到靠裡的木階上:“陸哥,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陸月濃也便陪他坐下:“嗯?”

  江倚槐斟酌片刻,說:“如果是……所有人都說你有天賦,你就必須走那條路嗎?”

  陸月濃:“是好的天賦嗎?”

  江倚槐笑了笑:“想什麼呢,當然是好的。”

  陸月濃很快說:“我的話,應該會。天賦難得,浪費有點可惜。”

  江倚槐:“這麼快,不思考一下嗎?”

  陸月濃搖了搖頭:“很多事情,連選擇都沒有,現在有出口擺在我面前,我為什麼不走?”

  江倚槐一愣,又說:“那如果出口之外,是不順意的東西,你會繼續嗎?”

  陸月濃終於想了片刻:“如果是我,就會一條路走到黑。不過,如果是你的話,大可以試一試……大不了觸線返回。”

  江倚槐有些不確定:“試試看麼……”

  陸月濃肯定道:“嗯,你可以試試看。”

  江倚槐:“之後呢?”

  ”之後……說不定就能明白了,”陸月濃伸手點了點江倚槐的胸口,“到底什麼才是適合你的選擇。”

  江倚槐盯著陸月濃收回去的手,又將視線抬到天上,那裡月色皎白,星光璀璨,他無聲地笑了笑:“陸哥,你還別說。”

  陸月濃疑惑:“什麼?”

  江倚槐仍舊望著天空:“有時候我都要覺得你是哲學家了。”

  陸月濃沒想到他嘴會這麼甜似的,噤聲良久,才平靜地回應:“不是,不過忽悠你還是足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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