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樊星心細，昨天大半夜鬧成那樣，他臨走的時候還記得跑去e日c入住的民宿幫他把東西拿了一起帶回來了，所以這會兒e日c的護照還真在賀清墨手中。

　　賀清墨也沒想著挽留他，連同背包一起拿出來丟給他，隨口接了一句，「不跟你爺爺奶奶……說一聲？」

　　本來賀清墨還想加個「爸爸」的，不過一想他們父子這尷尬的關係，還是把賀清安跟省了。

　　「我回去會給他們打電話的。」e日c丟下這句話背著包就走，到了門口不知道想到什麽，又停下回頭也不看賀清墨，聲音還有些彆扭，「你跟他們說，我沒事，不用擔心。」這回說完，啪的一下給門帶上了，頭也不回的走了。

　　賀清墨盯著門板看了看，轉身走上陽台，幾分鐘後看到e日c走了出去。

　　二十七樓看下去，其實看的一點都不真切，可賀清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樊星待久了，變得有些感性，竟能從那看不清的身影上看出濃鬱的孤獨與落寞感來。

　　e日c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却依然沒有離開陽台，順勢在吊椅上坐下，學著樊星的樣子吹著風看著風景，可是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直到樊星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才終於挪了個地方，進去拿起手機接電話。

　　「哥哥，e日c怎樣了？清醒了沒？」電話接通，樊星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賀清墨剛才生出來的對情敵的心軟瞬間散去，不爽道：「樊星同學，跟誰說話呢？開口閉口都是別的男人，這是忘了自己有老公了？」

　　電話那頭的樊星輕聲笑了起來，隨後聲音特別低軟的接道：「當然是跟老公在說話啊。別生氣啦，好不好？」

　　本來故作不爽，板著臉的男人頓時破功了，扶額無奈的笑了起來。

　　沒辦法，媳婦太可愛，氣不起來。

　　樊星那邊得知e日c已經動身回國之後很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才輕嘆息道：「也好，畢竟回去了他身邊還有朋友，還能說說心裡話，而這裡……」

　　樊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岔開了話題，「哥哥這兩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吃了晚飯早點睡？」

　　「一起吃吧，我去接你。」賀清墨知道他心裡也不舒服。

　　樊星本來沒打算今晚跟男人見面的，畢竟他這幾天真的落下了不少課程，想晚上去圖書館好好整理一下的。

　　而且賀清墨最近應該也挺累的，難得能好好休息一下，他也不想男人來回跑。

　　不過……賀清墨開口了，他就沒辦法拒絕了，而且，他心裡真的有點堵得慌，想見他。

　　「好。」所以他還是答應了。

　　挂了電話，他稍微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正好遇到秦修明從外面回來，見他要出門，以爲他要去食堂，便順勢轉身跟他一起又出來了，笑道：「一個人吃飯多無聊，一起啊。哎？那兩貨呢？」

　　樊星有些意外，感覺今天的秦修明挺不正常的。不，應該說挺正常的，以前的秦修明就是這樣的。

　　他笑了笑，「我不去食堂吃了，你要不找鬱程他們？」

　　秦修明也沒聽出畫外音，大咧咧的勾著樊星的肩膀道：「不去食堂也行啊。天天在食堂吃，我也吃膩了。走，咱們去外面下館子去，哥請你！」

　　樊星略帶歉意的搖頭，「下次吧，我請你。今天我約人了。」

　　然後他就看到秦修明不知道爲什麽楞了楞，搭在他肩膀的上手臂也縮了回去，笑容有些尷尬，「哦哦，約會是吧，行，那我就不耽誤你了，我先去食堂了。拜拜！」說完，三步幷作兩步的跑了。

　　樊星忍不住蹙眉。

　　難得今天覺得秦修明好像變的正常了，沒跟前陣子那樣總躲著他，結果，怎麽沒說兩句話又變的這麽奇怪？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也跟著下樓去了。

　　賀清墨這邊離清大很近，開車過來比樊星從宿舍出來都快，他到了之後稍微等了幾分鐘才見樊星一路小跑著出門，然後小心翼翼留意著四周過往的人，盡量做到不被人注意，跑過來快速鑽進車裡。

　　那模樣，有點像是在做賊。

　　賀清墨忍不住笑問：「怎麽覺得我是來跟你偷情的呢？」

　　樊星系好安全帶，抬頭衝他做了個鬼臉，「還不是因爲哥哥你太有知名度了，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要上熱搜。我不想上。」

　　賀清墨笑著戳了戳他的鼓鼓的臉頰，「你這是嫌弃老公呢？」

　　「沒有沒有！」樊星立刻從善如流的搖頭，然後很識趣的岔開話題，「晚上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男人問。

　　「嗯……」樊星想了想，搖頭，「沒什麽特別想吃的。」其實他都不覺得餓。

　　賀清墨正好也沒什麽特別想吃的，所以兩個人隨便找了家餐廳吃了點東西。

　　吃完準備離開的時候，賀清墨的手機響了，是賀清安打過來的。

　　賀清墨屏蔽掉季謹跟家裡的電話，要不他的手機都安靜不下來。不過，這一天他倒是沒有接到過賀清安的電話。

　　此時他盯著屏幕上賀清安的名字看了一會兒才按下了接聽鍵。

　　可是半晌那邊也沒人說話，只能聽到無奈的嘆息聲，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

　　樊星有些擔心的看著賀清墨，他印像中的賀清安是個很沉穩的中年男人，好像做什麽事情都有合理的規劃和十足的把握。

　　所以現在這樣，真的讓人有些擔心。

　　賀清墨本來也不想說話，因為他覺得在蘇珊跟e日c這件事情上，賀清安處理的太有問題了，這大概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對自己的大哥産生失望的情緒。

　　不過這會兒見大哥這個樣子，他有些不忍。

　　「他回去了。」賀清墨主動開口了。

　　電話那頭似乎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他沒事吧？」

　　賀清墨忽然有些惱火，「什麼叫那就好？你是不是特別怕他留在國內，影響你跟大嫂的關係？ 」

　　「我……」賀清安嘆息了一聲，語氣竟透著深深的無助，「老三，我知道都是我錯，不管是寧寧還是你大嫂，我都對不住他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以爲我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回家，一家人其樂融融嗎？可是你大嫂的心情我能不管不顧嗎？你大嫂她只要聽到寧寧的名字，就會想起自己流産的事情，她根本不可能接受寧寧的！」

　　「這是你的……」

　　「餵大哥，e日c那邊沒事，您好好陪陪大嫂。」樊星連忙摀住賀清墨的嘴巴，匆匆說完挂了電話。

　　賀清墨拿開他的手，神色有些黯然，「幹嘛攔著我？這事兒是他的責任。」

　　樊星其實昨晚開始就發現賀清墨的情緒有些起伏，並不是因為e日c對他的感情，而是因爲知道了e日c跟大嫂蘇珊之間的恩怨。

　　雖然賀清墨似乎對e日c還是很不待見的樣子，但樊星還是能敏感的察覺，他的心裡是不舒服的。

　　而此時賀清安的態度徹底刺激了他，他顯然是忍不住要爆發了。

　　樊星站起來繞過桌子坐到他的身邊，拉著他的手輕輕開口，「我知道你心裡爲e日c跟大嫂抱不平，可是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事情早已經發生過了，如今局面擺在這裡，就算是你處在大哥的位置上，你也未必就比大哥做的更好吧。何况他現在大概比我們這些人更難熬，你就別火上澆油了。刺激過頭了，萬一他有什麽過激的行爲，一定會傷害到大嫂跟e日c當中的一方。可大嫂跟e日c都沒錯，都是受害者，你也不想他們受傷害，對不對？所以別刺激大哥了，讓他冷靜冷靜，也許能想到解决的辦法呢。」

　　怎麼解決？樊星反正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e日c是無辜的，可是蘇珊不無辜嗎？蘇珊肚子裡的孩子更無辜。e日c的母親犯下的錯誤，確實不該算在e日c的頭上，那爲什麽當年她自己要把大人之間的恩怨算計到還沒有出生的孩子身上了呢？

　　蘇珊恨e日c不接受e日c都是無可厚非的，換誰都會這樣。

　　所以在這件事情中，e日c跟蘇珊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都是受害者，誰都不該被傷害。

　　但這個局面要打破，必然有一方要承受傷害，甚至雙方都會承受傷害。

　　因為這根本就是死結。

　　樊星之所以這麽說，只是覺得事已至此，去駡賀清安沒有任何意義。

　　賀清安自己肯定比誰都痛苦，只是這事兒真的不好處理，他若是被駡的腦子一熱行爲過激，局面只會更糟糕。

　　何况賀清墨其實向來是很敬重賀清安的，樊星也不想因爲這件改變不了的事情傷了兄弟兩個人的感情。

　　賀清墨本來也沒想著這個時候刺激賀清安，其實在這件事情上，他跟樊星看法一致，因爲找不到更好的解决辦法，所以爲維持現狀是最好的。

　　只是剛才賀清安聽到e日c回去之後，一副麻煩終於離開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爽。

　　明明就是當年賀清安自己管不住下半身犯下的錯，現在反而那麽害怕兒子回國影響自己的婚姻。

　　賀清墨挺失望的。

　　不過樊星說的對，他失望也沒用，刺激賀清安更沒用。

　　算了，這事兒別人也幫不上忙，不管了！

　　這般想著，他腦子裡已經把這事兒丟開了，拉著樊星出門。

　　時間是晚上八點多，學校附近這個時候人流量很大，賀清墨又不想開車，所以爲了避開人群，他拉著樊星七彎八繞，全挑那些沒人走的小巷子走。

　　「這種地方哥哥都輕車熟路，當年上學的時候，哥哥一定很貪玩吧？」

　　小巷子裡沒有路燈，只有偶爾有些住戶家門口挂著一盞舊式的白熾燈，稍微能照點路。

　　賀清墨拉著他晃晃悠悠走的很慢。

　　本來讓鬱程他們幫自己在圖書館占了座位的樊星是打算早些回去上自習的，可這會兒却頗有興致的稍稍落在男人身後一脚一脚的踩著男人的影子，笑著跟他說話。

　　賀清墨當然更有興致，他不開車就是不想那麽早把人送回去。

　　「對啊，我那時候經常翹課，有的專業課老師我都不認識。」

　　「哇，這樣也能讓你畢業，哥哥的畢業證該不會是拿錢買的吧？」

　　「對啊，羨慕吧？」

　　樊星想起來他最開始知道要跟這男人結婚的時候，曾經在網上說搜索過這個名字，那時候更多留意到的是他的花邊新聞，但若是沒記錯，好像也曾經提到過他的創業史，古未科技好像就是他上學時候建立的。

　　所以賀清墨說他那時候經常翹課大概是真的。

　　「羨慕。那哥哥那時候翹課都做什麼呢？」他快步跟上男人的腳步笑問。

　　「嗯……」

　　男人沉吟著，沒有馬上開口，一看就知道要編故事逗他玩，樊星連忙打斷他，語氣輕軟乖巧，「我想聽真話，我想聽哥哥的創業史。」

　　昏暗的燈光下，小朋友清澈的眸子裡透著淡淡的渴望，還有憧憬。

　　賀清墨捏了捏他的手，心情大好，「可沒電視劇演的那麽好看，真要聽？」

　　樊星點頭，「嗯，要聽。」

　　於是賀清墨難得有雅興絮叨起來。

　　其實創業的過程每個人都大抵相同，他應該比一般人要容易些，因爲他的家庭背景注定了他起點比別人高。但是那時候他自己年輕氣盛，就想靠自己打出一片天來，還真沒怎麽借助過家裡的關係，所以起初的時候，還是有些艱難的。

　　但是總體來說，過程很枯燥，特別是對於樊星這種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的人來說，應該更無聊。

　　可是樊星却聽的津津有味，完全忘了自己明明是要回去上自習的。

　　不知不知中，他們就已經在這片小巷子裡繞了好幾圈，而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樊星雖然還想繼續聽，可是他得回學校了。

　　所以拉住了還要繼續繞圈圈的男人，指了指手機上的時間，「我得回學校了，下次哥哥再接著說。」

　　男人看著接近十一點的時間，有些驚訝，他很少會說這麼多話，更從來沒有拉著人壓這麼長時間馬路，關鍵是他還覺得意猶未盡。

　　不過小朋友是真要回學校了，所以他只能放人。

　　拉著人送到巷子口他就停下了，因爲再往前人流量還有些大，他有可能會被認出來。

　　「那我走了，哥哥這麽晚就別開車回家了，就在這邊再住一晚。」

　　樊星叮囑了一句，跟男人揮手道別，結果男人抓著他的手腕靠了過來輕輕將他抱住，在他耳邊輕聲問：「週末有空嗎？」

　　「啊？有吧，怎麽了？」樊星有些不解。

　　「跟老公約會好不好？」

　　男人的聲音很低沉，凑在他的耳邊，順著耳朵就爬進了心裡。

　　樊星的耳垂有些發熱，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著，卻藏不住那股甜蜜的味兒，他輕輕點頭，「嗯。」

　　男人又埋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才依依不捨把人鬆開了，低頭在他的唇上親了親，「進去吧，周末我來接你。」

　　「好。我走了，哥哥再見。」樊星臉也有泛紅，匆匆跟他擺了擺手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賀清墨站在那裡看著他進了學校才轉身離去。

　　不過幷沒有去昨晚住的房子，而是開車去了賀家的大宅子。

　　挂了賀清安的電話後，他就把手機調成靜音了，這期間季謹應該是換了無數個號碼給他打了數不清的電話。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賀清安告訴他們，e日c已經回去了。

　　這會兒季謹因為沒親眼看到大孫子安然無恙，肯定在家裡鬧呢。

　　他已經晾了季謹一整天了，這會兒也該去說一聲了，否則他這個媽一定不會消停。

　　事實也確實如此，賀清墨在路上的時候，宋陽訴苦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老闆，給條活路行嗎？你再不接電話，你們家賀太太要殺來我家了。她找不到你，就瘋狂給我打電話。關鍵是，我不敢不接啊。我這可是工作電話，她一直佔用，我要是錯過什麼重要的電話，你可不能怪我啊！」